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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機波動(組詩)

2024-02-05 01:36袁永蘋
詩歌月刊 2024年1期
關鍵詞:共謀白日夢水面

袁永蘋

魚日

起初我們被太陽的曖昧曬得昏沉,

想睡覺。我就坐在風景的明信片里。

后來,居然開始打雷下雨了,

風向即刻變化推動著水面它自己的波浪。

江鷗表演著點水滑翔的技巧,

我不知道它們是喜歡下雨,

還是不喜歡,甚至無所謂。

一陣烏云經過,下起了豆子般大小的陣雨,

我們冷了,我穿上了防風衣,撐起了

深色遮陽傘。不一會兒,雨又停了,

河水拍打著岸邊發出清脆柔軟的響聲。

漣漪緩緩散開,意識放松失去警覺,

幾近在水面行走。

橙綠色的魚鰾像是在永恒光滑的

水平面旋轉的一根針。

我被帶入到永恒的催眠中,

危險就在幾十米深的水下誘惑著我。

假象令我產生悲哀的幻覺:

我能夠在水面上行走。

隨機波動

夜晚的來臨,

允許我們享受一次

隨機波動。反復刷新的感官

不停被埋沒,霧氣重重。

電視中,真實的沙漠

渾濁,而夢的列車輕輕馳動,

如同交談,聲音進入耳朵,

像一陣裹著垃圾的海浪,遠離的企圖

再次發生。

也許,我只需要一張

更加無聊的未來主義

單程車票,

如果,我抓不住準確鳥,

也許我此刻寫下的詩

正是我的未來,

要反對的必然性仍在作祟。

既然決定模擬波浪,

我還需要盡快學會別的手藝。

冬季

我想說我們撕扯著雪條,

我想說我們裂開著

選擇

在詩的盡頭,有一首抒情詩

一直在誘惑著我,進入情感。

廉價、單薄,雕刻人世的正面,卻

背對著藝術,真正的。

我現在就要宣布:

我討厭那種在我靈魂上掛一根細線隨意拉扯的詩歌。

白日夢之花

我讓我的事物沉睡而后太陽蘇醒,

我讓我的事物假寐,然后

黑暗猛然痛擊——

我讓我的事物等待,

我命他們避免盲目,避免

墮入無法分辨的深晦當中。

我應當沉默,

因我與語言共謀,因語言

與語言共謀。

萬物日夜翻譯我的話語。

翻譯一朵落花。

白日夢之花召喚著我,我進去

白日夢之花召喚著我,消失

溶解于光的心尖。

白日夢之花召喚著我出行,

在空空靜寂中巧遇

那位無可依傍無有親朋的神。

她走在

她走在地平線的

最遠處,

那里,荒無人跡,

甚至,只剩下

一條線,一條

隱隱約約的線,

好似閃電。

這里空無一人,事物。

是的,事物

都化為

抽象:許多點,

許多色塊,

知覺變為語言的企圖已經放棄。

再有——再有

殘存的表意學,

再有——再有

唯一的領土,

在心中,

在筆尖最后的顏色上。

小練習曲二號,隨便哼唱

詩歌應該是擺蕩的圍巾,飄在每一天的生活里

被時刻寫下,而不是像他們說的那樣……

被牢籠圈囿,雖然吃的很多,但是餓得要命,

應該演奏,用一首徒然的雙手,給鏡子擦灰

或者給汽車上油,隨便哼唱幾句流行歌

喝冰鎮可口可樂?!熬鸵盐兆≌胬砹??!?/p>

照相簿發黃、變舊。放松肚皮。

給魚的鱗紋畫上顏色,把窗子上的水漬涂成月亮

哈氣,對著遠處的雪堆。我在描畫一條隱線,

誰都無法看見的淚滴。親愛的,但是,親愛的

“別當著我的面哭”。如果在這個或者那個冬天

不死,就合上相冊,擺動尾鰭,追求幸福。

我是忽然站在那條道路上的,動態的落葉鋪滿了,

還在動……而當我抬頭看盡高處的樹,

我在腦中閃現出一種人一般的親和,或者說

是求和與攀附,一種高天之上的自然形狀

不應當被我利用為一種人化的形式,說:

根處連接,說:總和。我應當以不說代替說,

因為我的精神被弄臟過,以至于說出的可能是假,

但我精神的動態并沒有停止,我此刻描述的

也許就是那種動態的過程乃至結果,但

如果我動手描摹,就會失去我精神動態的本真,

因為我的動態是修正我動態的過程,此刻正在修正。

我幾乎要大口呼氣以拒絕那種高度虛空,

我想我之所以被這一切震驚可能只是來源于

我的封閉狀態,但是一切似乎并非那么簡單,

因為我的嗓子的確被抽出、舉高到了樹的尖端,

純凈的確在某一時刻襲擊了我,無可否認,

但為了避免失真,像我以前所有的失真一樣,

我想,我必須洗一洗我的那面鏡子。

于是我快速地躲開,上了一輛出租車,

即使我可以站在那里讓自己被

擁有得更長一些……但是我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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