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豆花

于洋

每逢過年，爸爸嘴邊總掛著一句話：“肉是我的命，看到水豆花，我命都不要了?！睕]錯，我們家鄉有個特色美食——水豆花。

爸爸為什么這么喜歡吃水豆花呢？那要從形狀講起。

水豆花和豆腐的顏色一樣，形狀也一樣，但水豆花更好吃。水豆花和豆腐都有著一個“豆”字，難免大家會混為一談。豆腐雖然也是用豆子做的，但做豆腐時要把水分擠干，外表雖呈白色，但白得沒那么亮，口感偏硬一點。水豆花則是完全浸泡在水中，水嫩有光澤，口感偏細一些，白得像清澈的水晶。

水豆花好吃，但制作過程極其復雜。家中只有我和奶奶把步驟記得最清楚，我不會做，只能看著奶奶在廚房中忙碌。

奶奶佝僂著背，跑上跑下地準備材料。我雖然看慣了奶奶做水豆花的情形，但每次也都好奇地跟著奶奶跑上跑下，樂此不疲。奶奶把青豇豆浸泡在水中，水中蕩起陣陣波紋，好似豆子們在水中嬉戲。豆子泡到發脹，便是研磨的好時機。這時，家中的磨盤便蓄勢待發了。只見奶奶用勺子舀起泡好的豆子，倒入磨盤的“大嘴巴”中，之后便推了起來。我仿佛看見磨盤迫不及待的、想要工作的樣子。

“哇哦！”這時，我會發出一陣感嘆。我很驚訝，磨盤明明很重，奶奶嬌小的身軀竟會有如此大的力氣。驚訝之余，奶奶已經把豆子磨好了一大半，白花花的豆漿早已安安靜靜地躺在桶里了。

奶奶嘴里還小聲念叨著：“推磨壓磨，推豆花趕晌午，娃兒不吃菜豆腐?！?/p>

等把一切準備工作做好后，奶奶架起木柴，升起了大火，搭上鍋后，便倒入豆漿。一套動作行云流水，我坐在板凳上看，沒想到豆漿會沸騰得如此之快。

火旺了，豆漿像發怒似的慢慢地冒起了泡泡，“咕嚕咕?！钡?。隨后有很多浮沫，從沸騰的豆漿中漸漸冒起，想要從鍋里沖出來似的。這時，奶奶會加一些水，這樣浮沫便會漸漸地退縮并沉淀下去。

我雙手撐著灶臺，努力想看鍋里的情形?？赡菚r的我太小、太矮，幾乎看不到什么，只能失落地坐在小板凳上，聽著“咕嚕咕?！钡姆序v聲。

奶奶準備好桶，架上燒箕，搭上豆腐帕，便從鍋中舀上幾瓢豆漿。豆漿混合著豆腐渣，一起淋到豆腐帕上，豆腐帕被澆了個“透心熱”，奶奶又將豆腐帕四個角對折，擰成麻花狀，之后用手按壓著。豆腐帕瞬間滲出白花花的水，那便是豆漿。奶奶要把豆漿擠出來，擠干水分，最后只剩豆腐渣。

豆腐渣在奶奶手中，也能成為一道菜。加入辣椒和各種調料，就成為名副其實的“樓上菜”。入口有著豆的醇香，口感糯糯的，有顆粒感，不像渣渣的樣子。

這時擠出來的豆漿，奶奶總會舀出一大盆，放入糖。那就成了早餐必喝的豆漿了，甜甜的，味道好極了。

隨后，奶奶會讓擠好的豆漿們“回家”，再放入礦物質做的“膽水”，膽水黑黑的像墨一樣。這時，奶奶會抽出一些柴火，轉為小火，慢慢熬制。漸漸地，白白的豆漿就會變成方方正正的豆花，浸泡在淡黃的水中，這樣就大功告成了。

每次豆花出爐時，我的腦海里就會為它配樂——“噔噔噔噔”，新鮮出爐的豆花，在我腦海里成了一個從瑤池里出來的仙氣飄飄的仙女。

桌上有很多種口味的辣椒，期待著被豆花選中呢！將豆花蘸一點辣椒放入口中，輕輕一抿，弱不禁風的豆花就塌了下去；晃一晃，口中會感到豆花的 Q彈；搖一搖，豆花會帶著豆香和嫩嫩的口感一起咽下去。豆花湯像糖果一樣香甜，但又不像糖果那樣甜蜜，帶著豆的醇香，喝下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甜味。如果說豆花好吃的話，那一定有辣椒的功勞。每當問起奶奶辣椒的配方，奶奶總是神秘兮兮的不告訴我，所以，我至今都不知道。

每當我生日，奶奶總是不厭其煩地為我們推豆花，她的嘴邊總是說著一句話：“推豆花，九磨十難為好人?！蹦棠毯芟Ｍ覀兂蔀樗谥械暮萌?。

奶奶記性很好，記得所有人的生日，為我們推豆花，給我們生日的儀式感。奶奶卻記不住自己的生日，她說：“你們年輕人的東西，我不喜歡?！?/p>

看著遠方，回想起水豆花，我的嘴角都會情不自禁地向上揚起。微風拂過我的臉頰，像奶奶溫柔的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