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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集抄本《七發》手卷發覆

2024-01-16 10:19劉明
語文學刊 2023年6期
關鍵詞:手卷異文文選

劉明

(中國社會科學院 文學研究所,北京 100732)

民國年間,羅振玉珂羅版宣紙影印《趙文敏公虞文靖公法書》一冊,其中“虞文靖公法書”乃影印元人虞集所抄漢代枚乘的《七發》手卷(如圖所示)。該手卷暫未檢得歷代書畫簿目有著錄,亦未知今流落何處,賴此影印本而窺其原貌。

《七發》最早載于《文選》卷三十四(據李善注本),虞集所抄《七發》與《文選》錄本有同有異,疑并非抄自《文選》,而是另有文獻來源。又該手卷藏弆罕秘,似鮮有道者,據所鈐諸印可約略睹其流傳蹤跡。手卷正文共抄一百三十九行,行十八字,有欄格。卷端題“七發,漢枚叔著”,起“楚太子有疾”句,訖“霍然病已”句。卷末題“仙井虞集書”,卷尾又有至正四年(1344)張雨跋一則,跋末署“至正四年秋七月句曲道者張雨謹書”一行。全卷系小楷書抄寫,參入行書筆意,遒勁有力,揮灑自如。虞集工書法,陶宗儀《書史會要》評云:“真、行、草、篆皆有法度,古隸為當代第一”。此件手卷雖非所稱道的隸體書法,仍可據之窺見虞集出色的小楷書體風格。手卷的價值,主要體現在作為流傳有緒的名家手跡的文物價值,以及輯補《七發》異文資料、印證枚乘集編本流傳脈絡的文獻價值。

一、手卷的遞藏過程

手卷所鈐時間最早的一枚印章即抄者虞集之印,卷末“仙井虞集書”一行鈐“虞集”一印。按虞集占籍江西崇仁,“仙井”乃其祖籍,即今四川仁壽一帶。該手卷曾在至正四年由張丙經眼,并撰有題跋,據所云“今虞學士迺以晉書宋帋以錄漢文”,推測手卷當即抄在是年,時虞集年七十三,乃其晚年?!镀甙l》是枚乘創作的名篇,講的是吳客去探望生病的楚太子,以兩人的對答展開全文的情節。吳客相繼提出聽琴、飲食、車馬、游觀、田獵和觀濤來啟發楚太子,誘導他改變安逸享樂的生活方式,但均無法治療太子的病根。最后吳客提出“論天下之精微,理萬物之是非”的“要言妙道”,太子則“涊然汗出,霍然病已”。虞集在人生晚年抄寫《七發》,或有一番寓意在內。

作跋者張丙署“句曲道者”,字伯雨,號句曲外史,又號貞居(據《南村輟耕錄》)。何良俊《語林》載有張丙與虞集交往事跡,云:“張伯雨初謁虞先生,先生不與言儒者事,只問道家典故……交款甚密,與先生書必稱弟子?!?參見卷九《文學第四》下篇)此可解手卷有張丙題跋之故。該跋全文云:“余生平誦古文,惟注意沈精于枚叔《七發》,嘗評在司馬長卿上。即賈長沙及班、楊輩,雖歷代推文雄,亦未之或先也。然善書名家,未有錄其文者。今虞學士迺以晉書宋帋以錄漢文,遂令枚作如新,不覺嘆賞?!庇菁詴x人書體、宋代舊紙抄寫《七發》,足見其鄭重及寶愛之情。

手卷題端鈐“良惠堂”長方印一枚,不詳誰氏。據鈐印,虞集之后,該手卷的第一位藏家是明代的何良俊,鈐“清森閣書畫印”一方。何良俊(1506—1573)字元朗,號柘湖居士,明代華亭(今屬上海松江)人。嘉靖中以歲貢入國學,特授南京翰林院孔目,后棄官,卜居蘇州,生平篤好藏書,尤喜書畫鑒藏,撰有《語林》《四友齋叢說》等?!扒迳w”即其書畫藏弆之所,《何翰林集》卷二《春日思歸》云:“吾有清森閣在海上,藏書四萬卷,名畫百簽,古法帖彝鼎數十種?!焙瘟伎≡u價《七發》諸作云:“自漢以后,諸人不復立言著書,但為文章,然必如枚叔《七發》、相如《封禪文》、東方朔《答客難》、揚雄《解嘲》《劇秦美新》、班固《典引》《答賓戲》、曹子建《七啟》諸篇,閎深偉麗,方可謂之文章,至于后世碑傳序記,乃史家之流別耳?!?《四友齋叢說》卷二十三《文》篇)遺憾的是,《四友齋叢說》卷二十七《書》篇論及歷代書體及法書名跡,未提到虞集該手卷(或入藏在該篇創作之后)。

