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資本、商業保險和農戶創業決策

付蝶　于冷

摘 要：一直以來，研究農戶創業的文獻都認為人力資本的積累可以促進農戶的創業決策，文章通過理論和數據實證證明，人力資本對于農戶創業的影響并不是線性的，在一定范圍內，學歷教育可以促進農戶創業，但超過一個臨界值之后，較高的學歷教育反而會對創業有負向的影響。同時，研究發現，商業保險在可以顯著促進農戶創業。

關鍵詞：人力資本；學歷教育；商業保險；農戶創業

中圖分類號：F 8

文獻標志碼：A

Human Capital， Commercial Insurance and EntrepreneurialDecision-Making：Empirical analysis based on CFPS data

FU Die YU Leng

（Antai College of Economics & Management， Shanghai Jiao Tong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30， China）

Abstract：For a long time， the literature on farmers’ entrepreneurship has believed that the accumulation of human capital can promote farmers’ entrepreneurial decision-making. This article proves through theory and data that the impact of human capital on farmers’ entrepreneurship is not linear. Within a certain range， academic education can promote the entrepreneurship of farmers. After a threshold is exceeded， a higher degree education will have a negative impact on entrepreneurship. At the same time， this article finds that commercial insurance can significantly promote farmers’ entrepreneurship.

Key words：human capital; academic education; commercial insurance; farmers’ entrepreneurship

0 引言

長久以來，中國農村經歷著持續向城市的“輸血”的過程，工業化發展戰略、工農產品價格剪刀差等歷史因素使得城鄉收入差異持續擴大，大量農村青壯年勞動力源源不斷地涌入城市，這使得農村人才凋敝、發展滯后，城鄉分割的二元體制逐漸形成。同時，青壯年勞動力外流帶來的“留守兒童”問題，通過代際關系影響到下一代的教育以及就業質量，使得農村勞動力質量陷入惡性循環，城鄉差距進一步拉大。近年來，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發展，十九大報告以鄉村振興戰略引領農業發展大局，推進農村的現代化進程，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等文件呼吁農戶創新創業，旨在營造出農村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新局面，使農村經濟煥發出新活力，促進農村經濟發展。

從農戶的角度來看，戶籍制度使得進城務工的他們不能充分享受城市發展福利，大多數農民工在城市從事工資水平低、工作時間長、社會保障缺席的非正規工作，在子女教育、就醫、養老等問題上亦不能享受到相應的福利，年老后只能選擇回鄉從事簡單的農業活動維持生計，生活水平隨之大幅度下降。因此，隨著農村經濟的進一步發展，創業已經成為農戶的一個重要選項。根據經濟網數據，2020年，全國各類返鄉入鄉創業創新人員達到1010萬人，其中農民工占70%，農戶創業的規模逐步增大。

盡管如此，根據CFPS2018的數據，農戶的創業率僅為12%，存在較大增長空間。實際上，創業要求有一定的知識水平和經驗積累幫助創業主體識別創業機會，也要求他們具備一定的創業能力進一步進行創業準備，其中一部分的創業準備者需要進一步突破創業資本的約束，最后才會呈現出創業的行為。理論上，人力資本的累積會提高農戶的創業能力，進而促進農戶的創業，但是同時，人力資本積累較高的個體在勞動力市場上具有較高的競爭力，可以獲得更高的工資報酬，從這個角度上看，人力資本的較高積累會促進農民以務工的形式加入勞動市場，降低農戶的創業概率。這兩個效應同時發揮作用，對創業的作用可能是非線性的。因此，提出第一個假設：

假設1a：人力資本對于農戶創業的作用是非線性。

假設1b：人力資本對于農戶創業具有正向的促進作用，且作用是線性的。

商業保險作為一種風險補償機制，可以在約定事件發生的時候，補償給投保人一筆現金，在一定程度上減少創業失敗對家庭生活水平的影響。因此，理論上來說，農民可以選擇用商業保險來轉移風險。從CFPS2018年的數據看來，購買商業保險的農戶占比是33%，那么，商業保險是否可以促進農戶選擇創業？這里列出本文第二個假設 ：

