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育超越孤獨的力量

劉洋

在讀史蒂芬·平克先生《心智探奇：人類心智的起源與進化》一書時，我提煉的主題是“超越自己的心智”。簡而言之，就是既把自己的思想和情感看作自然選擇的結果，又要努力克服與生俱來的文化基因、天然動機、生理本能等。通讀完《孤獨傳：一種現代情感的歷史》，本著“如何讓這本書真正屬于自己”的思考，我選擇的關鍵詞是“超越”，完整的表達是“在孤獨中培育超越孤獨的力量”。

當下，我的“孤獨”體驗既不豐富，也無深刻印記。少有的孤獨體驗，正好可以用書中的話來形容——孤獨于我而言，“只是一攤淺淺的水洼，剛剛踏入，就會很快抽離”。

超脫于自身的體驗來思考自我，或許是件比較困難的事。但令我喜悅的是，目前“不孤獨”的心理狀態似乎也能讓我觸摸孤獨、理解孤獨、欣賞孤獨。

當然，這要歸功于《孤獨傳：一種現代情感的歷史》的作者——英國學者費伊·邦德·艾伯蒂，她的研究領域涉及藥物、身體、性別和情感等。她的另一本著作《心的問題：歷史、藥物與情感》，單從書名來看，猜想和《孤獨傳：一種現代情感的歷史》的寫作視角相似，橫跨多門學科，均是資料翔實、語言生動、有溫度的文化史佳作。

在孤獨中培育超越孤獨的力量，首先要理解孤獨。正如復旦大學人文學者梁永安所言：“被思考的人生才值得一過，被理解的孤獨方能迸發出非凡的創造力?！弊x《孤獨傳：一種現代情感的歷史》，讓我有機會和一眾孤獨的靈魂對話，進而凝視孤獨、理解孤獨、超越孤獨。

書中指出，現代意義上的孤獨于19世紀前后才出現；進入21世紀，便有了“孤獨是一種現代流行病”的廣泛討論。這是因為現代社會經濟結構的改變和城市化的加劇，讓更多人脫離了原有的傳統文化、家庭單元、鄉土鄉情。另外，進入現代社會后，我們的信仰體系也發生了改變，對自我價值的確定和對個人獨特性的追尋遠比任何集體歸屬感都重要。所以我們寧愿獨來獨往，甚至“宅”起來，置身于自己創造的個人世界。當個人與外界之間缺少有意義的聯結，甚至產生斷裂時，孤獨便有了茂盛生長的土壤。

如此看來，孤獨是環境和意識形態的產物，也完全稱得上是人類步入現代社會后的普遍困境?！缎闹翘狡妫喝祟愋闹堑钠鹪磁c進化》一書指出，人類的心智是自然選擇的結果，“孤獨”屬于心智四大能力之一“情感”的一部分。據此推理，“孤獨”是否也源于進化，為適應生存而來？“孤獨”是否能幫助人類趨利避害，從而不可或缺？“孤獨”是否需要與理智共存？是否擁有“孤獨”才能通向真正的自我？人類進化的腳步并沒有停止，“孤獨”是否還在朝著我們無法預知的方向行進？這些問題超越了《孤獨傳：一種現代情感的歷史》，但可以重構我們對孤獨的理解。

《孤獨傳：一種現代情感的歷史》在導論部分開宗明義：“承認孤獨可以是積極的也可以是消極的，能夠產生從前未被探索的情感體驗的深度，這是本書所探討的主題?！?孤獨的積極面，在于能夠讓我們以創造性的視角意識到，孤獨也是我們心智和情感上的禮物。

孤獨既可以支持創造性的思考和活動，也能促進情感的療愈，還能夠為我們提供自我認知和反省的空間。對富有創造力的人而言，孤獨的處境常常有利于他們鍛造奇異不凡的思維、意志、品質。比如蔣勛在《孤獨十講》中認為，思維孤獨是對結論限制的反抗。對此我深有同感，我在閱讀中常常思考作者探尋答案的過程，這個思考的過程比作者的觀點、答案等結論性的東西更重要。在閱讀中，對思考和思辨的堅持更吸引我。

似乎只有在孤獨（或獨處）中，人才能更好地找尋真正的自我，正如我此時的寫作?！皩懽鳌庇谖叶?，是一項“燒腦”的精神活動。從身體本能的角度而言，我并不熱愛寫作，但通過寫作，我構建了真正屬于“我”的世界。這個“我的世界”證明了我和世界的主動連接，證明了我想和更高精神力量相遇的強烈期待。

于是，我享受寫作，享受獨處。

回到書中，當我用更寬廣、更積極的視角來閱讀孤獨時，我更加意識到：與他人保持有意義的聯結對普通人的生活真的很重要，它是人快樂的源泉之一。

我不由得想到蘇軾，這位 “在中國總會引起人親切敬佩的微笑”的樂天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兒”。與他人保持有意義的聯結，似乎是蘇軾的拿手好戲。他不僅活在自己構建的精神世界里，更享受于任何處境下皆可與他人載歌載舞的美好人間。

孤獨向蘇軾襲來之時，便是可口的東坡肉誕生之日。假如我是東坡，我一定會把少年的夢想、愛情的往事、世事的滄桑、人間的冷暖，全都融入這一大鍋肉里。最要緊的是，待肉出鍋，和身邊的親朋分而食之、把酒言歡。這樣的東坡肉應該沒有孤獨的滋味吧。

正處在孤獨中的讀者朋友們，孤獨或許并沒有什么不好，使孤獨變得不好的，是不是因為你恐懼孤獨本身呢？恐懼孤獨是不是因為你缺少對孤獨的深入理解呢？理解孤獨、審視孤獨后，你是不是可以把孤獨浪漫化，從而完成對孤獨的超越呢？

不論你此時孤獨與否，隨著個人需求的變化及年歲的增長，你孤獨體驗的深淺乃至孤獨的類別，或許會跟著涌現和產生變化。懷著“擁抱變化”的心態，“孤獨”這座花園也許真值得我們去瞧一瞧！

作者單位：廣東省深圳市龍崗區外國語學校（集團）星河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