何良俊之后,該手卷輾轉入朱之赤之手,鈐有“休寧朱之赤珍藏圖書”“月潭”(此兩印見手卷卷端)、“朱印之赤”“臥庵所藏”(此兩印見手卷卷尾)、“朱”(此印見手卷中)諸印。另鈐“香草盦”一印,據其形制,似亦屬朱氏鈐印。朱之赤,生卒年不詳,約生活在明末至清康熙年間,字守吾,號臥庵,原籍安徽休寧,僑寓蘇州,生平喜鑒藏書畫,撰有《臥庵藏書畫目》。檢《臥庵藏書畫目》,亦未見著錄該手卷,或入藏在書畫目編定之后。國家圖書館藏宋蜀刻本《李太白文集》,亦有朱氏所鈐藏印數方,與此手卷各印相比,惟“月潭”一印形制有異,即手卷所鈐者為印文左右書寫的方形印,而宋本所鈐者則為印文上下書寫的長方形印(如上圖所示)。手卷從何良俊到朱之赤的收藏,表明它在明清時期的流轉似未出蘇州地區。

朱之赤之后,又藏于陳淮手中,鈐有“陳氏”“藥州”“陳淮審墨”“湖海樓書畫印”諸印。陳淮(1731—1810)字望之,又字澄之,號藥洲,陳維崧四弟陳宗石之孫,清代河南商丘人。乾隆十八年(1753)拔貢,捐貲候選知府,累官至貴州巡撫、江西巡撫,編校陳維崧《湖海樓全集》,《清史列傳》卷二十七有傳。陳淮本祖籍江蘇宜興,因其祖宗石入贅侯朝宗(方域)為婿,遂籍商丘。陳淮喜收藏,齋名湖海樓。手卷曾經程瑤田(1725—1814)經眼,鈐有“程瑤田審定”一印,他初名易,字瑤田,又字易疇,徽州歙縣人。乾隆三十五年(1770)舉人,官太倉州學正,師事江永,專于經學與考訂。手卷自陳氏流出,又輾轉歸顧文彬(1811—1889)所藏,鈐有“顧子山祕匧印”一印。顧文彬字蔚如,號子山,晚號艮盦、過云樓主,清代江蘇元和(今屬蘇州)人。平生酷愛收藏,精于鑒別書畫,撰有《眉綠樓詞》《過云樓書畫記》等。檢所撰《過云樓書畫記》,亦未著錄該手卷。顧文彬之后,又入張寶善之手,鈐有“定甫審定”一印。張寶善(1856—1926)字定甫,南潯(今屬浙江湖州)人。清附貢生,捐戶部貴州司郎中銜,所藏書畫名跡甚多。羅振玉是該手卷的最后一位藏者,鈐其“雪堂珍秘”“羅振玉印”兩印。梳理此手卷的收藏史,知其傳承大致集中在江浙一帶,各家書畫藏目多未見有著錄者,確屬藝林藏跡罕秘者。羅振玉付之影印,遂使虞集《七發》書跡廣澤學林,然時至今日,亦罕有著意者,今不揣冒昧略加抉微,以明手卷之故實。

二、手卷的文獻價值

手卷與《文選》所載《七發》有差異,茲即以《文選》日本足利學校藏宋明州本(該本附有李善本校語,一并過錄,以與同屬“善本”系統的尤袤本相驗證)和國家圖書館藏宋尤袤刻本(陳清華舊藏一部)為校本,勘校如下,異文(以下劃線標識)主要包括三類情況。

