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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俠屠地龍

2024-03-04 03:13劉志平
南風 2024年2期
關鍵詞:李虎老爺東海

劉志平

任一飛一看,大吃一驚,這廝如此狂妄,私制皇袍,死罪一條,難道這廝想當皇帝,謀反不成。

明朝萬歷年間。一個秋日的黃昏,一黑馬迎著晚霞,如一團烏云從東方席卷而來,那馬一身黑毛,四蹄白色,乃是一寶駒“烏云蓋雪”。

馬蹄生風,攪得一路落葉紛飛,飛葉中只見雪花點點。壯士快馬加鞭,直奔州府衙門,徑直進了老爺書房,不見老爺,去后院,拜見夫人,見夫人愁眉不展,面帶憂色。

壯士問道:“夫人有何心思,乍不見老爺,莫非府中有什變故?”

夫人道:“一飛,你回來得正好,我正為你老爺放心不下,你老爺奉圣命去江南揚州府通如境內察訪民情,查一要案。

他執意微服私訪,等你不及,只帶了一隨從,這一去已半月,不見一絲音訊,若遇不測,身遭暗算,如何是好?他尚有官印在身,萬一丟失,落于壞人之手,又如何向朝廷交差,這些時我是茶飯不思,為你老爺擔憂,只是想他平安無事,早日回府?!?/p>

任一飛心中一緊,往日他不離老爺左右,憑他一身武藝,保得老爺平安無事。一年前父親去世,他回家鄉為父守孝一年。

守孝期滿,則日夜兼程趕回府衙,本想早點見上老爺一面。

當年他學得一身武藝,師傅讓他出山,行走江湖,除暴安良。

下山那晚,遇上秦應舉趕京赴考。秦應舉見任一飛聰明伶俐,一身俠氣,任一飛看秦應舉溫文儒雅,一表人才,談吐不凡,兩人一見傾心,結為知己。

任一飛見秦應舉一文弱書生孤身一人趕京赴考,有心相助,陪他一路同行。

秦應舉一舉高中,為十九名進士,在京幾年,放為外任。任一飛一直跟隨秦大人身邊,兩人親如兄弟。

任一飛勸慰夫人:“夫人不必擔心,小的這就去江南尋訪老爺,將老爺接回?!?/p>

夫人道:“你旅途勞頓,且住一宵,明晨再走不遲?!?/p>

“不必,夫人,小的已無心思休息,不再遲誤,夫人多多保重?!比我伙w備好干糧,馬料,灌了一葫蘆竹葉青酒,趕去江南。? ? ? ? ? ? ? ? ? ? ? ? ? ? ?

任一飛一路風餐露宿,披星帶月,穿越四省,困了村頭路邊稍息,累了喝兩口竹葉青解乏,趕到古城如皋,尋得一客棧,點了兩碟小菜,見一個神情恍惚,腳下踉蹌的老者過門檻時腳一絆,眼看摔倒,任一飛箭步,上前把那老者托住。

飛身時,衣袍被桌角劃破一道口子。老者十分過意不去:“壯士,你扶老漢一把,可惜將你的錦袍劃破,待老漢給你縫補?!?/p>

“長者,不必了,衣袍乃是身外之物,無妨。長者想必還未吃飯,我倆碰到一起,算是有緣,就此吃點好了,店小二快快上菜?!蹦抢险咭娙我伙w古道熱腸,誠心一片,推卻不了。

晚間老者將衣袍送來。任一飛左看右看不見修補痕跡,只是衣袍下擺處多了一圖案,繡的是一把寶劍,看那劍分外眼熟,恰是自己的那云霄劍,繡得維妙維肖,這劍尚無實物在眼前參照,僅憑過目一描,繡得如同實物。

任一飛,不由贊道:“長者,你眼力何等了得,這一手又是何等的功夫?!崩险邍@道:“壯士,不瞞你說,老漢揚州府人,在城里開一家“金縷衣裁縫鋪”府衙官服都是老漢做的,不過……”老漢臉上掠過一絲憂色。

任一飛,問道:“長者,你來如皋,是來賞花觀景,還是走親訪友?”

