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于強的棚廄與莽原

賴起風

馬于強Ma Yuqiang

馬于強，現為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江西省書法家協會副主席、江西省文藝志愿者協會副主席、吉安市書法家協會主席。作品曾入選中國書法家協會主辦的第九屆、第十一屆全國書法篆刻作品展，首屆全國大字書法藝術展，第二屆全國扇面書法展，第二屆全國青年書法篆刻展，第三屆全國書法百家精品展，第三屆全國隸書大展，第六屆、第七屆全國書法楹聯展等，曾獲第五屆中國書法蘭亭獎佳作獎、“中日自作詩書法展”二十周年紀念大展最高獎、江西省首屆篆隸書法作品展一等獎、江西省第七屆書法篆刻作品展一等獎、江西省第五屆楹聯展書法作品展一等獎等。曾入選《書法》雜志第四、六、七屆“中國書壇中青年百強榜”，并出版《馬于強書法作品集》《江西省中青年書家檔案·馬于強卷》等。

馬于強現任江西省書法家協會副主席、吉安市書法家協會主席、井岡山大學直屬單位黨委書記，多個領導職務加身，無法不令周圍的人歆羨。由于在書法及其相關工作上的聯系，以及同校共事多年的關系，更因為馬于強和順寬濟的待人接物態度，于我而言，保持距離或者抱以冷眼都絕無可能。劉錚在《桑塔格的幻覺》一文中說得沒錯，好的評論家總是直面現實的人，他必須讓現實的豐富、現實的殘酷逼近眼前，凝視那豐富與殘酷，他才能有所評論，他的評論才有意義。因此，寫一篇追敘藝術家其人其藝的簡文，如手持柔光鏡來看人，容易有美化之嫌和偏癱之弊。那么，如有隨手可掬的貼切比喻，何不拾來一試？畢竟，馬于強，他有飼養過他的棚廄和供他奔騰的莽原。

書法， 蝸角功名而已。千百年來，精英們在有限的時空內投放盡可能多的精力并騰擲其中。清代何子貞主張“螺螄殼里做道場” ， 一語道破玄機。

書法是人們尋找逝去時間，并竭力施于當下又指向未來的工具。書寫者將它物化在殘紙廢墨的海洋里，物化在對往昔經典作品的反復閱讀和不斷體驗中，物化在對明日無窮無盡的期待中。在書法經典的龐大根系下像鼴鼠一樣專注地刨挖沉積物，充分利用碎片化的時間來完善個體的生命，是書寫者對自身深層心理需要的一種回應。

蘇珊·桑塔格寫本雅明時說：“自我是一個有待破譯的文本，是一個有待建構的工程。構筑自我、構筑其作品的過程永遠太緩慢。人，永遠在自我拖欠之中?！保ㄌK珊·桑塔格《在土星的標志下》）一位書寫者的書寫進路，往往層層受困，他需要忙著應對各種危機。自我，是一樁難破的局，無論如何攻防，都會在另一頭生出后援不斷的、頑強抵抗的千軍萬馬。馬于強在書寫領域縱橫涂抹了數十年，因為不滿足于現狀，煩惱一路糾纏著他——當然，驚喜也隱伏在前方。

書寫成為一個人的日常生活，這是一種限制，也是一種解放。馬于強在自己的棚廄里探究、追憶、補綴古人備下的草料，在自我的持續拖欠中緩慢塑形，健壯騰躍書寫溝壑的四足，最終以其文心之細，對魏碑、隸書的賞會往往能入于毫芒。無疑，他已成為活躍于當代書壇的一名驍將。

事實上，每一位書寫者的慣性書寫存在著不易讓人覺察的潛在危險。馬于強憑借多年努力營造出的一抹亮色，不可避免地在他身后投下了一塊陰影。就藝術層面而言，他絕不是孤獨者，所有書寫者都不得不在現有能力的幫助下強撐局面。

今后的歲月里，馬于強也只好在原有的光輝下再次凝聚起他的全部能量，配備足夠的燃薪，以便更長時間地照亮自己的書寫天空。一匹馬的宿命，即是奔騰不息。

在我看來，擔任地方書協主要組織工作的馬于強仿佛是一名制幻者。

人們不清楚：馬于強的組織才干與書寫才能究竟誰附麗于誰，他既讓心懷理想的書寫者繼續執念研耕，也令本無所希望的后來者“一錯再錯”。確切地說，他的生活里存在一個比在書寫中更為可敬的“馬于強”——他調穩了工作與書寫的天平。由于他出色的書協組織協調工作，吉安市書寫者的個體參與度及整體融洽度近年來大幅提升，吉安市書壇盛況空前，呈現一派蔥蘢之象。這使省內其他地市的書協同行不得不將吉安市書協工作視為不可或缺的參照。

平心而論，居書協主席之位，需要割舍小我的器量，須平息樁樁人事的紛擾，跨越一個個誘人陷阱。據我的觀察，馬于強適合這個位子，因為他有開闊坦蕩的胸襟與一視同仁的湖海高風。馬于強，眾望所歸者也。

我不由得想起美國著名現代主義詩人華萊士·史蒂文斯《壇子逸事》詩里被置于田納西州山頂的那只圓渾的灰陶壇，它令周圍一切零亂蔓延的草莽緩緩聚集，緩緩升起，安靜下來，而后萬籟齊鳴。

馬于強宿于廄，騰于野。不管我個人的感受與評論能否為他的寫照“頰上添毫”，他，都在那里。

2022年3月24日

于廬陵裴川北窗燈下

策劃、組稿、責編：史春霖、金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