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豎起一根手指探了探 冷風吹來的方向（外四首）

夏江同

本名黃躍平，湖南永州人，70后，現居桂林。在《詩刊》《星星詩刊》《芙蓉》《廣西文學》《黃河文學》等數十家期刊發表過作品，出版詩集《貼著草垛行走》。

晚飯后，我們相約去散步

在熟悉的小道上，如同往常

走著走著，雙手就牽在了一起

沒有閑聊，就這么一直走著

燈火昏黃，看不清行人的臉孔

路過折斷的電桿，倒閉的小賣店

給跪行的乞討人讓路

這些與從前沒什么不一樣

我們一直走著，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前面就是三界橋。再走下去

就是深夜，星火疏朗的未知

我們同時感覺到了彼此的猶豫

悄然松開了握在一起的雙手

天氣一天天變冷，隔天就要入冬

我豎起一根手指，探了探

冷風吹來的方向

我們站在橋頭，相視無語

身后堆滿了聞風而逝的泡桐

傳 說

據說，夸父回來的時候

帶來一條逆走的河

之后，沙漠露出沉船

神獻出創世初的魚和鐵弓

世界沒有顛倒，鳥翼長出狼毫

群山伴原罪在地平線浮沉

晨光如期回歸，擠開未來之門

死去的人回來又走了

他們在搬運俗世煙火

如此艱辛的勞作

持續了七七四十九天

據說，夸父回來的時候，兩手空空

他領跑日月的行走，形似追殺

巨大的陰影移動了五嶺，過長江

一頭扎入黃河，方才風平浪靜

雨季簡訊

現在是雨季，大雨

落在南方，也落在北方

落在你的故鄉

也落在我的故鄉

每個有渡口的地方

都有水漲船高的消息

雨一直下著，原野上

有幾個黃種人在勞作

他們是南方更南的打工人

深諳農事青黃

必須在離家前

收回西瓜，種下月亮

雁 字

這是天意，命中注定

一生也放下不了的仰望

振顫從天而降，洞穿夕煙

左右著一些事物潛入黑夜的方向

它們在凜冽的天上群舞

隱藏了腿和尖喙

縱使這樣，也復制不了

蝴蝶獻給人間的絕唱

蒼穹潔凈，云影輕柔

秋風加深了大地的皺紋

在去往南方的路上

注定會有一只落單的孤雁

這也是天意，就像一個人

糾纏于幼年的漿果和糧草基因

一不留神，就被江湖甩在了后面

我們并非一無所獲

我們在夏收后的麥田里尋找麥粒

我們尋找麥粒，也尋找我們的鼻子

在泥土的逢隙里找到一顆麥粒多么不容易

花喜鵲有尋找麥粒的辦法而我們沒有

循著香味，我們用力地尋找這些

被豐收遺棄的麥粒

麥田里，被遺棄的還有布谷鳥和它們的巢穴

循著香味，我們什么也沒有找到

但我們并非一無所獲

我們找到了一種聲音

一種來自地下，卻在空氣里回轉的聲音

只是當我們靠近，它就趕緊收聲

我們還找到了一種香味

一種把青草搓碎，榨出汁液的香味

只是我們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把青草揉成枯黃

也沒有找到一顆麥粒

一顆香氣四溢的麥粒

（編輯 黃丹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