“老漢哪來的這興致?!?/p>

“那,您又是為何來到此地?長者,你我萍水相逢,但見面即為有緣,長者有何為難之處,小生也可助你一臂之力?!?/p>

“老漢命在旦夕之人,此事非同小可,豈能連累壯士,老漢一人扛著是了,只愿不要連累家人就好了?!崩蠞h說著老淚縱橫。

任一飛急忙說道:“在下不才,愿為長者分擔危難,為武之人,如若見死不救,豈不讓天下英雄嘲笑!”

老漢馮真,一手好手藝,更有一絕技,給人量身裁衣,只憑眼光一瞅,身高臀圍一目了然,衣服上身,合身得體,人稱:“馮金針”。

家中娘子和一女兒做其幫手,生活平靜而富足。一個月前,一大戶請馮真為他主子量體裁衣。

馮真上了一小篷帆船,被蒙面,又由馬馱著走了一宵,進了一家宅院。

量體裁衣則是遠處看那客官的身影,看到衣料,馮真嚇得半死,是一套龍袍衣料。

私制皇帝龍袍,死罪一條。那未出面的主子道: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除非你那寶貝女兒的性命不要了。

馮真中年得子,這一獨生女兒,視如掌上明珠。無奈,馮真只得天天連夜趕制。

前日方才完工,臨走時那官家吩咐:如有半句流言,叫你全家一無活口,這才脫身?!皰昶苹h笆如走兔,驚弓之鳥猶心寒?!毙挠杏嗉碌鸟T真總感到一路有人在后盯梢。

窗簾上閃過一個身影,馮真突然噤聲?!帮`”地一聲,一枚暗器向馮真喉間飛來,任一飛二指一彈桌上茶盅,那茶盅旋溜溜地向那暗器撞去,“咣啷”一聲,暗器改變彈道,釘在那板壁上。

那黑影破窗撲進房內,一身夜行衣,臉蒙面罩,兩眼殺氣騰騰。黑衣人說道:“何方人士,敢破我鏢術!且受我一刀?!?/p>

任一飛把馮真擋在身后,抽劍迎上前去。黑衣人腰壯膀圓,刀沉力猛,斜斜劈下,風聲勁急,任一飛劍風犀利,以柔克剛,避其刀鋒。黑衣刀刀伺機奔馮真而去,任一飛左擋右護。

黑衣人久攻不下,使一險招,“刀劈華山”,門戶大開,任一飛旁逸斜出,側身讓過,一招“鳳凰展翅”,那長劍隨身一引,劍光悠然而長,身隨劍走,劍隨身游,猶如靈蛇。

黑衣人躲閃不及,短衣削去半截,露出那白亮亮的肚皮,騰身后躍竄到天井空地,任一飛飛身跟出,兩人在空地中大顯身手。

任一飛,劍風大變,劍劍直指黑衣人要害之處,黑衣人腿上又中一劍,后一撤步,一串暗鏢天仙散花般地飛了過來,任一飛心想這廝一旦逃走,那主子豈能放過馮真。

伸手接過一枚暗鏢,反向黑衣人擲去,擊中黑衣人的腳跟,任一飛心想生擒,不料那黑衣人口吐鮮血倒地而亡。

原來鏢上涂有劇毒,任一飛將其尸身投至客棧后邊一枯井內。

任一飛拔下板壁上的暗器,原是一道令牌,那令牌上雕一黑龍。

不知是江湖上哪一門派的暗令,還是哪一豪門官府的令牌?任一飛收好,只待日后細細查訪。

任一飛雇一匹快馬,囑其馬夫將馮真送回揚州,吩咐馮真帶著家眷躲避數日,待他訪得這制作皇袍的主子,除了這一惡霸,再回揚州。

如皋城內,任一飛四下尋訪,不見老爺的蹤跡,心中十分焦慮。心想老爺去了偏僻的鄉鎮。

任一飛來到白蒲。蒲鎮位于通揚河畔,河畔有一客棧。任一飛點了一盤豬頭肉,一盤花生米,要一壺竹葉青。那小二亮著嗓門吆喝道:“來了,一盤豬頭肉?!?/p>

小二笑嘻嘻地對任一飛說道:“客官慢用,這豬頭肉本店的招牌菜,肥而不膩,糯香合口,入口即化,不過客官,不好意思,咱這小店不賣外埠好酒,只有本坊自制的水酒,不知可否合您口味?“怎么,這等好酒你店家竟然沒有?真是無趣?!?/p>

“不過,客官您真的想喝那竹葉青?”

