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消費品危險信息報告制度研究及對中國的啟示

李艾陽?黃浩迪

摘要：美國消費品危險信息報告制度以強制性的法律為支撐，通過嚴厲的懲罰措施和有效的執法保證制度的約束力，是美國消費品安全監管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此制度下，企業發現消費品違規或存在安全風險時，必須及時向監管部門報告，否則將面臨高額的民事罰款。本文在系統研究美國消費品危險信息報告制度的基礎上，從完善法律框架、提高執行力和提升企業合規意識等方面提出完善中國消費品危險信息報告制度和應對美國規則的建議。

關鍵詞：CPSC 消費品安全 出口合規 美國

Research on the Reporting Requirements under the U.S. Consumer Product Safety Act and Its Enlightenment to China

Li Aiyang， Huang Haodi

（WTO/TBT Notification， Consulation & Research Center of Guangdong Province）

Abstract：? The reporting requirement under Section 15 of the Consumer Product Safety Act （CPSA）， which is an indispensable part of the safety supervision of consumer products in United States， is supported by mandatory laws， and the legally binding of the requirement is guaranteed through severe punishment and effective enforcement practice. Under Section 15， companies must report to CPSC “immediately” when they discover a consumer product they make or sell fails to comply related rules or conations a defect. Any violation of Section 15 may result in substantial civil fines. Based on the systematic study of the reporting requirements under Section 15，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suggestions for improving Chinas consumer product hazard reporting system and dealing with the rules of United State from the aspects of improving the legal framework， strengthening enforcement capacity and enhancing compliance awareness of companies.

Key words：? CPSC， consumer product safety， export compliance， Untied State

0 引言

在對美國出口的過程中，許多企業已經意識到技術法規和標準的重要性，積極摸清和掌握技術規則，卻往往忽略了美國市場監管規則體系里看上去很不起眼的一些程序性要求。2021年末，某電器企業因未及時報告消費品危險信息，而被美國司法部處以9 120萬美元的罰款，引起一片嘩然。值得注意的是，該企業被指控的問題是“未及時向美國消費品安全委員會報告產品缺陷”。至此，美國消費品危險信息報告制度浮出水面。

1 美國消費品危險信息報告制度的內涵

本文研究的美國消費品危險信息報告制度（以下簡稱“報告制度”），主要指美國《消費品安全法》第15條規定的企業消費品危險信息報告義務的相關規則。該條款要求，若消費品的制造商、進口商、分銷商和零售商獲悉其生產或銷售的產品未符合適用的安全標準、存在可能造成重大危害的缺陷或者存在不合理的傷害或死亡風險時，應該立即（24小時內）向美國消費品安全委員會（以下簡稱CPSC）報告。若企業未能按時報告或者報告信息內容不全，均屬于違法行為。

事實上，美國《消費品安全法》第37條也規定了關于產品訴訟報告義務的相關規則，但由于第37條的報告要求本質上是在第15條基礎上的延伸和補充，因此本文主要探討第15條的內容。

2 美國消費品危險信息報告制度的重點內容

2.1 報告的內容

企業向CPSC報告可分為初步報告（Initial Report）和完整報告（Full Report）。

初步報告是指企業獲悉相關信息后24小時內向CPSC進行報告，報告內容涉及產品識別信息、制造商/進口商/零售商信息、消費品危險信息、傷害信息、報告人聯系方式等。若企業還沒完全獲悉上述信息，可提供一個上報的時間表，但不應延遲報告。企業提交初步報告后，若CPSC的工作人員初步評估報告消費品不存在重大危險或缺陷，則報告義務至此結束。但若CPSC認為有必要開展缺陷調查，則會提出完整報告的要求。此外，若企業后來獲悉新信息表明存在可報告的缺陷、不合規或風險（無論新信息是否與初步報告產品相關或其他消費品相關），均須進行完整報告。

2.2 報告后的處理

企業向CPSC報告危險信息，并非意味著CPSC立即認定被報告的消費品存在重大產品危險，或必須采取補救措施。CPSC在收到企業提交的報告后，將對產品是否存在缺陷、缺陷是否會造成重大的傷害等方面進行評估，以確定產品是否存在重大產品危險，并作出初步認定（Preliminary Determination，簡稱PD）。若存在重大產品危險，則CPSC會進行危險分級，根據危險等級要求企業采取不同的糾正措施（如召回）。除非CPSC已經確定產品確實存在不合理之處，否則有關信息不被公開。

2.3 法律責任

企業主動報告危險信息的要求是強制性的，未按要求報告的企業將會受到嚴重處罰。根據美國《消費品安全法》第20條和第21條，若企業未及時報告消費品危險信息，將被處以高額的民事罰款。而且CPSC每隔五年會根據通貨膨脹率對民事罰款的金額進行調整，每次調整的數額相對于之前均為絕對提升。在2021年最新一次調整中，對涉及一種消費產品構成單獨違反行為的單次違法罰款，最高金額為12萬美元；對任何相關系列違反行為的累計違法罰款，最高金額為1 715萬美元。

