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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友芝《黔詩紀略》編纂方式述論

2024-04-09 18:02何水英
貴州文史叢刊 2024年1期

何水英

摘 要:《黔詩紀略》是清代貴州著名學者莫友芝編纂的一部詩歌總集,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長期以來,學界對《黔詩紀略》的編選方式存有爭議,以致對《黔詩紀略》的類型歸屬不清,即作為一部歷史上的詩歌總集,《黔詩紀略》是屬于選錄精華式,還是網羅匯總式,目前尚無定論。文章在以往研究的基礎上,依據相關文獻資料,重新探究其編纂方式這一問題。

關鍵詞:《黔詩紀略》 莫友芝 編纂方式

中圖分類號:I207.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8705(2024)01-0054-07

《黔詩紀略》是清代被稱為“西南大師”1的莫友芝所編纂的一部詩歌總集,是清代的貴州學者對明代以及當時貴州詩歌的一次集中匯編,該書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我國歷史上對文學和詩歌總集的編纂,有全編和選編兩種方式:即或側重于選錄文章精華,或側重于普遍收錄。因此,在各個歷史時期編纂的文學及詩歌文獻中,會出現“精華選錄型”與“普遍匯總型”兩種不同的編纂方式。目前,對于《黔詩紀略》編纂采用的是哪一種方式,學界亦存在“選錄精華型總集”與“匯總型總集”兩種不同的觀點,以致出現《黔詩紀略》編纂類型歸屬不清的問題。筆者查閱相關文獻資料,對此進行探討。

一、東漢以后的總集及《黔詩紀略》編纂

“總集”這一概念較早見載于《隋書·經籍志》,其云:“總集者,以建安之后,辭賦轉繁,眾家之集,日以滋廣,晉代摯虞,苦覽者之勞倦,于是采摘孔翠,芟剪繁蕪,自詩賦下,各為條貫,合而編之,謂為《流別》。是后文集總鈔,作者繼軌,屬辭之士,以為覃奧,而取則焉?!?這就說明了“總集”編撰的出現,是因為東漢建安以后,隨著辭賦的大量出現,文人學者的集子日漸繁多,而到了晉代,其時之學者摯虞基于文人學者閱讀的勞倦,所以開始了刪繁就簡,對文章精華進行匯編的嘗試。從此以后,這種方式為歷代文人學者所沿用。唐代及以前學者認為,編選總集之事始于摯虞的《文章流別集》,是因為各種文集繁多,為便于讀者閱讀,須對文集進行銓擇選錄,重新組合,編選匯總成集。也就是說,其時的學者所理解的“總集”,是選取各種文集或文章的精華以成選本。宋代的學者對“總集”的理解也頗為相似,如晁公武在《郡齋讀書志》中云:“自時厥后,綴文者接踵于斯矣。然軌轍不同,機杼亦異,各名一家之言。學者欲矜式焉,故別而序之,命之為集。蓋其原起于東京,而極于有唐,至七百馀家。當晉之時,摯虞已?;计淞汶s難觀,嘗自詩賦以下匯分之,曰《文章流別》。后世祖述之而為總集,蕭統所選是也。至唐亦且七十五家?!?宋代學者將《文章流別集》視為總集之始,與《隋書·經籍志》所云相差無幾。清代學者對總集的理解又有所變化,其涵義更為寬泛 ?!端膸烊珪偰俊吩疲骸拔募张d,散無統紀,于是總集作焉。一則網羅放佚,使零章殘什,并有所歸;一則刪汰繁蕪,使莠稗咸除,菁華畢出。是固文章之衡鑒,著作之淵藪矣?!?由此可知,清代學者按選錄作品的不同將總集編選方式分為兩類:一為網羅放佚,盡量全備匯集放佚的作品和作者,可為“著作之淵藪”;一為刪汰繁蕪,選錄精華,可為“文章之衡鑒”??偧木庍x方式因之有了匯總式總集與選錄精華式總集之別。此后在對總集分類時,大多也采用了此種分法,如《全唐詩》《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全宋詞》等,均為“網羅放佚”匯總式總集,而如《文選》《玉臺新詠》《御選宋詩》等,則屬于“刪汰繁蕪”選錄精華式總集,即選本。

