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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紙里坐診

2024-04-01 07:32姚彬
青年作家 2024年2期
關鍵詞:李花一張白紙原野

秋天的原野

很多人都在這個時節念著,或者說被忘記。

如果我還是一只猿猴,如果是紅葉在看著我。

如果從女媧補天,從《圣經》中的亞當和夏娃

從埃及神話中去尋找我。

如果從高加索人種,蒙古人種,尼格羅人種

澳大利亞人種中去分辨我。

如果從鉆燧取火,鉆木取火,槍炮取火中

去擊打我,或者說拷問我。正是

上千萬年的秋天,上百萬年的紅葉,上億年的石頭

上百年的樓宇,剛上戶的新能源車,正照耀我的陽光

正在趕來的厄運和好運,逝去的哀鳴和歡愉

鋪就的秋天的原野。

當然還有:枯萎的草葉,隱蔽的蟲獸,重疊的舊痕

當然還有:史前時代的風,冷兵器時代和熱兵器時代

殺戮,爭奪,豪強,退讓,占領,毀滅,藏匿其中。

偌大的原野:最簡單的秋色,樹葉黃了,綠草枯了

這是秋天自信的創造,這也是它認真的勞動。

(恩格斯說“勞動創造了人本身”)

偌大的原野:三三兩兩歡喜的人走過,單只的鳥鳴叫著

我捧起史前的流水,面對漫山的紅葉,行注目禮。

落葉間那個眼神渙散的老婦人,頭上頂著灰色的方巾

手里拿著的銅色小鏡子,像一口很深的井

臉上一閃而過的笑和輕微的皺眉,像極了我的母親。

入 冬

光禿禿的李樹和梨樹刺向天空

仿佛在舉手提問。

那些飛著的麻雀和奔跑的兔子

才能回答它們的問題。

那些曾經的繁花、綠葉和果實

算是它們的前身嗎?

或者是它們的未來。

只有在一片枯萎中

我才郁郁蔥蔥。

為此,

它們會向我提問嗎?

我沒有答案

這是人類最大的孤獨。

春日詩

我堅信那樹梨花會成為來世的信仰

因為潔白和飄飛

因為春風徐徐。

我堅信那樹李花會成為我的遺產

因為稀疏和凌亂

因為風雨交加。

三十年前

我同時用梨花和李花抒情。

每一株樹下都有一個漂亮的女子

它們的根扎進肥沃的土地

它們的枝條在空中伸展。

我同時看見了綠透和黃透了的果實

我還使用了晶瑩和繁星的詞語。

我堅信那樹梨花是故鄉的

蝴蝶有恰好的顏色

蜻蜓有恰好的翅膀

蜜蜂有恰好的嗡鳴。

我堅信那樹李花是遷徙的

不猶豫。

虛 無

如果不用光驅散黑

不用相反的力量去喚醒或者證明。

河床上躺著干涸的水

還有水的親戚一如貝殼和螃蟹。

屋子里,以及屋子里的親人和

桌子、沙發、米缸、冰箱、書籍、毛巾

用影子把光割開,又連接起來

我在另一角,嘴里銜著冰糕,猛吸了一口

甜和冰涼,加上深夜12點

相向的力量被加重,再被化解。

就像閱讀,它給你我的生活挖了一個又一個坑

我再用寫作來填坑,引誘相反的力量。

相向的力量和相反的力量平衡時

就制造出了虛無

百戰百勝的虛無

推我們去抓住更廣闊的虛無。

誰在一張白紙里坐診

誰在春花里修剪

露珠、蝶影、月華和低吟

碰觸了舊氣和源頭。

誰在一張照片上

減色,讓空白延伸

挖渠,讓里外通暢。

徘徊“耗盡了道路”

膽怯平息了暴動。

誰在一張白紙里坐診

用民間的藥方

療治一些人生的病

回鄉記

那些被我用文字清洗過的桑葉又蒙上了塵土。

那些被微風吹亂的槐花有的散落在故人頭上,

有的散落在新人衣襟,有的直接落進自己的骨頭里。

那些被無數次捏弄的泥人又長成了泥土。

那些隆起的土堆,大多是長輩,也有晚輩。

那些藏貓貓的草垛,新的舊的疊在一起

像一塊隨意的傷疤。和那棵被刀子刻畫過的

泡桐一樣,年輪越長,傷痕越明顯。

老黃狗面無表情,看不出是歡迎,還是排斥。

鄰家屋檐的鴉鵲,吟唱著,它借韻白云,

還是借韻炊煙?相鄰都是通押的旁韻。

駝著背的父親,像是在彎弓射大雕

自從母親不在,他總是把弓越拉越滿

有一天,他終究會把自己射出去。

空闊的屋子,蜘蛛在一角忙碌

父親在另一角忙碌

母親憂傷地坐在墻上,讓屋子變得更空。

隔房的小妹妹長成了小姐姐,

她也會成為母親。

最終我也會守住那些空闊和遼遠,

用它們還魂。

【作者簡介】姚彬,生于1972年,重慶涪陵人;重慶文學院簽約作家;著有詩集《重慶,3點零6分》《逍遙令》《姚彬詩選》《長短句》《生活的小樣》等;現居重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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