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詩詞中的竹家具品類與設計特征研究

■張小開，朱婷婷，孫媛媛

(1.天津城建大學城市藝術學院，天津 300384；2.天津城建大學建筑學院，天津 300384）

竹家具是宋代家具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宋代獨特審美內涵下的代表性家具之一。由于年代久遠，其考古實物和文獻資料均較少，根據近年來的竹家具研究熱點來看，多位學者從不同視角對宋代竹家具進行了研究，學者王棟提出了宋代竹家具數字化轉化的現代路徑，學者王迪通過分析宋代竹家具的具體案例，提出現代宋式竹家具的設計思路等，但對于宋代竹家具的研究往往只能限于個例的研究，而不能做到系統的研究。本文針對宋代竹家具進行一次系統的梳理與分析，結合圖像資料輔證，進一步闡明宋代竹家具品類和設計特征，相比于宋代其他家具研究的系統性和豐富性，宋代竹家具[1-2]的系統研究是急需完善的。

1 宋代詩詞及竹家具

1.1 宋代詩詞

宋代是竹文學符號的鼎盛期[3]，宋代詩詞作為宋代文化的記錄載體極具代表性。宋代的社會風貌、思想習俗，都在宋詩中有所反映?！度卧姟凡粌H是研究宋代文化和歷史的重要思想資料，也有益于整個中國文化和歷史的研究[4]。根據目前的資料顯示，國內關于《全宋詩》和《全宋詞》最權威的版本有北京大學古文獻研究所編撰的《全宋詩》[5]，中華書局唐圭璋編撰的《全宋詞》[6]?！度卧姟泛汀度卧~》共記載詩詞二十七萬五千多首，共計4158萬字，這些文字遺產記載了宋代的生活的方方面面，為后人研究提供了寶貴資料，也為本文有關竹家具的研究提供了翔實的文獻基礎。

1.2 竹家具

傳統竹家具，主要有竹床、竹塌、竹椅、竹凳、竹案、竹桌等，最先出現的是竹床、竹塌[7]。漢代《說文解字》中記載，居住休息的竹器16種，日常用具的竹器9種[8]，其中包括竹家具筵、簟、篚、箱等；在現存畫卷唐代《六尊者像》中清晰可見竹制禪椅、竹制花幾形象；到了宋代，起居方式從席地而坐轉變為高足垂坐，宋代竹家具在品類上繼承了前代的式樣外，還產生了新的形式與品種，特別是高足家具不斷出現，如宋代《白描羅漢冊》的竹椅、劉松年《松蔭鳴琴圖》竹香幾等高足家具。

■圖1 千次以上竹器品類（首）

2 研究樣本選取與統計分析

本文以浙江大學古籍研究所編撰的《全宋詩》和中華書局出版的《全宋詞》《全宋詞補輯》[9]為底本，并參考結合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鉅宋廣韻》[10]290個竹部文字（包含“竹”），根據王世襄《明式家具珍賞》[11]、胡景初《家具設計辭典》[12]、張福昌《中華民族傳統家具大典》[13]、邵曉鋒《中國宋代家具：研究與圖像集成》[14]、張小開《中國竹器·竹器品類》[15]等對家具和竹器物的分類，選擇69個相關竹家具的外延詞匯，對詩詞進行檢索。利用北京大學研發的《全宋詩》檢索系統和南京師范大學研發的《全宋詞》檢索系統等數據庫，找出與于竹相關的詩詞，梳理了229項與竹相關的器物詩詞（包括“竹”字）共116682首，占詩詞總數量比例42.43%。

3 宋代詩詞中竹家具的品類特征分析

3.1 全宋詩詞中“竹”字出現頻次高，體現宋代竹文化發展繁榮

從詩和詞中“竹”相關頻次文本數據來看，“竹”在詩詞中出現為16394首，占宋代詩詞文本數量的5.96%，平均100首詩詞中將近有6個“竹”字出現?！爸瘛钡臄盗魁嫶?，跟宋代的社會背景息息相關。竹可作為經濟作物重要來源，在宋代更是重要的軍事材料?！端问贰ぞ矶倭弧罚骸爸颀堈?，以竹數十萬竿，圍而相屬，上設版屋，載甲士數百人，以攻其城”[16]。這里可以看出竹用于宋代軍事方面的數量龐大?！稏|京夢華錄注》記載：“外諸司……造軍器所……上下竹木務。箔場”[17]。說明宋代竹木使用量很大，已經被朝廷掌控，且形成規范的稅務制度。竹政制度的規范化提升了竹的地位，更加體現了宋代竹文化的繁榮。