“怎講,怕我賒賬?”

“客官,不瞞您說,小店尚有半壺竹葉青,是一客商剩下的殘酒,你若不嫌,那小的給您送來?!?/p>

一聽有那竹葉青,任一飛正合心意,任一飛最好這一口。那一葫蘆竹葉青,已在路上喝光。

酒送了上來,任一飛一楞,這酒壺似曾相識,細看,正是老爺的隨身之物。

任一飛又驚又喜,喜的是他感到自己正步步接近老爺,驚的是這壺在,老爺卻不見音訊。

任一飛叫道:“店小二,你且坐下,陪我喝上兩盅?!?/p>

“客官,這萬萬不可,我還得招呼客人?!比我伙w一把拉過店小二:“坐下,我有話問你,那客商為何把酒留在店內,他人又去了何處?”

“這……小二也不知詳情,那客人在此住了一宵,似乎等人,那客人和善,請我喝了一盅竹葉青,說是他家鄉的好酒,這才知竹葉青這好酒。

那客人將這半壺酒留下,說明日再喝,至今卻不見回店。

見客官您說起這竹葉青,這才拿與你喝?!甭牬?,任一飛憂心忡忡,給了店小二一錠銀子,道:“若有那商人消息,盡快告我?!?/p>

仲夜,一輪明月懸于中天,夜色瀾靜。隔壁房內傳來一陣哭泣聲。任一飛叫來店小二問道:“隔壁何人,為何深夜哭泣?”

店小二說道“此人東鄉一窮書生,和妻子去給父母上墳,被郊外踏青的惡霸鄭東海撞見,鄭東海見他妻子年輕貌美,命家丁搶人,他上前攔擋,被家丁打得頭破血流?!?/p>

任一飛道:“竟有這等混賬之事,待我前去給他做個主張?!?/p>

任一飛見那人文弱書生模樣,頓生憐憫之心,問道:“書生,為何不去官衙告那惡霸?”

書生道:“縣官與鄭東海交情甚厚,得了鄭東海銀子不少,那天去告,反遭官府毒打一頓,只得在此看病療傷。

可憐我家娘子命喪枯井,還連累了那兩個外鄉人?!薄澳膩淼耐忄l人?”任一飛急忙問道。

那兩個外鄉人,見鄭東海搶占我妻,其中一人相貌堂堂,似為主子,擋住家丁,高聲喝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大膽刁民,竟敢搶占良家婦女,還不給我住手?!?/p>

