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的另一種語言

姚瑤

閃電與一只鷹不期而遇

一只鷹，在虛構的高度上飛翔

俯沖的姿勢代表向下的力量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

帶著撕裂，那一瞬間的爆發

遠遠大于我的想象

鷹以死亡、決絕的方式

俯沖，加速度下墜

與一道閃電不期而遇

閃電照亮了翅翼

一把鋒利的刀掠過碎玻璃

有著金屬般的回響

裹挾著閃電，鷹在空中飛翔

它在天地間漫無目的飛翔

速度比閃電還快

一只鷹，叛逆、桀驁

我無法阻止閃電和它的到來

我只能把自己置于虛無的高度

把自己想象成一只翱翔的鷹

期待與閃電不期而遇

雷的另一種語言

人世間，真正的寂寞有不少

正如此刻，我的寂寞來自雷聲之后

大面積的死寂。雷的另一種語言

或許屬于孤獨

在月亮山，海拔1490米的主峰

群山隨霧靄抬升或下降

天地間小得只在我的視線范圍

孤獨以決絕的方式進入

無數星星在我頭上閃爍

夜晚安靜下來，我聽見星星

在竊竊私語，一顆、兩顆、無數顆……

他們在我身上跳躍

為了節約往返供電所的時間

那一夜，我們選擇在老鄉吊腳樓下

就地露營，這樣的夜里

誰也想不到會有一記響雷

烏云大作，群星消隱

閃電間，我看見一只兔子

它在窗外不遠處，矜持地盯著我

眼睛通紅，寫滿落寞

雷聲過后大面積的死寂

我像一塊漆黑如鐵的石頭

端坐山頂，淪陷于亙古的沉默之中

或許，雷的另一種語言

屬于一度孤獨的電

長途跋涉而來

在懸崖邊上看閃電

在雷公山頂，懸崖邊上

一道閃電把自己的身段袒露出來

他們說，只有亮出自己

才能與閃電進行深刻的交流

更多時候，我在山頂最高處

輕聲朗誦著詩句

像默誦經文那樣認真

對待一道閃電，我是認真的

搶修每一條輸電線路

我同樣也是認真的

瞬間的明亮照見隱晦的心情

所有的秘密在暴風雨中不堪一擊

一名電工對閃電的渴望

是決絕的

在情緒低落的時刻

我會選擇到懸崖邊上

看閃電劃破長空

在心里裝下全部的雷鳴

多年來，我迷戀懸崖上殘缺的風景

比如閃電之后片刻的漆黑

比如愛上一名沉默寡言的電工

更多時候我會模擬一道閃電

劃過長空，哪怕只有

一瞬間的光明

也會給塵世間絕對的溫暖

一盞燈火在黑夜修行

一盞燈火劃破黑夜，在我體內

點亮，有更多的燈亮起來

職業電工心里藏著光

他把一束光亮抬升至哲學高度

用身體自帶的暖融化寒冰

更多光聚在夜里

像無數螢火蟲聚在一起

盡管微弱，卻照亮了

蒼茫黑夜，照亮了我

“誰說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一曲《孤勇者》在黑夜響起

我看見無數淚光在閃爍

只有濕潤的眼睛

才配得上這一份隆重的抒情

一盞燈火義無反顧走進黑夜

在人間繼續修行

追雷者

雷，兩個極端

一個進入心里，一個進入身體

深邃、無垠，雷聲滾過天空

閃電撕裂失眠的夜

以不及掩耳之勢滾過我的心里

驚雷不動聲色，它的猛烈

和不按常規出牌

常常讓我驚悚，緣于

對一束光的敬畏與期待

一整夜，被囚禁于雷聲里

風聲鶴唳，很多時候束手無策

我索性打開窗戶

看見掌燈人走進漆黑的夜里

閃電照亮局部的暗黑

他們在搶修復電，他們是追雷者

他們爭分奪秒，與雷聲賽跑

心里懷揣閃電和火焰

他們從雷聲中走來

告訴我關于天空遼闊的信息

我愛上炸響的雷

我愛上走在隆隆雷聲里的掌燈人

這不動聲色的拍打、敲擊

以及閃電，以及歡呼

都可以直抵我內心深處

雷聲過后，天地死一般的靜

像掌燈人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