3.2 全宋詩詞中竹器物品類229種，體現宋代竹器物發展達到新的高峰

從詩和詞中竹器物相關數據頻次分析來看，在全宋詩詞里竹器物品類共計229種出現（表1），按照類別將竹器物分為8大類，分別為生活類竹器、生產類竹器、文化類竹器、軍事類竹器、交通類竹器、樂器類竹器、景觀建筑類竹器、其他類竹器。

■圖2 宋《高宗書女經馬和之補圖》竹簾、竹豆、竹席、竹筐

表1 竹器物品類

根據詩詞中竹器數據統計，共有28種竹器在詩詞中出現的頻次達到千次以上（圖1），包含竹、筆、簾、管、席、策、簷、篇、籬、籠、簡等。生活類竹器是竹器品類中品種最為豐富的竹器類別，品類最多是82種，頻次最高共26295首，占據詩詞總數量的9.6%，占比竹器物總頻次的22.54%；其次其他品類竹器頻次依次為生產類竹器、其他類竹器、樂器類竹器、景觀建筑類竹器、文化類竹器、交通類竹器、軍事類竹器。

宋代竹器品類豐富，涉及范圍廣泛，竹器物文化和宋代竹文化受到發展，在宋代達到歷史發展高峰，可以說是宋代是中國竹器成熟的重要階段。

3.3 竹家具50余種，體現出宋代竹家具的系統化和發展完善

根據對生活竹器中竹家具相關檢索，竹家具種類繁多，共19502首描寫竹家具，占據宋代詩詞總數量的7.09%，相當于平均每100首詩詞中至少有7首含有竹家具。涉及到席、筵、簟、竹床、竹榻、涼床、搖籃、竹椅、竹凳、竹幾、竹案、竹架、笐、篋、箱、笥、筥、竹廚、巾箱、篚、竹箱、笈、竹屏、簋、籮、簠、簍、笿、薰篝、竹爐、竹夫人等至少50多種竹家具，在生活、生產、文化、軍事等領域被廣泛應用。宋代詩詞中出現的家具詞匯與家具的內涵具有一致性，宋代距今年代久遠，宋代竹家具是有部分缺失的，宋代繪畫整體風貌傾向于真實、精致的藝術表現[18]，有部分宋代竹家具在現存繪畫中可以看到宋代竹家具的原型。在現存宋代畫卷《高宗書女經馬和之補圖》（圖2）可以看到竹簾、竹豆、竹席、竹筐等竹制用具，充分驗證了宋代竹家具的系統化和發展完善。

以上充分說明了宋代竹家具是基于宋代竹器物而發展的，竹家具占據重要地位，且宋代竹家具的品類得到充分發展。統計數據（表2）供參考分析。

表2 詩詞中竹家具頻次（首）

3.4 高頻次竹家具數量龐大且相對集中，反映出宋代最常用的竹家具類別

檢索中高頻次出現的竹家具數量雖不多，但頻次很高，高于500頻次的竹家具就有10種，共計17143首詩詞，占比詩詞總數量的6.23%，占比竹家具總數量87.90%，由此可見，高頻次竹家具簾、席、筵、筦、簟、籃、篋、籃輿、箔、簞的出現意味著這10種竹家具在宋代使用得最頻繁，也是宋代最常見的竹家具。

其中以竹簾、竹席類最多，頻次在1000次以上，結合宋代相關文獻記載，宋代竹簾、竹席的大量使用是確鑿無疑的。如在《東京夢華錄》中記載：“諸士人皆答拜，方下簾幙，出示題目于廳額”[19]。這里的“簾幙”就是竹簾。根據《鉅宋廣韻》記載分析，與竹席有關的竹器包括席、筵、筦、簟、籧、篨、箳、篂、筕、篖、?、?、篕、?、?至少十幾種。

其次是竹籃類和籃輿類在詩詞中也是高頻次出現，《東京夢華錄注》中記載：“賣花者以馬頭竹籃鋪排”[20]。范成大《會散野步》詩云：“貪看雪樣滿街月，不上籃輿步砌歸?！痹凇稓w去來辭書畫圖》（圖3）中就能看到籃輿的身影。宋代竹家具在詩詞中高頻詞的出現，反映出了竹家具在宋代的使用數量龐大，進一步展示了宋代日用竹家具的類別。