梳理學者對《黔詩紀略》編選方式的觀點,大致有兩種看法:一是認為《黔詩紀略》是“網羅放佚”的匯總式總集。如王柏心云:“遵義黎子伯庸,獨慨然取勝國黔中詩人,加之裒輯,網羅鈔撮,罕有逸遺,名曰《黔詩紀略》?!?陳田則認為,《黔詩紀略》收錄詩人及作品有不完備之處,并對此進行補充,整理成《黔詩紀略補》三卷。其云:“明代黔詩,傅、莫二先生搜采之博,可謂不遺馀力矣。余自光緒癸未從事《明詩紀事》,于黔人尤極措意,至今幾三十年,僅獲專集一人,掇拾總集、說部、雜志者補七人,《紀略》中有詩而事未詳、詩未備者補十人?!?胡曉軍認為:“《黔詩紀略》于黔籍詩人詩作搜集之功有目共睹,但其失收、漏收之缺陷也顯而易見?!?即也認為《黔詩紀略》收錄不全,故而需要補充。上述觀點實際上就把《黔詩紀略》視為是“網羅放佚”式的非選本總集。二是認為《黔詩紀略》是一部選集。如關賢柱認為,《黔詩紀略》“是一部極為重要的明代貴州作家的詩歌選集”6。張劍將《黔詩紀略》總體與《播雅》進行比較,稱鄭珍編纂《播雅》“本意并非選詩,而著眼于‘一方掌故……而且《黔詩紀略》有過之而無不及”7,認為《播雅》《黔詩紀略》采用選詩的方式,但主要目的是記錄歷史制度、文化沿革以及人物事跡等。這實際上也是認可《黔詩紀略》為選本。

上述學者的觀點確實有其獨到之處,在他們研究成果的基礎上,筆者經過查閱相關史料,提出對《黔詩紀略》編選方式的一些看法。筆者認為,區分匯總式總集與選集之別,主要在于其所輯錄的詩歌是否經過選錄,這也是判斷《黔詩紀略》編選類別歸屬的主要依據。以下從《黔詩紀略》的文獻輯錄角度對其予以甄別。

二、《黔詩紀略》的編纂方式分析

一般而言,判斷總集的編選方式并不難,總集序跋及相關文獻資料都會或多或少提供出編纂信息,如南朝時期的蕭統在《文選序》中指明“略其蕪穢,集其清英”8,宋初編纂的《文苑英華》是為“閱前代文章,撮其精要 ”1?!度圃姟穼μ圃姷氖珍洝耙哉鸷鄷鵀楦灞?,而益以內府所藏《全唐詩》集。又旁采殘碑、斷碣、稗史、雜書之所載,補苴所遺”2。而莫友芝在編選時,并沒有指明《黔詩紀略》的取錄范圍。其子莫繩孫的《〈黔詩紀略〉題記》,是目前了解《黔詩紀略》編纂情況的重要資料。但遺憾的是,莫繩孫在此題記中也并未指明《黔詩紀略》的編纂方式。不過,從莫繩孫所云“是編若僅論詩,則孫、謝、楊、吳諸家以降,應錄殊少,是故不能無桑梓之私。然數經大劫,猶獲全者,亦豈偶然耶!如孫文恭《學孔精舍稿》,歲甲寅,麻哈艾茶村先生據其祖侍講公手錄,錄副相寄。麻哈旋不守,原稿已燼。其他僅賴是編以存者,不知更幾何也”3。從這個評論中,還是可以看出兩層意思:一是《黔詩紀略》的編纂有“論詩”的因素,也就是說考慮了詩歌的質量;二是《黔詩紀略》不僅僅以詩的質量而論,在考慮詩選質量的同時,還有以存文獻為目的錄詩,即所謂“桑梓之情”。莫繩孫此言,實際上就顯示出了《黔詩紀略》編選上的兩個特點:即選本式與匯總式總集的糅合。若結合《黔詩紀略》的文本分析,莫繩孫所言的這兩個特點就更為明顯。

