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旅舞蹈教育的發展與轉型
——以解放軍藝術學院為例

陳金晶

自21 世紀以來，中國舞蹈高等教育逐漸壯大，各類院校紛紛開設舞蹈專業。解放軍藝術學院、北京舞蹈學院和中央民族大學形成了三足鼎立的格局，其中北京舞蹈學院與中央民族大學的教學成果得到了廣泛應用與借鑒，而解放軍藝術學院在軍旅舞蹈教育方面具有較完善的體系和鮮明的特色，但也導致相關資料呈碎片化和零散化。

在軍隊改革和人才需求模式不斷演變的背景下，軍旅舞蹈教育亟須不斷自我更新和改革，以適應時代的需求，因此，從歷史角度審視當代中國軍旅舞蹈教育的發展軌跡尤為重要。深入研究軍旅舞蹈教育的歷史發展軌跡對于推動舞蹈教育改革和提升中國舞蹈教育具有重大意義。

本研究主要參考了《中國人民解放軍舞蹈史》（2011）中對解放軍藝術學院各個時期的歷史記載，但由于該書并未聚焦于軍旅舞蹈教育史，且研究截止于2007 年，因此本研究將在此基礎上著重探討解放軍藝術學院舞蹈系的教育發展脈絡，并完善2007 年之后的歷史脈絡梳理；另外，研究者對原解放軍藝術學院舞蹈系副主任李寶鐸副教授進行了兩次采訪，他親歷并見證了解放軍藝術學院的發展歷程，為本研究提供了珍貴的一手歷史資料。

解放軍藝術學院舞蹈系初建期（1960—1969）

1.創立背景

1960年，中央軍委批準創辦軍隊文藝人才培養專門院?！夥跑娝囆g學院，學院的成立繼承抗戰時期我軍的文藝風貌，延續中南部隊藝術學院的前進步伐，以適應新時代軍隊文化建設的需要。學院的成立標志著中國軍旅舞蹈教育的塵埃落定，舞蹈系在課程設置上主要沿襲中南部隊藝術學院，同時結合北京舞蹈學院的課程設置，構建緊密貼合解放軍藝術學院教學目標的課程體系。

辦學理念與當時的北京舞蹈學院、中央民族大學的辦學理念有所不同，具有鮮明的部隊特色，這種特色體現在學校屬性、教學理念、招生面向、課程設置、演出活動、學員在校生活、畢業生就業動態等各方面。學院的教學理念是為軍隊文工團、部隊文藝骨干培養大批綜合性人才，因此在人才培養方面實行“精英制”，不強調學員人數，著重培養高質量人才。學院注重舞蹈與軍事的結合，強調培養舞蹈人才的軍事素質和軍事意識，為軍隊的文藝工作提供了有力支持，這也是學院的教育特色所在。

通過軍藝的建設和發展，中國軍旅舞蹈教育逐漸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學院堅持以服務軍隊文化建設為宗旨，秉承“文藝強軍、舞蹈強軍”的理念，不斷完善培養體系和教育方法，為我國軍隊文藝事業的發展壯大作出了重要貢獻。

2.課程設置與教學特點

1960 年，解放軍藝術學院成立了舞蹈系，設置了五個教研組，包括芭蕾舞、古典舞、毯子功、文化課和鋼琴伴奏等組別。在教材方面，采用了北京舞蹈學校的古典舞教材、蘇聯傳來的芭蕾舞教材以及中國戲曲中選擷的“百字韻”“身段片斷”和傳統武術技巧等訓練內容。這種做法產生了具有“中國性”“民族性”和“軍事性”特征的綜合教材。

1963 年，受到民族化文藝政策的影響，軍藝舞蹈系取消了芭蕾舞課程，增設了民間舞課程，這一舉措使得學院更加注重民族舞蹈元素的傳承，并在此基礎上建立了“邊建設、邊學習、邊改進、邊提高”的教學模式，既保持了部隊特色，又提高了教學質量。在教學中，注重師生互動，采用多種教學手段，使學生在全方位、多層次的教學中更好地掌握舞蹈技能和專業知識，以適應軍隊文藝工作的需要。

3.歷史影響

解放軍藝術學院舞蹈系在初建期為學生打下了堅實的舞蹈實踐及理論基礎，為軍隊培養了一批具有軍旅特色的舞蹈人才。但在“文化大革命”時期被迫撤編，使學院的發展受到了一定制約?；仡欉@段時期，解放軍藝術學院舞蹈系在培養軍隊文藝人才方面取得了顯著成果，其辦學特色和教學模式對后續發展奠定了良好基礎。