3.5 低頻次竹家具種類多，體現宋代竹家具創新發展多

低頻詞竹家具的數量跟高頻次竹家具相比雖然不多，但是種類繁多。根據數據分析，頻次低于100次的竹家具種類有43種，占宋代詩詞中所有竹家具種類的74.14%，占比近四分之三。較低頻次出現的有竹廚、搖籃、竹墩、竹案、竹轎等。另外，竹柜、竹桌、竹凳等一些現代常見的生活家具在詩詞文本中數量不多，甚至檢索不到。

低頻詞的竹家具顯示出竹家具有些體系還未充分形成，形制方面不斷地豐富和完整，界定了宋代以后家具的形制。一方面同一種竹家具衍生出了多個名稱，比如籃輿衍生出了竹轎，竹席慢慢發展為竹床、涼床、搖籃等，竹幾衍生出竹夫人等；另一方面可以推測出竹家具功能開始出現替代重組，如竹桌可以分擔竹案部分功能。

通過以上對詩詞文本數據研究梳理，基于前代基礎之上，宋代竹家具品類多樣化，形式不斷發展，且竹家具開始出現優化整合。

4 宋代詩詞中竹家具的設計特征分析

4.1 宋代竹家具品類特征——涵蓋六大品類的系統化發展

到了宋代，竹家具的品類已經得到完善，逐漸朝系統化方向發展。與宋代之前相比，宋代竹家具品類較為完整。商周時期，工藝技術相對比較簡單，竹家具處于萌芽階段；秦漢時代，開始出現許慎的《說文解字》，專門記載之前的竹部文字，竹家具的名稱和功能開始規范化；魏晉南北朝時代，又增加了《玉篇》，相比于《說文解字》又增加了有關竹部文字記載的數量；唐代時期，竹家具的品類有所拓展，竹家具、竹樂器、竹制生產用具得到傳承與發展；到了宋代，承襲了唐代竹家具的樣式，竹制家具出現了新的形式和新的品種，如竹床、竹榻、竹椅、竹貨架、竹背架（竹笈）、竹柜等的出現，是對竹制家具的新發展?！秹袅讳洝分忻鞔_記載的相關竹器的情況“其巷陌街市，常有使漆修舊人,……掃帚、竹帚、筅帚、雞籠擔、……家生動事如桌、凳、涼床、……竹椅、……雞籠、蟲蟻籠、竹笊籬、蒸籠、畚箕、甑簞、紅簾、斑竹簾、酒絡、酒籠、筲箕……”[21]。詩詞文字檢索中大量出現竹家具的身影，現存繪畫圖卷中，能看到豐富的竹椅、竹香幾、竹花幾、竹墩、竹柜、竹桌、竹席等的圖像，如在《梵像卷》（圖4）中，可以看到三祖僧璨大師和七祖神會大師坐的竹椅。

根據前文的統計，宋代竹家具至少有50余種（表3），根據楊耀、王世襄等對傳統家具的分類“坐具、承具、臥具、庋具、架具、屏具”（通俗的說法就是：椅凳類、桌案類、床榻類、柜箱類、架類、屏類、其他類）類比，宋代竹家具已經包含了竹制坐具、竹制承具、竹制臥具、竹制庋具、竹制架具、竹制屏具這六種，雖然品類下包含的具體小類數量不一致，甚至差異很大，但從大類上說均已出現。說明宋代竹家具的品類體系已經系統化發展和完善，只是不同大類中的具體家具種類體系還不豐富和齊全。發展到明清時期，隨著傳統家具系統的成熟，傳統竹家具也在明清時期進一步成熟完善，達到傳統竹家具品類的最大和最為齊全。

表3 宋代出現的竹家具具體種類

4.2 宋代竹家具設計理念——文人參與和“風雅”

