聽其言，識其人

田玉昌

在小說中，人物的語言是我們解讀人物形象的一把鑰匙。人物的語言不僅能表達其情感，而且能凸顯其性格特點?！读主煊襁M賈府》節選自小說《紅樓夢》，其中有大量對人物語言的描寫。透過這些語言，我們可以很好地把握小說中不同人物的性格特點。下面，筆者就以小說中的三個人物形象為例簡要地談一談。

一、王熙鳳的“恭維語”

林黛玉在進入賈府之后見到了賈母、王夫人等人。眾人在屋內寒暄了片刻，王熙鳳才姍姍來遲。經賈母介紹，林黛玉認識了王熙鳳，知道她的外號叫“鳳辣子”。隨即，王熙鳳這樣說道：“天下真有這樣標致的人物，我今兒才算見了……”王熙鳳在見到林黛玉之后，開口便贊“天下真有這樣標致的人物”。這句話的意思是在未曾認識林黛玉之前，王熙鳳認為“天下”絕對沒有“這樣標致的人物”。之后，她接著說“我今兒才算見了”。這句話的意思是，直至見到林黛玉本人，“我”終于相信了！如此說話，受夸贊的人自然會感到高興。但如果王熙鳳把話說到這里就打住了，那么在場的其他人，比如迎春、探春、惜春、邢夫人、王夫人等，心里恐怕就不是滋味了——如果林黛玉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女，那么其他人就比不上她了嗎？善于左右逢源的王熙鳳自然不會落人話柄，她將話鋒一轉，再次說道：“況且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的孫女……”看似隨口說出的一句話卻非常巧妙：一則承接上句，再次恭維林黛玉，使其感到愉悅；二則“嫡親的孫女”五個字看似是在贊美黛玉，實際上也贊美了“三春”，因為她們才是賈母真正的親孫女。王熙鳳如此一夸，邢、王兩位夫人心中自然也就痛快了；三則王熙鳳的話并不長，卻兩次有意識地突出“老祖宗”?？梢?，她最終的目的是討好賈母。正是因為有賈母，如今才會有林黛玉及“三春”這一群風采各異的閨閣女子。

從王熙鳳的這段“恭維語”中，我們不難看出，王熙鳳不僅善于發現他人身上的優點，而且能說會道，在夸贊一個人的同時，還能贏得對方及其他人的認同，鞏固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地位。她在說話時非常注重場合，既夸贊一個人，又充分顧及其他人的感受。這說明她是一個八面玲瓏、能說會道的人。

二、林黛玉的“推辭語”

林黛玉初進賈府，是以外客的身份去見眾人的。按照禮節，她應當前去拜見自己的舅舅。她前往寧府準備拜見大舅，卻沒有見到賈赦本人。隨即，她請辭，但大舅母邢夫人再三留她吃飯。面對邢夫人的盛情，林黛玉原不應推辭，但又不能不推辭，因為她還要去拜見二舅賈政，否則就會顯得十分失禮。在這樣的情況下，林黛玉只得委婉地說道：“舅母愛惜賜飯，原不應辭，只是還要過去拜見二舅舅，恐領了賜去不恭，異日再領，未為不可。望舅母容諒?！?/p>

林黛玉一共說了兩句話：第一句話比較長，包含三層意思：一是“舅母愛惜賜飯，原不應辭”，對邢夫人的盛情給予肯定，讓對方覺得欣慰和滿足；二是“只是還要過去拜見二舅舅”，說明自己請辭的原因，讓對方清楚自己現在不便留下，進一步鞏固雙方的關系；三是“異日再領”，充分表達對邢夫人的尊重，使對方和自己之間的關系更為親近。第二句話是“請大舅母諒解”，相當于給了對方一個臺階，既圓滿地解決了問題，也不會因此而得罪對方，還充分顯示了自己的誠意。

林黛玉的“推辭語”溫和有禮，展現了說話人誠懇的態度。因此，在聽完這番話后，邢夫人不再挽留，而是十分坦然地表示接受，任由林黛玉離去。從這些細節中，我們可以看出林黛玉是一個心思細膩、懂事明理的人。

三、賈母的“說服語”

和林黛玉初次見面，寶玉就開始打聽林黛玉“有沒有玉”。當得知林黛玉無玉之后，他立即摘下自己的玉，狠狠將其摔在地上，并且罵道“這不是個好東西”，堅決“不要這勞什子”。面對賈寶玉的蠻不講理，賈母沒有辦法，只能這樣說道：“你這妹妹原有這個來的，因你姑媽去世時，舍不得你妹妹，無法處，遂將他的玉帶了去了……”

賈寶玉摔玉是因為林黛玉“無玉”，所以他認為自己的玉“不是個好東西”，也就是說如果林黛玉同樣有玉，他就會覺得這“玉”是一個好東西。賈母正是針對這一點，假稱林黛玉“其實也有玉”。但賈母這樣說，未必就能取信于賈寶玉，因此，賈母接著解釋道：林黛玉的母親，也就是賈寶玉的姑媽在去世之時將林黛玉的“玉”給帶走了。賈母的話有理有據，自然讓激動的賈寶玉漸漸平靜下來。但最后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黛玉為什么說自己‘無玉”。關于這個問題，賈母必須給出一個合理的說法，否則單純的賈寶玉必定會責怪林黛玉說謊。對此，賈母只能解釋道：“因此他只說沒有這個，不便自己夸張之意?！辟Z母的話讓賈寶玉深感“有理”，因此沒再吵鬧，而是乖乖地戴上了自己的玉。

從賈母的這番“說服語”中，我們可以看出她確實非常喜愛賈寶玉，甚至將自己的這個孫子視作“命根子”?？v然賈寶玉任性胡鬧，她也不忍心斥責，而是好言相勸。此外，在說服賈寶玉時，賈母也沒有胡亂搪塞，而是針對賈寶玉的心理對“癥”下“藥”。由此可見，賈母是一個精明世故、慈祥仁愛的人。

總而言之，在《林黛玉進賈府》中，我們可以結合不同人物的語言去探究他們的性格特征，提高自己的閱讀理解能力和審美鑒賞能力。

（作者單位：甘肅省寧縣第四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