編纂一部詩歌總集,要盡可能占有文獻,并對文獻進行整理。莫友芝為編纂《黔詩紀略》,遍尋各類文獻,最后整理成二千四百九十八首詩歌。在《黔詩紀略》傳證部分,莫友芝對不少詩人的作品來源及錄文方式都作了簡要介紹,這為分析《黔詩紀略》的錄文性質提供了有效信息?!肚娂o略》所收詩歌來源廣泛,內容豐富,以文集、史乘方志為主,編者是下了很大功夫的。據筆者統計,《黔詩紀略》從別集中錄詩一千五百四十首,從總集中錄詩四百三十首,直接注明源于方志的有一百二十二首,還有不少未標明來源的詩歌見于地方志中,極可能也是源于方志。此外還有石刻、族譜、傳記、口傳、木刻、畫幀等文獻也是《黔詩紀略》詩歌來源。

莫友芝對詩歌材料的整理,很明顯地分為兩種方式,一是對采集的部分詩歌進行銓擇選錄。這種錄文方式主要針對有文集的詩人。如《黔詩紀略》總集所錄龔詡的十四首詩,就源于其集《野古集》,《黔詩紀略》總集引《四庫全書》之語,云:“蓋詡詩格調在《長慶集》《擊壤集》間,其傷于鄙俚淺率者,繼貞稍汰之也。要其性情深摯,直抒胸臆。律以選聲配色,雕章琢句,誠不能與文士爭工;律以綱常名教之指,則不合于風人者鮮矣?!?孫應鰲《學孔精舍詩稿》有九百篇,莫友芝“僅略取其半,編為四卷”5,從中選錄了四百五十七首詩,莫友芝評“先生馀事為詩,當弇洲、于鱗、明卿諸子雄長壇坫時,使其拔幟并馳,正不知誰執牛耳! 而先生不屑也。五言樂府,沉雄森秀,直逼魏晉,而無何、李、王、李太似之嫌。七言及近體,舒和蒼潤,品亦在初盛唐間,尤講學家所未有。先生以儒術經世,為貴州開省以來人物冠。即以詞章論,亦未有媲于先生者也?!?對潘潤民的詩歌,莫友芝 “今汰存三之二”7,收錄其詩七十首;對越其杰的詩歌,莫友芝云:“別有選本十卷,未刊行者,副本僅存,今復汰其半,若編為二卷?!?從中錄詩二百二十六首,莫友芝評越其杰詩“取徑殊不免隘,而語必瘦刻,味每在世俗酸堿之外。黔中先輩苦心為詩,殆無逾于開府者也”9;袁應福有《漁磯詩草》,莫友芝從中選錄二十五首, 莫友芝評:“其詩亮節清音,獨具風格,當文恭之后、君采之前,亦幾幾自樹一幟也?!?莫友芝稱吳中蕃詩歌“直抒所見,粗服亂頭,不屑屑句揉字煉以為工,而質厚氣蒼,自然瑰異”2。吳中蕃《敝帚集》有詩一千零九十一首,莫友芝從中選錄三百五十一首?!肚娂o略》從各別集中所錄的一千五百四十首詩作基本上都采用“選錄”的方式。

此外,《黔詩紀略》從方志中輯出的詩歌有十六首左右,也是采取了“選錄”方式。如《黔詩紀略》收錄周瑛詩歌十二首。郭子章《黔記·藝文下》卷十五載:《草亭存稿》,布政使興隆周瑛撰?!肚娂o略》稱周瑛“著有《草亭存稿》若干卷,已亡逸,僅見方志載詩十馀首?!?乾隆《鎮遠府志·藝文》載周瑛詩十六首,《黔詩紀略》收錄其中十一首,未收錄《鐵溪》《鐵壁三關》《玉虛觀》《雞鳴關》《帶山環流》這五首詩。道光《思南府續志·藝文門》收錄安康詩三首七律:《香爐灘》《石馬山》《萬圣山》,《黔詩紀略》收錄其中兩首?!度A山志》錄越應揚詩四首,《黔詩紀略》錄其二。