宋代全民風雅，文人不僅廣泛從事繪畫、書法、詩歌創作，同時也頻繁參與各類“造物活動”，推崇“以物言志”的審美價值觀，崇尚文化品質[22]，文人士大夫更是直接參與到家具的設計，如宋代文人黃伯思著有家具設計著作《燕幾圖》，多變的組合式家具模式更是佐證了文人參與到竹家具的設計。宋代竹家具也受到文人風雅文化的影響，如宋自遜《驀山溪（自述）》詞記載：“壺山居士，未老心先懶。愛學道人家，辦竹幾、蒲團茗碗。青山可買，小結屋三間，開一徑，俯清溪，修竹栽教滿?！崩弥窦揖呶囊暂d道，詩以采風，二者密切結合，提升了宋代竹家具的審美品味。宋代詩人朱翌專門作《竹枕》詩“方床洗湘斑，夏簟織蘄笛。誰與同臥起，青妓院甚相得?！痹谒未窦揖叩莫毺匚幕?，文人雅士參與到竹家具的設計，體現了宋代風雅文化審美。對于文人雅士來說，參與竹家具設計是雅致生活的一種方式，彰顯文人生活品質，同時產生了文人雅士審美引領宋代審美風潮。除了在宋代詩詞中大量出現的竹家具和竹器物，書畫創作、品茶、修行悟道等等場所中也常?？吹街窦揖呱碛?，以不可爭辯的事實充分證明了宋代文人對竹家具的喜愛。如在宋佚名《十八學士圖》（圖5）中，繪制了文人相會場景中，使用湘妃竹制作的座椅和圍欄等，宋佚名《斗漿圖》（圖6）中的各式精美竹籃等，宋趙佶《文會圖》中精致的竹編罩等，顯示出宋代文人參與竹家具的選擇與設計。

4.3 宋代竹家具功能設計——“通用”與“專門化”的縱深發展

宋代竹家具不止在品類上豐富，在功能方面也不斷優化，在繼承唐代出現高足竹家具的基礎上，向著竹家具的功能“通用化”和“專門化”發展，拓寬了中國竹家具體系應用的廣度和深度。

一方面宋代竹家具在功能上成為生活方面的常用之物，具有廣泛性，包含竹席類、竹簾類、竹制箱櫥柜類、竹制床榻類、竹制幾案桌類、竹制架具類、竹制椅凳墩類、竹制屏具類、綜合類竹制家具，觸及到宋代人的各個方面，滿足坐臥、盛載、收納、儲藏等基本需求。宋代李誡《營造法式》一書已經將建筑設計、施工得以規范，沈括的《夢溪筆談》也提到了喻皓的《木經》，說明竹家具在宋代已經突破了工藝技術上的問題，滿足竹家具功能多元化發展基礎條件。

另一方面宋代竹家具在功能上逐漸規范，進一步專一化，發展趨勢深度化。到了宋代竹家具名稱有所增加，宋代竹家具的同一功能出現了不同家具叫法，有部分名稱在詩詞文學中甚至檢索不到，宋代竹家具的名稱開始出現改善變化；如唐代的竹夾膝用來消暑納涼，到了宋代出現竹夫人、竹奴、青奴、竹幾等稱謂，后經過發展，竹幾已經專門指代小或者矮的竹制小型桌子，類似于現在的竹茶幾形式。如在劉松年《松蔭鳴琴圖》（圖7）中可見竹香幾的樣式。在宋代從籃輿到竹轎的出現，如許景衡《松門詩》詩云“竹轎兼程去，松門百里馀?！币陨铣浞肿C明了宋代竹家具應用的廣度與深度演變，為中國竹家具的發展奠定了重要基調。

■圖5 宋佚名《十八學士圖》中的竹椅和竹欄

4.4 宋代竹家具的造型與工藝特征——圓竹與“圍合彎曲”

宋代竹家具根據竹材的獨特造型和材料特性開展設計，創造和奠定了中國傳統竹家具的主要造型和審美特征，宋代竹家具和宋代木制家具在造型和工藝特點上有著重要區別，在宋代家具中獨樹一幟。

一是使用圓竹作為竹家具的主要骨干材料，竹家具保留竹節、竹竿甚至竹根，盡可能地展示竹材本身的自然之美。如宋代佚名《十八學士圖》中的竹制帶足承靠背扶手椅，使用圓竹作為竹椅的核心材料，腿部保留了竹根部分作為支撐。

二是使用竹材本身的形態肌理，不加修飾，這一點不同于明清時期的竹家具使用漆面裝飾或彩繪裝飾，在宋代竹家具中幾乎看不到漆繪等裝飾，而是大量使用竹材的自然本色肌理，如對湘妃竹的大量使用就可窺見一斑。