其一,手卷與明州本同而與尤袤本異者。

(1)“四方和平”,尤袤本“方”作“宇”,明州本校語云“善本作‘宇’字”。

(2)“紛沌澹淡”,尤袤本“沌”作“屯”,明州本校語云“善本作‘屯’字”。按“屯”當為“沌”之訛。

(3)“皓齒蛾眉”,尤袤本“蛾”作“娥”。按“蛾眉”指女子美而長的眉毛,作“蛾”字是,或又別寫作“娥眉”。

(4)“甘脆肥酉農”,尤袤本“酉農”作“膿”。按“膿”同“酉農”,濃烈的酒。

(5)“手足惰窳”,尤袤本“惰”作“墮”。按李善注引郭璞《方言注》云:“墮,懈墮也?!眲t“墮”同“惰”。

(7)“乃下置酒于娛懷之宮”,尤袤本“娛”作“虞”,明州本校語云“善本作‘虞’”。按兩字相通,《文選·羽獵賦》:“弘仁惠之虞?!崩钌谱⒃?“虞與娛,古字通?!?/p>

(8)“隍池紆曲”,尤袤本“隍”作“黃”。按李善注云:“黃當為湟。湟,城池也?!?/p>

(9)“旌旗偃蹇”,尤袤本“旌”作“旍”。按兩字相通。

(10)“荄軫谷分”,尤袤本“軫”作“車爾”。按“車爾”同“軫”,李善注引許慎《淮南子注》云:“車爾,軫也?!?/p>

(11)“使之論天下精微”,尤袤本“精”作“釋”,明州本校語云“善本作‘釋’”。按“釋”當為“精”之訛,李善注引《家語》云:“卜商好論精微,時人無以尚也?!?/p>

其二,手卷與尤袤本同而與明州本異者。

(1)“命曰蹷痿之機”,明州本“機”作“幾”。按“機”通“幾”,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履部》云:“機,假借為幾?!?/p>

(2)“衣裳則雜遢曼煖”,明州本“衣裳”作“衣”,校語云“善本有‘裳’字”。

(3)“常無離側”,明州本“?!弊鳌吧小?校語云“善本作‘?!?。按“?!蓖ā吧小?“?!庇小吧小敝x,如《管子·七臣七主》云:“耳常五聲?!钡司洹俺!辈荒茏鳌吧小绷x理解,李周翰注云:“常在左右”,作“常?!薄敖洺!苯?。故依李善本作“?!睘槭?。

(4)“使琴摯斫斬以為琹”,明州本“琴摯”作“班爾”,校語云“善本作‘琴摯’字”。

(5)“使師堂操暢,伯子牙為之歌”,明州本“暢”作“張”,“伯子牙”作“伯牙”,校語云“善本無‘張’字”“善本‘伯’下有‘子’字”。按“暢”為古代琴曲名,李善注云:“《琴道》曰:堯暢達,則兼善天下,無不通暢,故謂之《暢》?!庇荣蟆独钌婆c五臣同異》稱五臣本作“張”,呂向注云:“操張,張琴也?!睋囊?應作“張”字為是,若作操《暢》,既有樂歌,何須再言伯牙為歌。

(6)“后類距虛”,明州本“距”作“駏”。按“駏”同“距”。

(7)“穱麥服處”,明州本“服處”作“處服”,校語云“善本作‘服處’”。

(8)“苗松豫章”,明州本“苗松”作“松柏”,校語云“善本作‘苗松’”。

(9)“使先施”,明州本“先”作“西”,校語云“善本作‘先’”。按李善注云:“先施即西施也?!?/p>

(10)“游清風”,明州本“游”作“遡”,校語云“善本作‘游’”。按張銑注云:“遡,向也??著B獸聞,故逆風行也?!睋衔摹把谇嗵O”句意,似依明州本其意更佳。

(11)“秦缺樓季為之右”,明州本“季”作“秀”,校語云“善本作‘季’”。按據李善注引《韓子》、許慎《淮南子注》皆作“樓季”,呂延濟注作“樓秀”,或“秀”乃“季”之訛。

(12)“涌觸并起”,明州本“觸”作“觴”,校語云“善本作‘觸’”。按李周翰注云:“涌觴,言滿于器也?!睋衔摹爸季萍央取薄耙杂e客”,似依明州本其意更佳。

(13)“此真太子之所喜也”,明州本“喜”作“嘉”,校語云“善本作‘喜’”。按“嘉”與“喜”皆有樂之義,

(15)“俶兮儻兮”,明州本“俶”作“倜”,校語云“善本作‘俶’”。按“俶儻”同“倜儻”。

(16)“慌曠曠兮”,明州本“慌”作“超”,校語云“善本作‘慌’字”。按“慌”有恍惚、無形之義,該句所在上下文作“忽兮慌兮,俶兮儻兮,浩瀇瀁兮,慌曠曠兮”,皆形容濤之形貌?!昂啤庇羞h、廣義,“超”可與之形成對文,若依李善本再作“慌”造成重復,依明州本為佳。