鄭東海哼哼一笑:“哪來的無知之徒,敢在老子的地盤上嘮叨,竟然擋老爺我的好事,真是狗眼不識人,眾家丁,還不給我收拾了這兩個混賬東西?!?/p>

那主仆二人遭至一頓毒打,混亂之際,我妻子向鄉間小路逃去,鄭東海窮追不舍,我妻子無路可逃,見路邊有一枯井,不愿受辱,一頭栽進枯井,那兩個外鄉人也不知去向。

任一飛道:“我給你寫一訴狀,明日你去通州府找那李大人,他定會受理。這一點銀子,給你養傷,你且收好,明日早去通州府衙?!?/p>

任一飛回房,換了一身夜行衣,飛檐走壁,轉眼到了東郊鄭東海的庭院。

鄭家庭院深深,分前院、中院、后院、院中花園假山,小橋流水,走廊回壁,曲徑通幽,宛如江南園林官宦私邸。

任一飛徑直去了后院,飛身懸于屋檐之下,透過窗子縫隙,見一漢子,四十歲的光景,生得虎背熊腰,身高體壯。

那漢子正在試穿一件黃燦燦的繡有金龍的皇袍,這廝私制皇袍,難道這廝想當皇帝,謀反不成。不由想到那馮真就是為此人制作皇袍的了。

想不到這二樁事情竟然撞在一起,看來老爺急來江南查案就是為此而來,此案驚動圣上,此人定是個大的角色,要想知道老爺的下落,看來得從此人身上下手。

翌日,鄭家大院來了一位相命的先生。鄭府位于通揚河畔東亭壩,朝南大門外,一對呲牙咧嘴的大石獅子,門前八個家丁,持棍守候,壁壘禁嚴,一如官衙氣勢。

相命先生,舉著寫有“講命談天”的布招兒,搖著銅鈴,口中高喊“相命打卦”,邁開大步,大搖大擺向鄭府走了過來。

這天,鄭東海聽得門外有人相命,即將相命先生叫了進來。相命先生進得院內,來到正廳,抬頭見一人滿臉橫肉,面露兇相,端坐在一太師椅上,兩旁四個貼身家奴,料想這就是鄭東海了。

相命先生,稍整衣衫,上前打躬行禮,叫了一聲:“老爺?!?/p>

鄭東海問道:“先生何方人氏,姓甚名誰?從何處而來?”

“在下,姓黃名流,故鄉河北,祖傳賣卦營生,今從湖廣一路來到貴地,還請老爺照應?!?/p>

相命先生接過家奴遞上的時辰八字,沉吟片刻,上前幾步往鄭東海臉上反復端詳了一番,閉起雙目,凝神靜坐,掐起指頭度算了一會,口中念念有詞,突然他眉頭一皺,猛然起身,大驚失色地叫了一聲“哎呀!”鄭東海吃了一驚:“時運如何?”

那相命先生連連搖頭“只怕老爺見怪,在下不敢直言?!?/p>

“直說無妨?!?/p>

“這個……”相命先生吞吞吐吐,面露難色,躊躇一陣,說道:“不敢相瞞,老爺氣色反常,近日內有血光之災的命相……”話未說完,一家奴喝道:“胡說,我家老爺一向福星高照,哪來的什么災禍?”

“談天講命,心誠則靈。我直言相告,不信也罷,卦金分文不取就是?!毕嗝壬帐坝镁?,起身告退。

鄭東海皺眉,冷眼打量相命先生,見其欲走,喝住家奴:“奴才放肆,先生不必計較,請坐下細細道來,先生說我有血光之災,不知因何而起,倒要請教?!?/p>

“老爺福星高照,一向好運,不過現時正運交華蓋?!?/p>

相命先生話稍頓了一下,見鄭東海微微頷首,這才將座椅移近,壓低聲音問道“近些時老爺是否撞著意外之事?”

鄭東海一向奸詐刁猾,慣于察顏觀色,剛才見這位相命先生舉止不俗,已生疑竇,聽他查詢細底,想起前幾天那兩個外鄉人,今日這位外來的相命先生,莫非是沖那二個死去的外鄉人而來?

那殺馮真的殺手也未有回復,內中必有蹊蹺,倒要留心提防,不可小不忍而亂了大謀。

這鄭東海身居白蒲一隅,卻與京城大臣多有交往,鄭東海心圖不軌,曾有一高僧為他相面,說他有帝王之相,一旦國運勢落,他可為九五之尊。

為此鄭東海悉心籌謀,廣交五湖四海之士,武林中人,豢養邪門左道術士,組建家丁團勇,與官府勾結,心想一旦有個風吹草動,時機成熟,就可身登皇位。

鄭東海不動聲色,坦然說出了郊游致死張妻一事,故作驚恐地問道“莫非此事,還請先生指點迷津,消災免禍?!?/p>

相命先生道:“老爺,不必過于擔憂,待在下為你算來?!?/p>

取出鐵算子又撥弄了一番說道:“看來無妨,老爺乃為有福之人,回避此災不難?!?/p>

鄭東海問道:“先生高人,請快快講明,如何破災避難?”