三是創造了竹家具“圍合彎曲”工藝和造型，并為后世木家具的“束腰”造型提供了借鑒。由于竹材本身具有良好的熱彎韌性，在宋代的竹家具中可以看到使用整根竹竿挖槽熱彎成“冂”字形或“口”字形（圖8-圖9），便于竹家具中骨干竹竿的穿插銜接，這是木家具工藝做不到的。

4.5 宋代竹家具的審美特征——竹子與竹文化的個性審美

竹的自然屬性開啟了宋代竹家具的審美認知，又與“竹”這種特殊材料的文化屬性一脈相承[23]。宋代是中國傳統高足家具的重要發展與成型階段，是在唐代出現高足家具基礎上的進一步發展。在同一社會背景下，宋代竹家具和宋代木家具都擁有該時代的“風雅”文化內涵與設計審美特征，具有一定的統一性。同時由于竹材不同于木材的形態與工藝特征、竹文化內涵，從而賦予了宋代竹家具獨特的文化內涵與審美特征，這種文化與審美體驗是不能用木家具替代的。傳統家具講究材質美、造型美、結構美和裝飾美，是中國美學在器物層面的充分體現，其中對美的追求展現出中國器物文化的特殊之處[24]。竹本身的屬性賦予了宋代竹家具以獨特的自然生命和文化內涵，充分體現了宋代物以致用的思想與自然和諧統一的審美境界。

4.6 宋代竹家具的文化內涵——竹文化的符號化與隱喻

竹子滲透到人們在物質上和精神生活中的各方面[25]。作為君子文化代表，竹文化符號在宋代竹家具中大量使用。宋代竹家具的符號化不局限于在上層社會的傳播，而是全民傳播。宋代是中國文化最繁榮的時代，而竹文化理所當然地成為這繁榮時代的一種，宋代竹家具包含著竹文化的集成和發揚。如果從《詩經·衛風·淇奧》中“以竹比德”算起，到宋代竹文化已經在中華大地發展了一千七百余年，經過各代文人和老百姓的傳承、發展，竹文化已經完全成熟和符號化。從宋代文人蘇軾“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钡剿未鷱垊贉亍惰笙駡D卷》中三祖僧璨大師和七祖神會大師的四出頭竹制扶手椅、馬公顯《藥山李翱問答圖》中隱士坐的竹制扶手椅、再到張擇端風俗畫中《清明上河圖》出現了大量的元寶竹籃、元寶竹籮等吉祥寓意的竹器（圖10），隱喻文化在上層社會以及全民階層得到普及和使用。

竹文化的發展推動了竹家具逐漸隱喻化，貼合宋人的竹文化精神內涵與追求，無論是竹家具和竹本身，還是全民參與的“斗茗”，甚至連竹席、竹簾[26]等大量的竹家具都擁有了更多的精神需求。宋代竹家具從功能使用，到賦予竹家具文化符號意義，與人們生活緊密相關的家具及其形制，已內化為中華文化的重要元素[27]，不僅暗含了為人處世之道，更是中國“制器尚象”文化的反映。

5 結語

■圖7 劉松年《松蔭鳴琴圖》竹香幾

宋代竹家具高足形式的發展，構成了整個中國千年以后的竹家具格局。竹家具在宋代大量使用，并且具有成熟完善的品類體系和良好的使用價值與文化內涵。其一，宋代竹家具的品類具有系統性，促使竹家具得到完善和系統化發展；其二，宋代竹家具的設計崇尚風雅性，文人雅士與宋代竹家具聯系密切；其三，宋代竹家具的功能“通”“?！被?，竹家具應用的廣度與深度發展；其四，宋代竹家具使用圓竹材料與“圍合彎曲”的造型與工藝特征；其五，宋代竹家具的審美具有獨特性，竹自然屬性構成宋代竹家具的審美基礎；其六，宋代竹家具的文化發展隱喻化，竹文化內涵向著符號化發展。在宋代竹家具的研究過程中，本文還存在局限性，如對宋代竹家具的造型、結構工藝、材料使用在文字記載中是有缺失的。不過，宋代文字遺產中蘊含了豐富的竹家具信息，傳達出宋代文化審美與生活方式。以文字遺產塑造的文學環境融入到竹家具的研究，有助于竹家具歷史文脈的發掘，可為現代家具的設計提供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