解放軍藝術學院舞蹈系重組期（1978—1986）

1.重組背景

中央軍委于1978 年6 月正式批準恢復重建解放軍藝術學院。此外，第十一屆三中全會的順利召開為軍藝提供了思想上的重大支持，使其在后續的發展中積極貫徹落實“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藝術發展方針。軍藝強調藝術不同派別及風格的自由發展，不可束縛藝術創造的思想、風格、流派，最大程度地為藝術創作者提供創新的空間和環境。

在“雙百方針”的指導下，軍藝進行了教學理念、計劃和課程設置等方面的調整。教學宗旨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為我軍革命化、正規化、現代化建設服務，培養德才兼備的軍隊舞蹈事業接班人；二是在教學中注重民族風格、時代精神和軍隊特色的有機融匯，伴隨改革而發展。

2.課程設置與教學特點

重建后，首批學員分為三個班：79級甲班（甲大班、甲小班）、乙班和西藏班。相比60年代，軍藝接收來自邊疆部隊的學生數量更多，并為這些學生開設了專門的班級，體現了教育理念的轉變，即為部隊服務的范圍更廣、更明確，特別是為邊疆部隊服務。

在課程設置方面，專業課包括舞蹈技術課、技巧課、古典舞身法課、民間舞課、排練課和音樂課；文化課包括語文、數學、英語、政治、思想品德、歷史和地理，與60年代相比，課程更加豐富和全面。雖然在專業課中沒有專門的芭蕾舞課程，但在舞蹈技術課中，運用了芭蕾舞的素材進行教學，將芭蕾的教學體系深刻地融合到軍旅舞蹈教學中。

1980年，軍藝的舞蹈教材正在編寫和改動中，直至1984年，經過不斷改進教學方法，注重軍隊文藝工作對舞蹈后備人才的綜合要求，最終制訂出了教學大綱。軍藝的軍事化人才管理模式是其與其他院校最大的區別，以為軍隊服務為教學理念，以培養軍隊后備人才為教學目標，軍隊特色貫徹與落實在各處細節中，成為軍旅舞蹈教育獨特性的體現。

3.歷史影響

1986 年，第十三次全軍院校會議在北京召開，這次會議對原有院校體系進行了精簡整編，形成了一個相對完整且正規化的院校教學體系，經過激烈的討論和審議，解放軍藝術學院最終保留了下來，并得以繼續辦學。

隨著全軍院校會議的召開，軍藝舞蹈系的教學體制和編制發生了重大變革。首先，取消了中專學歷教育層次；其次，調整為以辦兩年制干部大專學歷教育為主，短期輪訓為輔的教學模式，招生對象為全軍各文工團在職舞蹈演員。因此，1986 年，軍藝沒有再招收中專班學員，而是開辦了一個現代舞學習班，專門面向全軍推廣現代舞，其本質是為部隊直接服務。

現代舞學習班的開設，對推廣現代舞課程起到了宣傳和推動的重要作用。在民族化背景下，人們對現代舞的排斥逐漸轉變，現代舞學習班的報名情況空前火爆。這一現象從側面體現出人民思想觀念在“雙百計劃”中得到了深入貫徹，改革開放精神已深入到每個人的心底。

解放軍藝術學院舞蹈系奠基期（1987—2004）

1.奠基背景

在20 世紀80 年代末至90 年代初，中國改革開放政策對國內的文化教育產生了深遠影響，這一政策的實施為舞蹈教育的發展提供了廣闊舞臺。軍藝積極開展國內外舞蹈教育交流合作，通過借鑒先進教育理念，不斷完善教學內容，為軍旅舞蹈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舞蹈系邊教學邊探索，對過去的教學內容、課程設置、教案實施等作了改革和調整，使之更符合舞蹈事業的發展和部隊舞蹈人才培養的需要。為了進一步加強革命傳統教育，還邀請了部隊老同志、老專家、老文藝工作者作報告，講述革命故事，讓學生們深刻認識中國革命的艱辛歷程和偉大成就。

2.課程設置與教學特點

軍藝從最初各軍區文工團學員班相對松散的個案教學，到中專教育層次的設立，再到教育、編導師資班大專教育層次的擴充，經歷了一個從非專業化、零散化教學向專業化、系統化教學發展的漫長過程。

為了更好地滿足教學需求，舞蹈系下設技術課教研室、藝術課教研室、音樂教研室和文化課教研室。1993 年，新設立了編導排練教研室，由王振新擔任教研室主任。這一舉措為劇目教學的發展和編導專業學科的建設提供了可靠保障，同時為師生提供了更多的藝術實踐機會。

