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有你的角落里

木子囍

“你有什么問題要問我嗎？”

這大概是我高中時期聽過的最有安全感的一句話。在我做物理題愁云密布時，我總期待你用筆戳戳我的后背，然后問出這個問題。我一定點頭如搗蒜。

高三有數不清的?？?，多到每次考試前我還在整理上次考試的錯題。很多時候我很想問你問題，但又怕耽誤你復習的進度?？墒悄翘?，你眨著眼睛告訴我：“你問我的題目就是我考前的復習題啊?！?/p>

那一刻我發現，高中不全是一張張試卷，還有時不時的感動。

你坐在第八組的倒數第一個，我坐在倒數第二個，我們熟絡起來完全是因為前后桌的關系。老師安排座位都是公平地前后輪著來，但是你不一樣，你和老師申請了一直坐在八組倒數第一個。以至于后來坐到前面的我很不習慣，因為再也不能隨時問你題目了。

你的桌子上堆了厚厚的書，有一次午休的時候我太困了，坐在位子上靠著墻背書，背著背著就睡著了，頭倒來倒去倒在了你的書上。依稀聽到你和朋友說話的聲音在向我靠近，然后越來越小。你的動作比以往輕多了，一直沒有吵醒熟睡的我。后來我像是得到了你的默許，每天都肆無忌憚地把腦袋靠在你的書上午休。你一定不知道真實原因吧，其實是我發現，這樣可以改掉你喜歡抖腿的壞毛病。

你有一個不同于其他男生之處，就是你除了數理化好以外，英語也很棒。甚至于有時英語老師遇到不會講的題目，會請你上去為我們講解。我看著講臺上從緊張到從容的你，看著你講完題目后自然而然轉向我這邊的臉，你問：“聽懂了嗎？”像是在問我，于是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周圍的人都安安靜靜地改著錯題，只有我抬頭眨巴著眼睛和你對視，心動瞬間像是試卷上密密麻麻的英文符號。那一刻，我好像懂得了為什么我喜歡問你題目，因為你的認真，因為你的期盼是教會我，而不是敷衍了事。

有段時間我的成績飄忽不定，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警告了一番。受不住壓力的我躲在窗簾后面默默地哭。你以為我在看風景，站在窗簾一邊叫我，還做鬼臉吸引我注意。我回過頭來，臉色估計比你的鬼臉更嚇人，你愣了幾秒，轉身離開了。過了幾分鐘，我的好朋友們紛紛跑到我身邊安撫我。我整理好心情，從窗簾后面出來，第一眼便與你對視。那時候是午休時間，大家都還在休息，我的好朋友們也是。她們告訴我，是你一個個把她們叫醒，讓她們去安慰我的。謝謝你啊，你溫柔的舉動讓我記了好久。

學校的樹很高很大，夏天的晚自習，開窗的時候偶爾會跑進來一兩只蟲子。有次我被一只大蟲子嚇得直接從凳子上跳起來，周圍的人都在低頭做題，你率先發現了不知所措的我，立馬站起來，用一張紙把蟲子從我桌上捏走丟到了垃圾桶里。你回來看著驚魂未定的我，說：“別怕?！币悄峭砦掖髁搜坨R就好了，這樣我就能看清，那時你的眼神里是不是有緊張。后來你還特別慎重地告訴我，那天你其實是把蟲子放生到了外面，怕我害怕才說捏死扔到了垃圾桶里。

在我們高中，所有女生都必須留短發，但是高三可以稍微留長一點。有一天太熱，我第一次把頭發扎起來。我本以為扎頭發是最平常不過的小事，沒想到被你看到的時候我竟有些緊張。你應該多看了幾眼，我用余光觀察到你出去后才轉過頭去，沒想到和窗外的你對視了。你告訴我說：“你扎著頭發還挺好看的?！币驗檫@么短短的一句話，我的頭發便一直扎到了畢業。

你注意過我靠在你書上時隨風而動的發絲嗎？注意過我微閉的眼睛上微微顫動的睫毛嗎？我注意過你。在你和坐在我前面的男生換了一節課座位的時候，我發現你的后腦勺沒有你的正臉好看。但是也有好處，那便是我可以肆無忌憚地盯著你看好久。我總覺得你的頭發太短了，冬天你的腦袋不會冷嗎？要不要給你買頂帽子？

后來我換位置坐到了前面，有一次下課，我做題做累了便撐著腦袋看著黑板。不知道什么時候你站在了講臺上，闖進了我的視線里。好像你也在看我，我們就這樣看著對方發呆，持續了幾分鐘。你這個人，總是這樣毫無征兆地跑到我的視線里。你老這樣，我就只好把你放在我內心最安靜的地方了。你在的地方沒有太陽，沒有風雨，也不會下雪，是亙古不變的角落。那個角落是我青春的凈地。后來的物理課上，我會裝作為了醒神站在后面，其實是為了站在你的身旁。你偶爾會微微抬頭，偶爾會把做了筆記的試卷靠向我。

高考很幸運，我和你被安排到了一個考場。我還記得你坐在二組二號，我坐在四組四號，隨便抬頭就能看到你。英語考試的時候我做得很快，最后看向你時，你還在檢查正誤。夏天的陽光好強烈，明亮的光線從走廊爬進教室，你背光的樣子在我記憶里停留了好久。

畢業后，我進入了更高的學府，面臨更多的考試。備考的時候，我又被題目難倒了，依舊是夏天，刺眼的陽光照在我的臉上和書上，困意襲來，我倒頭便睡著了。醒來太陽已經落山，但我仍然往陽光消失的方向眺望了許久，這種感覺究竟是什么樣的呢？

“經一場大夢，夢中見滿眼山花如翡，如見故人，喜不自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