“后天正值初一,老爺可去通州府狼山大圣寺請高僧為你祈福,并為那亡婦做一場法事,多燒些紙錢,自然逢兇化吉?!?/p>

這相命先生并非他人,乃是任一飛喬裝打扮,為的是進鄭府打探消息。

若騙得這鄭東海后天去了通州狼山,他可會合通州府李大人,在鄭東海不備之際將其捉拿,一為民除害,二可從他口中得曉老爺的下落,一舉兩得。

任一飛沒有想到,鄭東海狡詐多疑,他已感到這相命先生來意不善,定有所謀。鄭東海說道“這有何難,后天我即去狼山燒香拜佛罷了。多蒙先生指點迷津,鄭某免去此災,日后定當厚報?!?/p>

任一飛道 “不敢,改日再來造訪,請賜卦金,在下告辭?!?/p>

鄭東海哪肯放他出去,道:“先生,天色已是不早,就在府上歇過,待后天和鄭某一起去狼山燒香拜佛,也可看看江南風景?!?/p>

鄭東海使了一個眼色,那家丁不容任一飛分身,一擁而上,將任一飛連拉帶扯往后院而去。任一飛任家丁推推搡搡,狀似一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踉踉蹌蹌,任由家丁推著,兩眼卻在打量著四周的地形位置,他也想在鄭府滯留,看能否探個老爺的下落。

三轉二轉,進入一個暗道,到一石屋前,兩個家丁按一機關,石門打開,里面一團漆黑,不知什么所在,家丁猛然把任一飛往里一推,“嘩”地一聲,任一飛跌入水中,原來這是鄭東海私設的水牢?!爸铩币宦?,石門已嚴嚴關緊。

這水牢名叫“血湖池”。任一飛站在齊腰深的池水中,只覺得寒氣刺骨,心頭窒息,透不過氣,一股血腥氣味直沖鼻孔,令人作嘔。任一飛有點自責,為何如此疏忽,著了鄭東海的暗算,身陷這水牢之中,不得脫身。

他四下撫摸石墻,這墻全是大塊條石壘起,要想破墻而出,實非易事,而石門牢固,手無鐵器,也難已破門,任一飛摸到石墻一角落處,腳踩一綿軟之物,心頭一驚,再仔細一摸,心是一尸身,心中有了一種不祥之感,從頭向下摸去,至腰間碰到一四角方方的硬物,摘下,就著石門小窗漏出的一絲微光細細一看,不由魂飛魄散,那……那竟是一枚官印,恰恰是自已尋找多日老爺巡按大人的官印。這官印自已也曾多年揣在懷中,如今卻失落在這水牢之中,那死者必定是老爺無疑。

任一飛想起往日與老爺朝夕相處,情同手足,老爺對自已的百般體貼,諸多的恩典,想到老爺大人正是前程似景,大展宏圖之時。這次奉圣命,為欽差,前來揚州府訪民情,查要案,私服微訪,想立奇功,報效朝廷,卻不料在區區白蒲這一隅,命隕水牢。出師未捷身先死,枉費十年寒窗功。

任一飛只恨自已沒能早幾天回府,和老爺同行,保護老爺平安。不由心中后悔萬分,肝腸寸斷,失聲痛哭。

遠處傳來幾聲雞叫,想來天已拂曉。此時,任一飛聽得石門有點動靜,那石門中間尚有一小窗,窗口伸進一竹桿,上懸一竹籃,內置一盤飯菜,原來這鄭東海還不想讓相命先生早死,想從他口中審出這二路外鄉人是否同謀,沖他而來,還是偶然,他自然要弄個明白,也好作出應對。

送飯的是一老漢,姓李,名虎。五十來歲的光景,在鄭府當差看管水牢。任一飛裝著軟癱無力,無法行走的樣子,低聲向李虎懇求,給他一口水喝。李虎稍作遲疑,轉身端了一碗水過來,李虎打開牢門,將水碗遞給任一飛,任一飛接過之時,隨手一把扭過李虎的手腕,稍一發力,將李虎拉入水牢,一手鎖住李虎的喉嚨,低聲說道:“休要聲張,不然我殺了你?!?/p>

“壯士,且莫動手,老漢是一好人?!?/p>

“好人?你這等惡霸的幫兇,還妄稱好人?!?/p>

“壯士,你先聽我說,再殺我不遲,鄭東海也是我的仇人,只要壯士殺了鄭東海,老漢我死而無憾?!?/p>

“此話怎講?”“三年前,我妻子和女兒來白蒲看望親友,元宵節在街上觀燈之時,被鄭東??匆?,那狗東西見我女兒年輕美貌,搶入府內,我女兒剛性強烈,投河尋死,我娘子為此也郁郁而死?!?/p>