假設2a：商業保險可以促進農戶創業。

假設2b：商業保險不能促進農戶創業。

本文利用CFPS2018的調查數據，主要研究以學歷教育、工作經歷和健康情況為代表的人力資本和商業保險對創業的影響。

1 文獻綜述

經濟學家對農戶創業的研究集中在方方面面。在創業意義上，袁方、史清華（2019）通過研究農村創業對減貧的影響，指出促進農戶家庭創業的重要性；王西玉、崔傳義、趙陽（2003）從緩解城市就業壓力、提升農村勞動力素質、推動小城鎮建設等方面來論證鼓勵農村創業的必然性。在影響因素方面，蔣劍勇、錢文榮、郭紅東（2014）通過問卷調查，發現了社會網絡、創業榜樣、先前經歷可以通過影響農民的創業機會識別來影響農民的創業決策；馬紅玉、王轉弟（2018年）認為社會資本、心理資本都會給農戶創業決策帶來顯著正向的影響；鄧苠苠、陶昌、楊晨（2020）在借貸約束被認為是阻礙農戶創業的重要因素的框架上，引入了農戶的異質性分組框架，揭示了正規借貸和非正規借貸在影響異質性農戶的創業決策上的族群差異和一定的互補關系；彭艷玲、蘇嵐嵐、孔榮（2019）認為收入質量和農戶做出創業決策高度相關，中高等收入水平的人會更加傾向于做出創業的決策；董曉林、孫楠、吳文琪（2019）將目光投向人力資本和家庭融資的聯動交互，用實證數據證明了在家庭融資規模相當的情況下人力資本水平差異對創業決策的影響；匡遠鳳（2018）卻發現，農民工人力資本水平和回鄉創業意愿有負相關的關系，但是鄉村要素流動性增強能夠使人力資本水平較高的農民工更有激情回鄉創業。

與人力資本相關的文獻將廣義的人力資本定義為性別、年齡、成長背景和教育，后來的學者不斷地豐富其內涵，逐步將健康、職業培訓等要素納入其中，因為教育和培訓可以帶來人力資本的積累。在人力資本與就業的研究方面，Becker（1994）認為受教育程度、工作經驗和培訓都在不同程度上提升了勞動力的勞動技能，作為勞動力市場的信號，提高了勞動力的質量。在農民工就業領域，對于細分的學歷教育背景帶來的就業差異的研究有很多，很多文獻都認為學歷教育會讓農民工進入高收入行業進而獲得更高的工資收益。另外，史新杰、方師樂、高敘文（2021）認為，基礎教育和職業培訓對于收入的提升除了“即時效應”還存在長期效應。在人力資本和創業的研究方面，Siqueira（2007）研究發現，大學學歷顯著促進個體創業。蔣劍勇、錢文榮、郭紅東（2014）通過問卷調查，發現了個體的先前經歷可以通過影響農民的創業機會識別來影響其創業決策。董曉林、孫楠、吳文琪（2019）通過研究人力資本和家庭童子的聯動交互，用實證數據證明了家庭融資規模相當的情況下，人力資本水平差異對創業決策的正向影響。但是，Parker（2006）、Robson（2012）則認為受教育程度與創業之間的關系尚無法確定。

同時，商業保險作為一個轉移風險的選項，目前的文獻對其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宏觀層面，比如商業保險顯著促進了新型城鎮化的發展，對具體的商業保險促進微觀個體行為研究較少。

目前的文獻在探討人力資本對創業決策的影響時，沒有考慮到人力資本在促進農戶創業的同時，也會使得農民在就業市場的境遇改善，本文將人力資本分為學歷教育、工作經驗、健康資本，探究其對于農戶創業的影響，也增加商業保險作為新的解釋變量，探討農戶創業的更多影響因素。

2 理論分析和前提假說

本文借鑒 Evans and Jovanovic（1989）的靜態職業選擇模型，優化董曉林、孫楠、吳文琪（2020）的探究框架，將人力資本和勞動力分開研究，并且加入對勞動力是否進入正規就業市場的考量，將工資所得分段研究，得到新的理論模型。