1987 年4 月，軍藝首次開辦了全軍舞蹈演員的第一期舞蹈輪訓班。學習內容以現代舞為主，北京舞蹈學院的王連成擔任授課老師；其他課程如舞蹈技術課、中國民間舞課、中國古典舞課等，均由軍藝舞蹈系的老師授課。同年，開辦了第一期干部舞蹈師資大專班。首屆大專班的辦學目的在于培養具有較強教學能力的舞蹈教師。這一創新之舉是解放軍藝術學院在教學上為全軍做出的一大貢獻，標志著軍隊舞蹈教育邁入了正規化、系統化的高等教育階段。

3.歷史影響

自20世紀90年代起，軍藝逐漸克服教學中實踐重于理論的問題，將科研學術視為學科建設的關鍵動力。在教材和理論建設方面，學院編寫及出版多部具高學術水準及訓練價值的教材（電化教材）；各教研室持續改進與豐富5 年制中專技術、技巧、身韻、民間舞、劇目教學、樂理知識及文化課的教學大綱和年級教材共20余項。這些教材的編寫、出版及獲獎標志著軍旅舞蹈教育課程建設邁向更科學、規范的新階段。

實踐發展方面，“紅星舞蹈團”為在校學員提供實踐領域，屢獲國內外大賽，驗證了將舞臺實踐作為教學升華的課程創新成功。隨著改革開放，舞蹈系廣泛開展國內外文化交流，師生訪問多國并接待各地藝術家，組成“紅星舞蹈團”出訪歐洲，將中國民族民間文化推向世界藝術舞臺。20 世紀90 年代以來，在國際、國內舞蹈比賽上，舞蹈系有近百名學員獲得重大獎項，這些優秀的舞蹈演員活躍在各個軍區文工團，推動了軍旅舞蹈事業前行發展，有些已經成長為新生代軍旅舞蹈表演人才的領軍人物和優秀青年藝術家。

解放軍藝術學院舞蹈系拓展期（2005—2016）

1.拓展背景

在2005 年之前，舞蹈系僅提供大專和中專教育，這種單一的教學層次很難滿足軍隊對更高級別舞蹈人才的需求。為了解決這一問題，舞蹈系在2005年正式開展本科教育，設立了“舞蹈表演”和“舞蹈編導”兩個專業。進一步完善教育體系，2007 年舞蹈系獲得了招收“藝術學”碩士研究生的資格，2011 年正式招收了舞蹈系的第一批碩士研究生。隨著解放軍藝術學院逐步轉向任職教育，舞蹈系逐步建立了一個多層次的教學體系，為新時期軍隊的思想文化建設培養了各種類型的舞蹈人才。本時期舞蹈系已經發展成一個集五年制中專、四年制本科、任職教育和研究生教育于一體的教學實體，涵蓋了表演、編導和師資等多個培養方向。

舞蹈系的課程體系在當時的國內外舞蹈教育領域中獨具特色，展現了綜合性、前瞻性和多樣性的特點。自成立之初、經過80年代的重建、90年代的發展以及新世紀的全面提升等階段，舞蹈系始終緊密結合軍隊需求，發展成為軍隊舞蹈教育的知名品牌。

2.課程設置與教學特點

本時期繼承延續前期課程設置，依然將《舞蹈技術》《舞蹈技巧》《中國古典舞身法》和《中國民間舞》作為舞蹈系專業基礎教學的主要支柱。在此基礎上，《劇目排練》課程將4 門主干課程有機地聯結在一起，并穿插《軍旅舞蹈史》《舞蹈概論》《現代舞訓練》《編舞技法》《舞蹈賞析》《音樂基礎》等課程。

這些課程綜合了各種舞蹈技能、風格、藝術修養、文化內涵和表演知識，引入全球文化和新知識，引導學生觀察生活、分析情節，掌握舞蹈作品的核心元素，并通過即興表演和創作引導，提高塑造舞臺形象、刻畫角色的表現力，全面提升學生的藝術素質。

3.歷史影響

2008 年，修訂完成了任職教育和舞蹈表演專業中專、本科人才培養方案及課程標準。經過舞蹈系幾代人的不懈努力，師資隊伍形成了科學合理的梯次。教師隊伍主要由軍隊專業文藝團體的優秀舞蹈演員及地方的著名舞蹈編導和舞蹈院校的優秀畢業生組成，兩種師資力量相互融合、互為補充，為培養高質量的軍隊舞蹈人才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舞蹈系一直強化實踐環節，構建從“紅星杯”到“紅星舞蹈團”的多層次實踐平臺，在舞蹈教育界被稱為“范例式實踐模式”。從課堂到排練，從國內外賽事到第一教學現場，增加優秀學生舞臺機會，培養人才。組織學生參加各類國內外賽事，以賽代教、以賽促訓，縮短從學生到演員的周期，成效顯著。

