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風血雨中尋黨

田紅春　朱立輝

1928年5月，袁任遠等人領導常德、桃源、石門、慈利、臨澧邊界人民舉行了“省垣為之震驚”的石門南鄉起義，建立了湘西工農革命軍第四支隊，佘漢初為司令，袁任遠任黨代表。1928年夏，石門南鄉起義失敗，袁任遠遭到反動政府第二次通緝。早在大革命失敗后，袁任遠就作為慈利“四大暴徒”之首，遭到國民黨湖南省政府通緝。敵人不僅挨家挨戶搜查，而且搜山。袁任遠在當地無法隱藏，但仍然堅信共產黨是為民族求解放、為人民謀幸福的，是為勞苦大眾所擁護的，革命一定會勝利。袁任遠決心把革命干下去，于是和支隊司令佘漢初、文書佘修文，于7月下旬離開石門南鄉去尋找黨組織，以便繼續開展工作。

袁任遠一行裝成布販子，秘密進入慈利縣境。他們在樹林里商量，先到離縣城15里的南岳寺附近一個姓褚的熟人家里去暫時落腳。這個人是袁任遠在慈利建黨時認識的，褚的妻子袁任遠也認識。當他們來到褚家時，褚的妻子很緊張。一面謊說褚不在家，一面說這里離縣城很近，外面風聲緊，你們在這里住有危險。袁任遠知道她是聽到外面的風聲害怕了。像袁任遠這樣被懸賞通緝的“暴徒”，她不敢接待也不奇怪。袁任遠沒有責怪她，只是很坦然地說：“你不要怕，我們進來時沒有人看見，只在你這里住一晚，明晨就走。如果發生事情，我們自己承擔，決不連累你?！庇终f：“我們一天沒吃飯了，請做點飯給我們吃?！钡诙焯靹偭?，他們就離開了褚家，天黑時來到二坊坪的聶光國家。聶是袁任遠在慈利中學的同學，當時在武昌高等商業專門學校讀書，正值暑假在家休息。聶雖是國民黨員，但為人正派，以往同袁任遠的關系還好。他的妻子劉文珍是長沙女校的學生。聶是個小地主，住處三面環山，比較偏僻，山上長滿了油茶樹和稀疏的松樹。袁任遠一行來后，他熱情接待，將自己的住房讓給袁任遠他們住。住房角上有個后門通往北面的小山，一旦發生突發情況，他們可以隨時上山。袁任遠幾人每天光著膀子，挽起褲腿到山上曬太陽，皮膚曬得黑黑的，和常年勞動的農民差不多。這里雖然比較安全，主人又盛情待客，但袁任遠急于找黨，不能在此久待。經商量后，袁任遠請聶設法找龍潭河的葉際熙（大革命時期和袁任遠一同在慈利工作的共產黨員），想通過他聯系黨組織。聶雖與葉取得了聯系，但葉不敢來見袁任遠。原來他在慈利也鬧得較“紅”，不敢公開活動，只托人給袁任遠送來10塊銀元。

袁任遠想通過葉際熙找黨的希望落了空，就向聶打聽姜組武（慈利縣早期共產黨員）的消息。當得知姜在武漢工作后，袁任遠決定先去常德找姜的父親問清地址，然后再去武漢。這時，袁任遠3人僅有20塊銀元，只夠兩人到武漢的路費。商量的結果，佘修文愿意留下。在當時情況下，一個外鄉人在這里打短工，沒有人敢雇用，如何生活又成問題。同聶商量，佘修文只有去當和尚，可以暫時隱蔽，等形勢稍微緩和，再下山找黨。于是，托人介紹，佘修文到一個廟里當了和尚。這時聶光國夫婦因學校開學，已經走了，袁任遠計劃將土布換成五倍子（一種染料），化裝成挑夫去常德。因為五倍子體積大，重量輕，三四十斤就可以裝兩麻袋，沒有挑過重擔的人，也可以輕松挑起。袁任遠請聶的哥哥將土布賣了，購回七八十斤五倍子，用四個麻袋裝著，分作兩擔，袁任遠和佘漢初各挑一擔，直奔常德。袁任遠找到姜組武的父親，問清姜組武在武漢的住址后，兩人又用賣五倍子的錢，買了便衣大褂以及一些生活日用品，打扮成學生模樣，買船票去了武漢。

到武漢后，袁任遠即去桂軍李明瑞司令部，找給李明瑞當秘書的姜組武。姜請袁任遠吃了飯，并送袁任遠回旅館。當袁任遠問他能否找到組織時，他說他也失掉了聯系。只知道佘愛生（佘惠，慈利縣早期共產黨員）在開封，張沈川（慈利縣早期共產黨員）在上海，但不知他們是否與黨組織有聯系。于是袁任遠決定去開封找佘愛生，姜給了袁任遠20塊銀元作路費。

袁任遠、佘漢初到開封后，才得知佘愛生也同姜一樣和黨失去了聯系。希望又落了空。10月的北方，天氣漸涼，佘愛生傾囊相助，為袁任遠兩人添置了一點衣服、被褥，再也拿不出錢給袁任遠兩人作路費了。一位與馮玉祥的秘書黃少谷有關系的同鄉，建議袁任遠找黃介紹個工作，以便暫時安身。袁任遠謝絕了同鄉的好意，決心設法與黨組織接上關系。袁任遠寫信給在上海的張沈川，說：“我已經失業，生活很困難，不知上海能否找到工作？”張明白袁任遠的意思，很快回信要袁任遠到上海去。袁任遠從一個平江朋友處得知，好友黎宗烈也在上海，遂決定去上海。由于沒有足夠的路費，只好讓佘漢初暫時留在開封，經佘愛生介紹在他那個機關當錄事，以維持生活。從開封到上海的車費要20多元，佘愛生實在湊不夠這筆車費，袁任遠只好分幾段走。袁任遠先到徐州，找他的一個在劉峙的第一師當參謀的親戚唐芳儒想辦法。當袁任遠到司令部找到他時，他大吃一驚，說：“你怎么來啦？這里戒嚴，你不能住?！痹芜h故意說：“沒有辦法呀，是專程來找你的?！彼缓媒o袁任遠買了一張去南京的車票。在南京，袁任遠又找到佘愛生在國民黨軍隊里當連長的弟弟佘廣生。佘廣生很熱情，讓袁任遠穿上一套舊軍服，裝成士兵，以免發生意外。

袁任遠在南京住了3天，佘廣生送他去上海。途經蘇州時，還要袁任遠玩幾天，看看蘇州的風光。但袁任遠急于找黨，在蘇州只住了一晚，即去上海。下車后，就近到四川北路找到了黎宗烈，他不嫌袁任遠寒酸，熱情接待了袁任遠。晚飯后又請袁任遠洗了澡，并向袁任遠談起幾個在上海袁任遠所熟悉的朋友，其中有一個是在暨南大學工作，是和袁任遠比較親密的朋友。因袁任遠對他現在的情況不了解，只好借故推辭。從談話中，袁任遠得知黎已經脫黨，并在國民黨中央社當了記者。國民黨中央社是給國民黨專門做反動宣傳的，袁任遠對黎很反感，以后再也沒有同他來往了。第二天早飯后，袁任遠就到法租界拉都路找到了張沈川。此時，張沈川已經是上海法租界地方黨支部書記。

袁任遠歷時3個月，行程幾千里，歷盡艱辛和風險，在張沈川的幫助下，終于找到了黨。黨組織安排他到上海赤色總工會任秘書，后又派他到廣西，參加了著名的百色起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