(17)“于是澡槩胸中”,明州本“槩”作“溉”,校語云“善本作‘槩’”。按李善注云“槩與溉同”。

(18)“揄棄恬怠”,明州本“揄”作“投”,校語云“善本作‘揄’”。據上下文語意,“揄棄”是拋棄之義,“投”亦有此義,《小爾雅·廣言》云:“投,棄也?!?/p>

(19)“沓雜似軍行”,明州本“沓雜”作“雜沓”,校語云“善本作‘沓雜’”。按“沓雜”同“雜沓”。

(20)“上擊下律”,明州本“律”作“硉”,校語云“善本作‘律’”。按“律”通“硉”,李善注云“律當為硉”。

(21)“有似勇壯之卒”,明州本“勇壯”作“壯勇”,校語云“善本作‘勇壯’”。按“勇壯”同“壯勇”。

(22)“踰岸出追”,明州本“追”作“塠”。按李善注云:“追亦堆字,今為追,古字假借之也?!倍皦[”同“堆”,陸德明《經典釋文》稱“堆,又作塠”,則“追”同“塠”。

(23)“披揚流灑”,明州本“披揚”作“揚披”,校語云“善本作‘披揚’”。按“披揚”同“揚披”。

(24)“孟子持籌而算之”,明州本校語云“善本作‘孟子籌之’”。此處尤袤本不同于明州本所據校的李善本,九條本亦作“孟子籌之”(據《文選舊注輯存》)。

通過異文的列舉,發現所謂手卷與明州本同而與尤袤本不同的異文,多屬異體字或通假字,真正屬于異文范疇的似惟第(1)例;所謂手卷與尤袤本同而與明州本不同的異文,也多屬此類情形,真正屬于異文范疇似惟第(3)、第(4)、第(8)、第(9)、第(10)、第(12)、第(13)和第(18)諸例。單純就異文數量而言,虞集所抄《七發》的文字面貌更近于李善本系統的《文選》。當然也存在與明州本(屬六臣本系統)《文選》相合者,表明該抄本的文獻來源當非《文選》。附帶一提的是,之所以不避繁瑣同時附錄明州本的校語,目的是以該校語與尤袤本相比對,結果發現絕大多數都是相合的(不合者僅第24例)。這印證尤袤本《文選》,與明州本參校的李善本具有一定的“親緣性”。

其三,手卷與明州本和尤袤本均有異者。

(1)“腥酉農肥厚”,明州本、尤袤本“腥”并作“脭”。按李善注引《說文》云:“脭,肥肉也?!薄靶取币嘤腥庵x。

(2)“恣四體之安者”,明州本、尤袤本“四”并作“支”。

(3)“浩蕩之心”,明州本“蕩”作“盪”,校語云“善本作‘唐’”,尤袤本作“唐”。按“蕩”同“盪”,《釋名·釋言語》云:“蕩,盪也,排盪去穢垢也?!?/p>

(4)“遁逸之志”,明州本、尤袤本“逸”并作“佚”。按“佚”通“逸”。

(5)“其奚繇至哉”,明州本、尤袤本“繇”并作“由”。按“繇”同“由”。

(6)“野繭之絲以為弦”,明州本、尤袤本“弦”并作“絃”。按“弦”同“絃”。

(7)“向虛壑兮背高槐”,明州本、尤袤本“高”并作“槁”。按李周翰注云:“槁,枯也?!?/p>

(8)“依絕區兮臨回溪”,明州本、尤袤本“回”并作“迴”。按“回”同“迴”。

(9)“楚真之食”,明州本、尤袤本“真”并作“苗”。

(10)“蹈踐麋鹿”,明州本、尤袤本“麋”并作“麖”。

(12)“恍兮惚兮”,明州本、尤袤本“恍”“惚”并作“怳”“忽”。按“恍”義同“怳”,“惚”義同“忽”。

(13)“通望虖東?!?明州本、尤袤本“虖”并作“乎”。按“虖”同“乎”。

(14)“極慮乎涯涘”,明州本、尤袤本“涯”并作“崖”。按九條本亦作“涯”