國防大學軍事文化學院轉型期（2017年至今）

1.轉型背景

2017 年，根據習近平總書記和中央軍委的重大戰略決策部署，國防大學軍事文化學院進行了教育改革轉型，以解放軍藝術學院和南京政治學院軍事新聞傳播系為主要基礎。其中，以解放軍藝術學院舞蹈系為主陣地的軍旅舞蹈教育學科專業體系也隨之邁入了新時期。同年11月，軍事文化學院軍事文藝創演系在原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音樂系、舞蹈系、戲劇系和美術系的基礎上調整組建，主要承擔軍事文藝領域專業人才培養、軍事文藝理論研究、服務部隊備戰打仗等任務。

軍事文藝創演系成立了軍旅舞蹈表演教研室，留存了大部分原解放軍藝術學院舞蹈系的師資力量，延續了原舞蹈系軍隊特色、時代特點、民族風格的傳統，肩負起軍事文藝領域舞蹈表演與編創的高水平專業人才、軍隊文化工作人才、基層文藝骨干的專業課程教授任務。

改革之后，軍旅舞蹈教育目前承擔的人才培養層級包括學院軍隊文化工作專業的本科與大專層次、文化影視管理專業的大專層次、音樂與舞蹈學碩士研究生層次、舞蹈領域藝術碩士專業學位研究生層次以及全軍各級文化干事和基層文化骨干的生長干部任職培訓層次。

2.面向部隊的招生主體，構建高效人才循環

軍事文化學院軍旅舞蹈教育實踐改革中，最大的變革是將原解放軍藝術學院舞蹈系的高精尖舞藝精兵人才培育的舞蹈專業中專與舞蹈表演專業本科方向，調整為注重軍隊文化工作專業舞蹈編導方向大專士官與本科生長軍官的層級培育，招生對象為士兵考生。

招生過程直接針對部隊，考生需通過所屬大單位報名，大單位根據招生計劃從軍事共同科目考核合格的考生中優選推薦。4 年制本科生長軍官（警官）招生針對高中生士兵考生，應滿足報考生長軍官（警官）或士官職業技術教育基本條件，作為部隊基層文化工作骨干，具備相應專業條件。優先錄取條件包括全日制舞蹈專業在校（大學或中專）學習經歷，或舞蹈編創、表演作品在軍隊級（省部級）以上舞蹈比賽中獲獎。

3.軍旅舞蹈教育中“文藝輕騎兵”的實踐探索

在軍隊文藝團體編制體制改革的深入過程中，軍事文化學院大力開展新時代“文藝輕騎兵”模式探索研究，推行邊防行實踐平臺，形成了以下實踐特色：

培育一專多能人才，精準對接部隊實際；

聚焦宣傳強軍思想，突出創作兵味戰味；

緊密構建身心關懷，鑄牢紅色基因傳承。

軍旅舞蹈教育學科當前高度重視學歷教育與基層軍事文化建設的互補關系，明確其在基層文化工作中的重要性，設置具有針對性的課程體系。在“三位一體”的新型軍事人才培育模式下，軍旅舞蹈教育圍繞軍隊院校教育、部隊訓練實踐、軍事職業教育三者結合的人才培養模式，為新時期軍隊文藝人才的培養指明方向。

結語

解放軍藝術學院舞蹈系的發展歷經了不同階段的演變與轉型，不斷地探索和實踐軍旅舞蹈教育的教學模式、教學內容和教學方法。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下，軍旅舞蹈教育始終緊密地結合軍隊建設和培養需求，為軍隊培養了大量的優秀舞蹈人才，并為新時期軍隊思想文化建設提供了寶貴的經驗和啟示。

盡管本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仍存在一些不足之處。本研究參考的文獻較為單一，大部分歷史資料來源于《中國人民解放軍舞蹈史》以及對李寶鐸老師的采訪，且并未充分闡述中國軍旅舞蹈教育所面臨的困境和挑戰。因此，在未來的研究中，我將對這些困境和挑戰進行深入分析和探討，從而推動軍旅舞蹈教育事業的持續發展。

注釋：

李寶鐸老師自1962 年考入解放軍藝術學院，1979 年調入解放軍藝術學院開始擔任教學工作，1994-2004 年期間擔任舞蹈系副主任。訪談時間：2021年4月29日、5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