基本假設：（1）風險偏好是中性的；（2）擁有資產K，勞動力L，人力資本A。

若農戶選擇創業，收入由人力資本和投入的物質資本以及勞動力決定，有?的概率創業成功，1-?的概率創業失敗，創業失敗的創業所得為0，投保金額為I，保費率為r，創業所得 E（π）=?A K L-（1+i）K+（1-r-?）I。

若農戶選擇被雇傭，在一定人力資本積累之下的農民較難進入正規就業市場，工資待遇也很難和人力資本掛鉤，因此可以得到工資所得的計算公式：

為了方便，使得θ1=θ2=θ3=1，

若 αAK>δAr，如圖2（a）所示，則 π和W存在唯一交點，如圖1所示，意味著在A′之后，隨著人力資本的增加，農戶會一直傾向于選擇創業。

若 αAK≤δA則，π和W會有兩個交點，如圖2（b）所示。隨著人力資本在一定范圍內增加，創業所得會大于就業的工資所得，農戶傾向于選擇創業；超過某一個臨界點A之后，農戶就業所得會大于創業所得，則農戶傾向于選擇就業。

對保險求偏導：

可得在超過一個臨界值之后，隨著商業保險投入的增加，農戶創業所得大于就業所得，選擇創業的概率增加。

3 實證分析

3.1 數據來源

本文利用2018年的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的數據。CFPS由北京大學中國社會科學調查中心（ISSS）實施，旨在通過跟蹤收集個體、家庭、社區三個層次數據，來反映中國社會、經濟、人口、教育和健康的變遷。樣本數據覆蓋25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目標樣品規模16000戶。因為本文主要探討農戶在創業和就業之間的選擇，根據農民工的定義——具有農村戶籍在城市打工的人員，選擇戶籍為農村的人員作為研究樣本（qa301=1），并將家庭數據和財務負責人的個人數據合并，去除缺失數據和異常數據，最終得到7161個農戶數據。

3.2 變量設計

本文選取農戶是否創業作為被解釋變量，在CFPS2018中，針對問題“過去12個月，您家是否有家庭成員從事個體經營或開辦私營企業”的回答，回答“是”即為創業，“否”為不創業。核心解釋變量是學歷教育、工作經歷等人力資本和農戶過去一年家庭商業保險的支出。同時為了增強模型的解釋能力，本文也借鑒其他文獻，加入了一些反映家庭資產特征和人口特征以及社會環境特征的控制變量，選取是否擁有耕地和住房產權以及家庭現金和存款總值，正規與非正規金融借貸的總額作為家庭資產的衡量指標，家庭成員的年齡、性別、婚姻和家庭人口數作為家庭人口特征的衡量指標，以人情往來支出和郵電通信費用作為家庭的社會特征變量。此外，構建東部和西部地區虛擬變量作為環境特征的控制變量。

通過描述性統計結果，可以看出農戶的創業率為總數的12%左右。在人力資本方面，創業農戶的財務回答人的學歷教育均值是8.55年，高于總樣本的均值7.17年，受教育平方為87.43，高于總樣本均值的71.01，考慮到知識是可以傳播的，本文也選擇了家庭內部的平均教育年限，和樣本的均值7.08年比起來，創業農戶平均教育年限的均值為8.13年，平均教育年限的平方均值75.56也高于也高于全樣本均值的63.65。在工作經歷方面，創業農戶的其他工作份數為0.22份，高于全樣本均值的0.16。

在商業保險方面，有60%的創業農戶選擇購買商業保險，高于全樣本的33%；創業農戶在過去12個月商業保險的花費為4880.49元，遠高于全樣本的1847.73元。

在社會資本方面，創業農戶過去12個月的人情往來支出的均值為6097.27元，高于全樣本值的4104.07元，每月郵電通信支出為293.63元，高于全樣本均值的204.52元。