除了選錄詩歌之外,《黔詩紀略》也有將所采集到的某位詩人的詩歌全部錄入的現象。這種“全錄”方式主要針對兩類情況,一類是存詩極少的作者全部錄入。如宋昂、宋昱,《黔詩紀略》云:“昂、昱著有《聯芳類稿》,未見。今從《明詩綜》錄昂、昱詩各一首,復從省志各增一首?!?如楊遵,“方志失其事跡,僅從舊衛志得詩一首”5。如段金,“治跡亦無傳,惟從初刻《札記》卷尾得一律”6。如周仕國,“省志失其事跡,從云南志得一詩”7。如陳詢產,“事跡失傳,唯一詩載滇志”8。如潘驤,“所著《淡遠亭詩集》,十無一存?!肚L錄》收者僅十八篇,今更就其從孫元煒《潘氏八世集》增七篇”9。這類全部收錄的詩歌基本上都是本集已經散佚,極少數作品依賴于本集之外的文獻保存下來,若不能及時整理匯集,所存作品散佚湮沒的可能性較大。因此,莫友芝對這類詩歌絕大部分都采用“全錄”的方式收錄。還有一類是某詩人文集已亡佚,但依賴某一總集保存了為數不少的詩歌,《黔詩紀略》將所存詩歌全部錄入,同樣也是出于保存文獻的目的。如陳允衡的《詩慰》選錄謝三秀詩七十四首,夏云鼎的《崇禎八大家詩選》選錄楊文驄詩二百一十四首,這些詩歌均被《黔詩紀略》收錄。謝三秀的文集極難尋找,楊文驄的《洵美堂集》也多方尋求無果,莫友芝將兩人散見于其他總集中的詩歌輯錄出來,認為“雖未見其全,亦差無負于兩先生云”10。

綜上,《黔詩紀略》是將“選錄”“全錄”兩種總集輯錄方式結合在一起。通過選錄方式進入《黔詩紀略》的詩歌符合“刪汰繁蕪,使莠稗咸除,菁華畢出”選本的編纂要求。而以全錄方式收入《黔詩紀略》的詩歌則符合“網羅放佚,使零章殘什,并有所歸”的總匯式總集編纂要求。故而,《黔詩紀略》集選本式與匯總式總集方式于一體,具有兩種方式兼有的特點。

三、《黔詩紀略》編纂方式的成因

《黔詩紀略》錄詩采用“選錄”與“全錄”結合的方式,使得這兩種不同的編纂方式得以兼融。這種融合是莫友芝“欲選名能詩家之制”的想法與其時貴州詩歌文獻多有散佚的矛盾調和的結果。

莫友芝曾在《〈播雅〉序》中云:“友芝嘗欲略取貴州自明以來名能詩家之制為一帙。于遵義尤措意,李卓庵先立、羅鹿游兆牲、李知山專、李冀一晉四先生最先。得知山《白云集》于尹文學良稷,中間遺闕尚十馀年,零章逸句,時別拾諸他弆;卓庵《筆峰詩文鈔》,數以訪其裔孫,數枝梧不肯出,僅見年譜、郡乘所及數十篇;鹿游詩得趙明經商齡持示一冊,僅《明日悔》《覆瓿》《北上》《問石》等小集;冀一《伴鐸吟》《萃奇堂》兩草,近乃先后得之趙文學旭,亦非完本。聞鹿游《集》之全在其后人者,竟胠散于不解事人,至今不能釋然。夫諸老最著者,而友芝搜求已難如此,而吾子尹二十馀年不遺馀力已成此篇也可知矣!”1此序作于咸豐三年(1853)八月,此年正是莫友芝著手編纂《黔詩紀略》之年。莫友芝說“嘗欲略取貴州自明以來名能詩家之制為一帙”,可以看出莫友芝最初的編纂想法是選錄詩歌精華。