除民事罰款外，若一家企業的任何董事、高級職員或代理人故意和蓄意地授權、命令或實施任何完全或部分違反報告消費品危險信息的要求，都可能面臨罰款和最高5年監禁的刑事處罰。

3 美國消費品危險信息報告制度的特點和作用

3.1 強調企業是消費品安全的第一責任主體

報告制度要求企業發現消費品可能存在安全風險后“立即”（24小時內）向CPSC報告，實際是將企業安全責任提前，只要未及時報告風險信息就需要承擔法律責任，而不是等到產品真正出現質量問題或事故時才追究責任。另外，苛刻的時限要求，實質上也是在倒逼企業落實主體責任，建立內部的消費品風險管理制度和主動對政府報告機制。此外，從實踐來看，由于生產者往往需要肩負完整報告的義務，因此生產者受到的約束最多，需高度重視制度中的有關法律法規。

3.2 嚴厲的處罰機制有效督促企業合規

報告制度嚴厲的處罰措施對違規企業起到了有效的震懾作用。在經濟處罰方面，根據美國《消費品安全法》的規定，未及時報告危險信息將面臨最高金額為1 715萬美元的民事罰款，遠高于我國《產品質量法》規定的3萬元最高處罰金額。而且，民事罰款還具有“動態性”，即最大處罰金額會根據通貨膨脹率定期向上調整，確保處罰措施的長期震懾性。此外，出于維護聲譽或避免監禁等原因，企業往往會選擇以和解的方式接受處罰，因此實際支付金額可能會大于法律規定的最大罰款金額。截至2021年，CPSC已對200余家未及時報告的企業處以民事處罰，累計處罰金額近2億美元。

另一方面，違反報告制度還可能面臨刑事處罰。刑事處罰在經濟處罰的基礎上，增加了針對企業高管人員的監禁措施（5年以下），促使企業管理層重視合規要求，積極履行報告義務。

3.3 有效的執法促使企業主體責任得以發揮

從美國CPSC公布的案件來看，1977—2021年間，美國CPSC共記錄了203起企業未提交消費品危險信息的民事處罰案件，占美國CPSC民事處罰案件總數的57.5%?？梢钥闯?，危險信息報告方面的案件是美國CPSC民事案件的主要類型。經過多年的嚴格執法和宣傳工作，報告制度對企業合規起到了很好的激勵作用，讓企業逐漸意識到產品質量管控的重要性。從2013年至2021年，CPSC平均每年會收到500份以上的企業主動報告（近兩年因疫情原因有所減少），這個數據在一定程度也佐證了該制度對于管控產品安全的激勵作用。

3.4 細致詳盡的規定有利于法律的落地

美國消費品危險信息報告制度建立在美國《消費品安全法》基礎上。經過多次修訂，該法律的完善程度越來越高，關于報告制度的法律條款也越來越細致。另外，負責實施制度的CPSC還根據法律制定了解釋性法規，涉及需要報告的情況、時限要求、報告的內容、報告的保密等內容，可操作性強。在盡可能細致的法律法規條款的支撐下，監管部門能有效地根據規定對市場進行監管，企業能較為明確其應履行的義務。

4 對中國的啟示

4.1 進一步完善法律框架

美國的報告制度起步于20世紀70年代，經過多年完善，美國《消費品安全法》和《聯邦法規匯編》（第16篇）中關于報告制度的條款比較細致詳實，可操作性強，監管部門能有效地根據條款內容開展執法活動。對比美國的報告制度，中國報告制度起步較晚，法律支撐較為薄弱。因此，建議加快我國現行《產品質量法》的修訂工作，增加關于報告制度的專門條款，夯實法律基礎，提高政企對報告制度的重視程度。

4.2 提高制度執行力和實施效果

制度的關鍵在于執行。從美國200多起違規執法案例和年均500份企業報告可以看出，經過多年的實踐積累，美國的報告制度取得了較好的效果。這些成效的取得，與美國CPSC的宣傳教育和嚴格執法分不開。

因此，建議加強宣傳教育工作，開展報告制度的宣傳和科普教育活動，增強企業和消費者的報告意識，引導企業自覺履行報告義務和提高消費者協同共治的意識。此外，便利的報告環境也是影響企業履行報告義務的重要因素。建議在現有的消費者缺陷線索報告基礎上，增設供企業報告的窗口和渠道。同時，建議政府職能部門逐步轉變處罰理念，提高處罰金額和執法力度，加強制度的實質性約束力，以最直接的違法成本對企業進行約束，督促企業履行報告義務。

4.3 提升出口企業的合規意識

美國的報告制度以法律為保障、以監管規定為執行手段，在實踐中具有強制性和復雜性。若出口企業對美國的報告制度不熟悉或不掌握，則可能面臨巨額罰款。此外，從美國CPSC近年來的民事處罰案件趨勢，以及CPSC官員的發言可以看出，更高的民事處罰趨勢和執法導向正在到來。因此，建議在摸清制度的基礎上，組織針對企業的合規宣傳和培訓，以及編寫關于消費品危險信息報告方面的出口合規指南和典型案例手冊，為企業履行國外法律規定的報告義務提供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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