同時，控制變量中的銀行貸款和親友民間借貸，創業農戶均值都要遠大于全樣本均值，性別、婚姻、是否為黨員和地區均值則和全樣本均值沒有明顯的區別。

3.3 實證檢驗

農戶創業決策是一個二元選擇，本文將“農戶是否創業”記為因變量Y，農戶選擇創業即Y=1，農戶不曾創業則Y=0，進而構造一個二元Logit回歸模型來研究人力資本、商業保險對農戶創業決策的影響。

變形得到：

進一步得到：

Y=β+β X+β X+ε??? （3）

式（3）中，Y表示農戶創業的概率，β 表示模型的截距，β表示本文核心變量人力資本和商業保險估計系數，X代表這些核心變量，X表示其他的控制變量，包括家庭資產、家庭人口統計學特征、家庭社會以及環境特征，ε為誤差項。

運用stata14軟件，對數據進行回歸得到如下結果，見表2?？紤]到反向因果性，選擇各個變量在2016年的值作為其工具變量。因為在Logit 模型中，回歸所得到的系數缺乏經濟意義，所以在下文的結果中都報告具有經濟意義的邊際效應。

通過表2可知，人力資本對于農戶創業決策的邊際效應并非是線性的，其中學歷資本在一定范圍內對農戶的創業決策有著正向的影響。由于知識具有溢出效應，家庭的平均學歷教育年限對農戶的創業決策有顯著的影響，且顯著水平為1% 。在一定范圍內，家庭的平均受教育年限每提高一年，其創業概率相應提高2.2%，在達到最大值之后，平均受教育年限的上升會導致創業概率的下降。其他工作經歷對于農戶創業的促進作用也是顯著的，農戶每多擁有一份其他工作經歷，創業概率就會上升2%。從個人健康情況來看，健康程度對于創業決策的影響在這個數據集中不顯著。同時，商業保險對于農戶創業的影響也是顯著的，購買了商業保險的農戶相比于不購買的農戶，創業概率提升了6.9%，農戶每多花100元購買保險， 就會增加0.0188%的創業概率。在控制變量中，家庭規模、社會資本中的人情往來支出和代表社交活躍度的郵電通信費用都會顯著促進農戶創業。借貸約束，包括銀行的正規借貸和來自親友和民間的非正規借貸都會促進農戶創業。地域系數為負數，說明東部和中部地區的農戶更容易選擇創業。綜上所述，人力資本中的學歷教育對于農戶創業的作用并不是線性的，和前文的理論相對應，說明CFPS2018的這部分農戶樣本和圖2的理論分析情況相對應。假設1a人力資本對于農戶創業的作用是非線性的和假設2a商業保險可以促進農戶創業均得到了驗證。

同時，因為農戶的人力資本中，學歷教育、其他工作經理和健康程度均不具有內生性，商業保險的范圍包括商業人壽保險、商業人身保險和商業醫療保險，也可以認為沒有內生性問題，因此可以認為本文的主要變量沒有內生性問題。

4 結論和政策啟示

本文從理論方面論證了人力資本和商業保險對農戶創業的影響，又使用2018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的數據，實證檢驗了人力資本和商業保險對農戶創業決策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首先，人力資本對農戶創業決策的影響不是線性的，它呈現一種倒U型，在一定范圍內，人力資本正向促進了農戶的創業決策，超過一個臨界值之后，人力資本反而降低了農戶創業的概率；其次，商業保險對農戶創業決策有著顯著正向的影響，投保了商業保險的農戶更加傾向于做出創業決策，商業保險支出的增加也會顯著促進農戶選擇創業。

基于以上結論，本文提出以下的政策啟示：一是對農村地區基礎教育的投入應該進一步加大，適當將優質的教育資源向農村地區傾斜，也可以利用互聯網+以及直播的興起，加大農村地區網絡基建的投入，讓農村地區的孩子可以在網上享受到發達地區的教育資源。二是完善農村的商業保險體系，在供給方面提供更多的商業保險服務等金融服務。更應該在農村地區多宣傳商業保險知識，讓更多農民意識到商業保險的重要性，培養農戶的保險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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