一般來說,由于編者所處時代文集繁多,良莠不齊,選家想集諸家文集之精華,為別人閱讀提供便利,這樣就有了選本的出現。如蕭統云:“自姬漢以來,眇焉悠邈;時更七代,數逾千祀。詞人才子,則名溢于縹囊;飛文染翰,則卷盈乎緗帙。自非略其蕪穢,集其清英,蓋欲兼功,太半難矣?!?由此可知,蕭統認為,由于文章繁多,若不去粗取精,想要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是很難的。徐陵編纂《玉臺新詠》時云:“但往世名篇,當今巧制,分諸麟閣,散在鴻都。不藉篇章,無由披覽。于是燃脂瞑寫,弄筆晨書,撰錄艷歌,凡為十卷?!?因此,徐陵也是想要取文章精華,方便讀者閱讀?!段脑酚⑷A》的編撰亦是如此,宋太宗“以諸家文集其數至繁,各擅所長,蓁蕪相間”4,所以命李昉等人從前代文集中選錄精華。而在《〈播雅〉序》里,莫友芝記述的是自己搜尋文獻艱難,也就是說,其編選文章精華這一想法未能實現,原因是文獻難求。而文獻難求的原因,莫友芝在《黔詩紀略》中提到:“吾黔自軍興,十馀年以來……自馀府、廳、州,縣數十,殘破千里,人民能孑身脫難者,百不一二,何問文獻!”5莫友芝有“欲選名能詩家之制”的想法,卻因文獻散佚嚴重,亦“病黔中文獻散佚,欲私成一書以紀之”6。那么,莫友芝既要選錄精華,又欲保存文獻,按傳統選本的編纂來說,這實際上是一對矛盾。由是,莫友芝只好采取了將兩者糅合于一書的辦法來解決這一問題。所以,在《黔詩紀略》中就出現了既選錄孫應鰲、謝三秀、楊文驄、吳中蕃等名家的詩歌,又竭力錄入當時留存極少的詩歌等情況。

四、《黔詩紀略》編纂方式的詩學價值

總集產生的作用不盡相同,而總集的文學評價功能與文獻保存功能是研究者較為關注的兩個問題,在不同的選本所選錄的作品中,往往體現出選家的學術觀點。匯總式總集是盡可能地收全作家作品,以凸顯其文獻保存功能。而就其時之編纂情形而言,《黔詩紀略》總集采用兼容匯總式總集和選集式總集兩種方式,是編纂者在無法獲取大量文獻的情況下,為盡可能保存文獻而同時使用兩種編纂方式的結果。這才出現《黔詩紀略》把選本式和匯總式總集合于一體的情況,所以《黔詩紀略》的文學評價與文獻價值都應重視。

其一,《黔詩紀略》體現的文學評論功能。在《黔詩紀略》中,莫友芝對不少詩人詩歌都進行了評論。如評王訓“詩境之蒼涼雄郁……開草昧之功,不能不首推教授”7;評沈勖“方志載數詩,又非杰構”1;評黃紱“公為有明貴州名臣之冠,勁節清風,沾丐閭里。詩文本不足言,然而零篇小詠,亦自當行,片羽吉光,彌增擎寶矣”2;評周瑛“當正景之際,沅頭沅首,風雅漸興,用章、草亭并能自造風格,惜傳者太少,不盡所長”3;評陸德龍“鐘陽以講學人見危授命,本不以吟詠重?!稇汛嫠亍芬宦?,又格韻不凡乃爾,益足珍矣”4;評楊龍友“《山水移》詩筋骨倔強,稍乏蘊含。然古詩如《石梁觀瀑》《玩月》《斷橋》《珍珠簾》《蘇大將軍贈人頭杯》等篇,別有幽光勁響,動人心魄?!队窬┒瓷侠先恕芬唤^,極得盛唐遺韻,雖少作,頗見大才”5,等等。在選錄詩人詩歌時,莫友芝注重選錄經歷較多的詩人詩歌,主要從詩人的品行、事跡、才學三方面進行研究,對女性詩人的品行及經歷,則要求更高。莫友芝認為,重有閱歷者之詩,以詩可證史;重有才名者之詩,以詩可證詩人之才學;重存之極少之詩,以詩可證文獻之珍。莫友芝對詩人詩歌的評論以及文本編纂所體現的選錄標準,為學者研究莫友芝的詩學理念提供了有力幫助。

