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的鋼鐵

支 祿

一位哲人曾說過這樣的話，大意是：一本書會影響一個人的一生。

記憶中，小時候提上一把掃帚，家家戶戶一間房子挨著一間房子掃，也難以掃出書的影子來。大概在小學四五年級，現在想起來簡直像做夢一樣，不知什么風竟然刮來了一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哇塞，這么好看的書！”

班會上，班主任講過這本書感人的故事；哥哥姐姐們談起這本書更是眉飛色舞；小伙伴像盼星星盼月亮樣盼望這本書……一本鋪天蓋地喜歡的書，由于耳濡目染，我的心里早就喜歡得不得了。

多年來，耳有所聞其書，就是不見其蹤。保爾·柯察金，一提這名字，總感覺渾身是力量，骨頭鋼鐵樣會喀嚓幾下子呢！

從此，一個饑餓的人就撲在了這塊心儀已久的“面包”上了！

我從小膽子很小，頭頂響幾聲雷、閃幾下電，便認為雷公爺來揪小孩的耳朵呢。一只公雞在院子里嘰嘰咕咕叫著，以為說要啄小孩的眼睛，哭得死去活來……用村人的原話就是“膽子小得跟指頭肚差不多”，不像別的小孩天天追雞打狗，匪的程度達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地步。

以至于奶奶生氣地罵道：“人還沒死呢！孫子哭得這么難過?！?/p>

母親反復做思想工作，比如，狼早就沒了，就是村上最老的三爺爺都沒見過??！風揚起的土睜眼一看就知道不是鬼，為何一刮風要閉眼睛哭呢……

可我依舊像死貓扶不上樹，像一疙瘩榆木，簡直無可救藥。

“大公雞，不會啄的?！?/p>

“不會啄，為啥朝我眼睛一瞪一瞪的?！?/p>

害的我家一旦養貓狗雞，只好圈起來失去了“自由”，直到我十三歲以后，它們才慢慢“獲釋”。

源于《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這本書，餡餅樣從天上掉到我家了，讓一個人發生天大的變化。

從此，昏暗的煤油燈下一頁一頁地翻讀，常常如癡如醉，讓我忘記了睡覺，讀到深更半夜，不小心丟了一個盹，“噗呲”一聲，煤油燈燎了頭發，變成了半個禿子，滿屋子毛騷味難聞死了。

一時間，想安靜讀書時只怕頭上長角身上長刺的幾個巴掌大的鬼來搗蛋，干脆就在場子的麥草垛下邊，花費了一會兒的工夫，就抽了一只容得下一個人的洞，一有空閑就長長地爬在里邊聚精會神地看。翻來覆去讀《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成了我最大的樂趣，直到書翻得面目全非實在沒辦法看了。

春去冬來，一本本看上去舊得發黃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讀到萬分危機的時候，經常心都提到嗓門上的書，讓我年少時光增添了無限情趣；里邊曲曲折折的情節，一次又一次領我走進一個勇敢的世界；一下子喚醒了一個弱者體內那些年沉淪已久、潛藏已久、分散四處的牛耳朵、牛眼睛、牛嘴巴、牛蹄子……讓一本書喊到了一起，成了一頭真正的牛，我不再膽小如鼠啦！

一頁一頁翻著，丟掉的膽，從這本書里找到，又回到我的身子里。

跟上大人去村外的河溝里挑水，幾里的路上，兩半桶水，擔子在肩膀上吱扭吱扭磨出泡來，大人問：“疼不疼？”

“不疼！”我笑著說。

一個人可以出門打柴，黃昏時，沿著盤盤路一顛一顛而來。麥子黃時，跟著大人下地干活，月亮地里，幫忙把草收集起來背回家喂牲口。

周圍的鄰居夸我說，看以前的慫樣，像一碌碡打不出一個響屁來?，F在，干起活來，挺牛的！瞎，哪里知道一本叫《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的書，把叫保爾·柯察金、朱赫來、麗達、阿爾杰姆等人的堅毅移植于心靈深處，自然而然地，改變著一個人的意志。

從此，周圍鄰居不再用老眼光看我了。

和大多數人一樣，更讓書里感動的一句話而感動著: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對人來說只有一次。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回憶往事的時候，他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愧；在臨死的時候，他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人類的解放而斗爭?！?/p>

一部偉大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讀完后，不斷地激起內心的波瀾，然后，有了理想和奮斗的目標，久而久之成了一個人內心的發動機，時時刻刻，驅動一個人不斷的向前進！

十年九旱的黃土塬上，生活極度貧困，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填飽肚子成了一個人的美夢。按常規出牌那片土地上的人生軌跡本來應該這樣走：三折子窩在地里，面朝黃土背朝藍天，去鋤禾日當午，去播種莊稼，去老牛樣背著一大捆柴氣粗馬吼地滿山坡爬，兩腿子拖泥帶水的從這塊地里趕到另一塊地里，為的是混一個肚子圓……

自從讀了《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我的夢想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立下豪情壯志：讀更多的書，只有書讀多了，變成喝墨水，耍筆桿子，去成為吃公家飯的人。

一個人吃上公家的飯，就能讀上更多更多好書。

山里的日子慢慢地有了起色，力所能及找來書讀。

一有空閑，我就躲在灰暗的房子，趴在八仙桌上讀書；天冷時，又爬到炕上去讀，肚子餓得像貓抓一樣，但字不離口，書不離手。

看到我讀書如此用工，父母親立下天大的決心：砸鍋賣鐵，也要供娃娃上學讀書。

后來，我也如愿以償，讀到了不少自己喜歡的書，也走出了祖祖輩輩苦守的黃土大山。成了鄉親們嘴上經?！暗酢钡娜?，每每教訓家里的淘氣包：××小時候窮的鍋都接不起來，硬是下苦工把書讀成了，你們生在福中不知福。有時氣急了，更是吹胡子瞪眼，朝娃娃的屁股上使勁地“嘩啦”幾巴掌，一巴掌又一巴掌還不是渴望把娃拍成喝墨水、耍筆桿子、吃公家飯的人。

一直迷戀于《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以至于后來參加工作，見到不同的版本毫不吝嗇地掏出錢買，整整齊齊地碼在書架上。這些版本的開本大小，封面，插圖等不同以外，書的內容差不多。當然，遇到不同的譯者，書中的句子，個別詞句會有所不同。

堅持這樣做的原因無非是喜歡罷了。

后來知道，最早的那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是城里下鄉鍛煉的尕舅爺臨走時放下的，慈眉善眼的尕舅爺一眼看出我是個喜歡讀書的人。神通廣大的他千方百計搞了一本。尕舅爺眼里有水的人，一眼看出有一個喜歡看書的外孫子。

一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讓我的少年時光過得滿坡流香，到現在，再大的風還都沒從黃土山旮旯里吹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