為報此仇,我埋名隱姓,潛入鄭府三年,只想尋機殺了這惡棍,可這惡棍武藝高強,老漢無法近身殺不了他,今天見壯士有如此手段,就請壯士為我報了女兒之仇。

壯士如若不信,待老漢先行了斷。說著老漢將頭向石墻上撞去。任一飛急忙拉住,道:“我且信你,量你騙我也無大用。只是先得委屈你,我先點了你的穴道,免得誤了我的大事?!?/p>

“壯士,且慢,你先聽我一言,這鄭府機關重重,陷井頗多,你帶人來時,萬望小心,這院中小徑,直道直走,遇彎右拐,只能單向行走。到時我給你做個內應?!笔虏灰蛇t,任一飛點了李虎的穴道,旋即騰身沖出牢門。

任一飛如脫籠之鳥似走兔傍地,放馬一路疾馳,往通州府奔去。見了李知府,說了老爺的變故,那李大人和秦大人一起在京入試,同為同榜進士,談詩論文,引為知己。李大人深為痛心,逝為秦大人報仇雪恨。立即招集兵營將士,趕向白蒲。

李虎被任一飛點了穴道,倒在水牢門口,鄭東海知曉此事不妙,這相命先生看來是一武林高手,與我謀面,卻不露手段,必是有謀而來。不知他是江湖上仇家為報仇而來,還是官府所派?如是自已私制龍袍被朝廷發覺,這是死罪,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也只有拼死一搏,哪怕只做一天皇帝,也不枉投胎人世風光一場。

鄭東海吩咐家丁武士準備火炮兵器,好與官府來一場惡戰。

已近夜色,李大人吩咐士兵高舉火把,照得如同白晝,狼山人馬把鄭府團團圍住。

任一飛吩咐八位高手,從四面八角各自殺入,在鄭府大堂前匯合,他獨自一人從前門闖入。他足尖一點,三步二步躍過院墻,在墻上稍一借力,又上了那銀杏樹枝之巔,“吱”地一聲,又躥到一株柳樹枝上,身子向一彈,這三彈三落,已到鄭府大殿之前。鄭府四位武林高手將他團團圍住。

一時殺機四起,兵器相見,殺得你死我活。任一飛面對四人毫無懼色,長劍抖動,一招“梅雪爭春”,虛中有實,實中有虛,劍尖劍鋒齊用,劍尖是雪點,劍鋒乃梅枝,寒光點點,似片片雪花在那四人身邊飛舞。

那四條漢子見招拆招,你來我往,一時殺得難分難解,任一飛心想不可與這四人糾纏,還得速戰速決,賣個破綻,一使鞭的黑衣男子貪功心切,不知是計,獨自把鞭抽了過來,任一飛一個閃身,讓過,順勢一劍,一招“隨風擺柳”便削了那黑衣男子一支胳膊,那男子一聲慘叫,敗下陣去。

此時官府八位武士也齊集大殿之前,分頭和對手廝殺,任一飛正好分身,向大殿奔去,去擒鄭東海。二人在大殿上殺進殺出。這鄭東海功夫十分了得,使一對黑色閃光的鐵鉤,鉤上還鑲有一串鐵環,實為暗器,舞時叮鐺作響,讓人眼花,不經意間環脫鐵鉤飛彈傷人。那鐵鉤鋒利無比,一如黑龍的鐵爪鋼牙。

任一飛使的是一把長劍,這劍看似細長綿軟,在任一飛手中卻似佛塵,可刺可彈,刺時如針,彈時似鞭,這劍在任一飛手中又如一支毛筆,橫側豎捺點劃,如狂草行書,筆走龍蛇,隨心如意,一旦發力,加以內功,這劍鋒電光火石,瞬息萬變。

任一飛自小在云霧山,碧霄宮內跟碧霞大師學得一手好劍法,煉就童子功,又深得碧霞大師親授的內功秘訣,一身好武藝,名噪江湖。二人你來我往,多少回合,不見上下,任一飛招招緊逼,鄭東海見招拆招,一一化解。