其二,《黔詩紀略》體現的文獻保存功能。莫友芝為編纂《黔詩紀略》,花費了大量時間,下了很大功夫,誠如他言,“有足征文考獻者,罔不窮力搜訪”6。雖然某些文獻因條件所限沒有被挖掘,但其時之絕大部分貴州明代詩歌文獻資料被莫友芝整理。莫友芝將零散存于地方志、石刻文獻等資料中的黔詩輯入《黔詩紀略》,既有利于文獻資料的保存、流傳,也為人們了解研究明代貴州詩歌的創作情況提供了極大的方便。有些文集在莫友芝編纂《黔詩紀略》時尚存,但后來散佚了,不少詩歌就是在《黔詩紀略》中得以保存的。如《黔詩紀略》收錄吳中蕃的詩歌三百九十五首,其中從《斷硯集》輯出四十四首,而《斷硯集》今不存,這四十四首詩歌因《黔詩紀略》而得以保存。傅爾元有別集《居易堂詩集》,鄉人趙旭搜得殘本,抄錄寄給莫友芝。莫友芝依據趙旭的殘卷抄本,結合《播雅》所錄7,共輯錄詩歌五十首,而《居易堂詩集》殘卷今不存,傅爾元的詩作也是因《黔詩紀略》得以保存。因此,莫友芝編纂的《黔詩紀略》,在文獻資料保存方面,其作用是不言而喻的。

值得注意的是,因為《黔詩紀略》有作品全錄的方式存在,再加上其時貴州歷史文獻散佚嚴重,莫友芝又幾乎是憑一己之力收集詩歌,人力物力有限,在收集資料的過程中必定會出現一些遺漏。同治十年(1871)二月二十五日,莫友芝就致黃彭年信云:“《黔詩》昔據諸志集零散兩巨箱,惜經燹毀客中,計無從更增改,惟校妥一卷,刻一卷,聊存此毛稿,以待后人補苴?!?這是莫友芝體現其治學較為嚴謹的一面,但容易讓人將《黔詩紀略》編纂理解為“網羅放佚”的匯總式總集。也正是基于這種情況,在后來的學者對《黔詩紀略》做補錄時,基本上都持竭力補其所缺的態度。以陳田《〈黔詩紀略〉補》為代表,該書補錄明代詩人五十五位,詩作一百四十首,其中增補《黔詩紀略》中三十一位詩人的七十五首詩,未見于該書的十四位詩人的六十五首詩。近年來,一些學者陸續對《黔詩紀略》進行補正,或者對校補給出肯定,如胡曉軍的《〈黔詩紀略〉指瑕》一文,對《黔詩紀略》進行了校補9;李美芳在《〈黔詩紀略補〉之“補”的意義——以謝士章詩為例》中肯定了陳田對《黔詩紀略》的校補10。這些補錄工作在一定程度上豐富了《黔詩紀略》的內容。

綜上所述,從《黔詩紀略》編纂詩歌的錄入方式來看,其錄詩應當是采用了“選錄”和“全錄”兩種方式?!斑x錄”對象主要是有文集留存的詩人詩歌,而文集散佚或無文集的詩人詩歌則以“全錄”為主??梢哉f,《黔詩紀略》是集“選錄精華”與“匯總”于一體的一部詩歌總集,具有兩種編纂方式并存的特點。

On the Compilation Method of Mo Youzhi 's? Qian Shi Ji Lue? Poetry Collection

He Shuiying

Abstract:Qian Shi Ji Lue is a collection of poems compiled by Mo Youzhi, who is a famous scholar in Guizhou in the Qing Dynasty,which has important historical value. For a long time,the academic circle has disputed the compilation method of the collection of Qianshi Jilue, so that the type of the collection of Qianshi Jilue is unclear. That is,as a collection of poetry in history, whether Qianshi Jilue belongs to the selection essence type or the net collection type is still inconclusive. On the basis of previous studies,the article re-explores the issue of its compilation method based on relevant literature.

Key words:Qian Shi Ji Lue;Mo Youzhi;the compilation method of the collection

責任編輯:李子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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