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干河閃著金光（組詩）

蒲素平

大境門關

大好河山，每一處

都在飽滿的文字中昂起頭

兩扇大門開著，面向遼闊

百貨在紛集

風雪一再推動時間而鮮活

多少熱血之人

有人于此御敵

有人于此互市

河山于此蒼勁

一縷陽光照著長城，金燦燦的

一縷陽光滲進泥土，長出青草和糧食

土豆花和彎刀達成了和解

月光鋪滿一萬里茶路

駿馬跑過草原

遼闊處更加遼闊

雄關大境鎖芳華

多少古事，變成了風沙

多少后來人，騎馬看花

兩扇門，關過開過

兩扇門，對著日出日落

在黃帝城遺址

站在大片玉米地中間。逐鹿的天空

密不透風

朗朗的日頭下，歲月的磨損處

時間帶來孤寂

我習慣去眺望，在眺望中

卸去永恒，神秘

我試圖返回遠古，注視

地下的石斧、石杵、陶盆、陶甑

大山前的桑干河

消失了，又返回

時間永恒而脆弱。在黃帝泉

每滴水的行走都是一次發現

如果睡在時間里，時間是寒冷的

如果開始奔跑，那泉水

冬不結冰，夏不生腐

久旱而不竭的除了五千年的泉水

還有的就是我身體內的血液

在阪泉，一場戰爭結束了

在斧山，歷史完成了合符

誕生在人間的我們，在呼喚

在寫下這古老的記憶和疼痛

我看見另一個我在漫游，在碰撞，在融合

我看見后世的叢林，一邊靜止，一邊搖曳

一把土埋下生命，也埋下黃金

一把土長出黍，也長出希望

時間的灰燼飄飄灑灑

散開的人群重新集聚

從一株玉米上，我

重新找到了干涸，搖晃的生命史

找到了無法言說的沉默

我們多么容易激動，容易愛

容易把歷史和未來混為一體

又過于分離

東窯溝之陶

不管是舜帝，還是一個普通的制陶人

都必須彎下腰

捧起水和泥

像糧食在陶罐里安身

像火在時間里燃燒

像農耕開始了

在此之前，狩獵者不安地奔跑

被深埋地下的

黍，在高原獨身而行

沒有堅持的力量就無法制出陶

沒有生命的疼痛就無法頌出繁衍之歌

在東窯溝，有人低頭挖泥

有人仰望天空

在東窯溝。青草面目清晰

彎腰的人背影堅定

時間打馬而過

多少年了，東窯溝的陶

依然生動鮮活

并在一目了然的地方生根發芽

桑干河閃著金光

不動了，就閃幾下光吧

太陽在風里照著桑干河

我把自己裹在大衣里，桑干河

把自己裹在冷里

在風里閉上嘴，但我依然在內心說著話

桑干河結了冰，但水依然有自己的思想

表達和呈現，不只是一種形式

熱愛和反思，可以抵御一場大風的冷

至于祭祀黃帝、蚩尤的煙火

每一縷，都從今天

吹向歷史的深處

桑干河的冰，忍受住冬天的漫長

等春天一到，咔嚓一聲

陽光就波光粼粼

河面就泛起金光

河水就站起身來，目光

高過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