任一飛劍舞得梨花朵朵,雪花片片,寒光點點。鄭東海的雙鉤則使得黑氣騰騰,虎虎生風,上下呼應。

一時白與黑,劍與鉤交相斗法,纏在一起,那劍如靈蛇吐信,鉤如黑龍噴焰。

任一飛憑一身童子功,纏著鄭東海步步緊逼。卻感覺這鄭東海功力絲毫不減,細看這鄭東海手上功夫十分了得,但雙腳卻不離地半寸,這雙鉤時時護著雙膝之下,莫非這廝腳底下有著命門。

且讓我試他一下,將劍奔他下三路,果不其然,鄭東海有點慌亂,雙腳滑行退后兩步,此時任一飛以高臨下,鄭東海以下對上,有點吃虧。

任一飛驀然騰空一躍,從最高處俯身揮劍,一招“仙人指路”直指鄭東海眉心,鄭東海一招“對空望月”,雙鉤交叉,護在額前,手腕一抖,那鐵鉤上園環脫鉤彈出,向任一飛胸前飛去。

不料任一飛是虛晃一劍,讓過那飛旋的鐵環,一個“千斤墜”,硬生生地從空中墜落,腳尖一點,向前一步,那長劍猶如靈蛇草上游走,竄至鄭東??柘?,劍鋒向上,直挑鄭東海龍脈,這一下鄭東海有點慌神,后撤不及,情急這下,只得用雙叉駕住任一飛的劍,趁勢借力身子向上一聳,已是離地三尺,躲過這一劍。兩個高手,不差毫厘之間,不敢有半點分神,皆全神貫注。

哪知暗處有人,那李虎早已在一邊伺候多時,見鄭東海雙腳騰空離地,把一筐曬得硬梆梆滑溜溜的黃豆潑向地面,鄭東海落地之時,哪里想到有人如此暗算于他,雙腳踩到又硬又滑的黃豆,如踩鋼珠,滑溜溜地腳下不穩,一屁股跌倒在地,腳底朝上。

任一飛何等聰慧,手捷眼快,隨手一揚,銀光一閃,兩枚銀標,標中鄭東海的腳心那命門之處。鄭東海內功頓失,無還手之力,“啊”地一聲,當即癱倒在地。

任一飛上前一劍抵住喉頭。李鄭虎等人把鄭東??`個結實,如同肉粽,吊離地面。大凡習武之人,煉內功,如是歪門斜道,均有一弱處,有一命門,隱在身中一暗處,要極加保護,一旦擊破,則內功喪失殆盡。

鄭東海每每和高手過招,雙腳從不離地,護住命門,格斗之時,可借命門之力,精力源源不斷,想不到他今日卻敗在一個無武功的人之手。那李虎在鄭府三年,看他每日煉功,才知他這一暗門,今日立下大功。

升堂辦案,鄭東海披枷帶鎖大堂跪下。李知府厲聲喝道“鄭東海,速將你私制龍袍,謀逆犯上,私設水牢之罪,如實招來?!?/p>

“大人,小的實在冤枉?!编崠|海還想抵賴,不愿招供。

只聽得有人說道:“鄭東海,你還認得我是何人么?”

鄭東海聽聲好生耳熟,抬頭一看,竟是前日的那位相命先生。鄭東海知道自已作惡多端,隱瞞不了,只得招供。

李大人命人搜查,在鄭府密室,抄出龍袍,皇城城廓圖冊一應等物。

張進中上堂控告逼死妻子一案,鄭東海只好供認不諱。審訊已畢,李大人怒從心頭起,一拍驚堂木,高聲宣道:“查罪犯鄭東海,蓄謀稱帝,犯上作亂,私設水牢,平日獨霸鄉里,暴戾恣雎,目無王法,草菅人命,實屬罪惡彌天,理當明正典刑,以戒梟民?!?/p>

諸事料理妥當,任一飛將老爺和那隨從的尸體,大禮收殮,扶棺運回汾陽城。

李虎和任一飛作別。任一飛拿出三十倆銀子,李虎執意不收。

兩人在郊外長亭分手作別,任一飛望著李虎那離去的背影,百感交集,心想如此不習武之人,難得這樣的俠骨義膽,令人敬佩。

秋天問斬。鄭東海曝尸三日示眾,草草收殮,棺木用鐵鏈緊緊鎖住,懸吊在如皋龍舌鄉鄭氏老宅的屋梁之上,不得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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