(《文選舊注輯存》)。

(16)“如震如怒”,明州本、尤袤本“震”并作“振”。按“振”通“震”。

(17)“太子辨士明之乎”,明州本、尤袤本并作“太子豈欲聞之乎”。按據上下文語意,應依《文選》為是。

手卷與《文選》兩本相校存在的“獨具性”異文,究其實亦多數屬通假字或異體字,“真正”屬于異文范疇的似僅第(1)、第(2)、第(7)、第(9)、第(10)、第(11)、第(14)和第(17)諸例,進一步佐證虞集所抄《七發》并非據自《文選》,而是另有文獻來源。當然,手卷并非盡善,也存在一些誤抄者,如“獨宮世之君子”,《文選》“宮”作“宜”;“噓唏煩醒”,《文選》“醒”作“酲”;“九寡之弭以為約”,《文選》“弭”“約”分別作“珥”“弓勺”;“連廊四枉”,《文選》“枉”作“注”;“觀望之有折”,《文選》“折”作“圻”。另“窕目心與”,《文選》“窕目”作“目窕”,疑為顛倒?!芭埗^萬之也”,《文選》“龍”“萬”分別作“聾”“望”,而且還漏抄了開頭的“發瞽”兩字。至于手卷所據抄之底本,按《隋志》小注著錄南朝梁有枚乘集二卷、錄一卷,《舊唐志》著錄枚集兩卷,當即此梁本?!段倪x》謝朓《休沐重還道中》李善注稱“枚乘集有《臨灞池遠訣賦》”,所引“枚乘集”即《舊唐志》著錄本。大致唐末散佚不傳,南宋尤袤《遂初堂書目》有“枚乘集”之目,不題卷數,當為南宋初的重編本?!吨饼S書錄解題》著錄一卷本《枚叔集》云:“漢弘農都尉淮陰枚乘撰,叔其字也?!端逯尽妨簳r有二卷,亡,《唐志》復著錄。今本乃于《漢書》及《文選》諸書鈔出者?!薄端问贰に囄闹尽芬嘀浢冻思痪?。手卷《七發》既然不可能據自《文選》,推斷當據此一卷本枚乘集而抄,大致在元明之際亡佚不傳。

《七發》手卷的“獨具性”異文,印證枚乘集雖屬南宋人的重編本,仍有其值得注意的文字面貌。盡管陳振孫明確稱重編本枚乘集“于《漢書》及《文選》諸書鈔出”,所輯錄的《七發》仍與今所見《漢書》《文選》有文字差異之處,這也是《七發》手卷文獻價值的集中體現。

總之,虞集所抄《七發》的價值,首先在于提供了新的??蔽谋?一定程度上可以輯補《七發》的異文資料;再者就是印證出元時尚有枚乘集編本流傳,手卷當即抄自該集,盡管不排除存在虞集抄誤之字,但大致構建起《七發》的兩種文本系統,即《文選》錄本和枚乘集編本,自有其不宜忽視的文獻意義。同時也需要看到虞集抄寫過程中的誤抄和漏抄的現象,提醒看待所謂的“罕見”性文獻資料宜抱持平常心。最后,羅振玉當年影印的目的是化身千百,廣惠學林,但塵封積年,又被遺忘在歷史的角落,通過版本調查又將該手卷發掘出來。這意味著挖掘被淹沒的文獻,仍是一項重要的學術任務,其意義正在于為學術研究負薪儲糧,而且還可能推進既有的研究格局,從而催生出新的學術話題。對待這些被遺忘的典籍文獻,一方面要重拾古物學的傳統,盡可能全方位地“重述”它的文物形態,以及流傳過程的細致還原,為后人留下翔實的實物資料;一方面要遵循科學研究的態度,充分揭橥其蘊含的學術價值,發揮它所潛藏的突破既有學術論題的作用,進而界定此類典籍文獻在學術史坐標中所處的地位。

【注釋】

①清人安岐《墨緣匯觀》著錄朱德潤《秀野軒圖卷》稱“接縫有‘良惠堂’朱文印”。

②陳淮之子名崇本,字伯恭,乾隆四十年(1775)進士(據《清秘述聞》)。國家圖書館藏宋刻本《岑嘉州詩》有“陳崇本書畫印”“崇本珍賞”諸印,可見所藏書畫當即襲自其父陳淮,推想該手卷亦為他所繼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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