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灝《學山堂印譜》版本考述

2024-04-24 17:04賈勝岳
書畫世界 2024年1期
關鍵詞:版本

賈勝岳

內容提要:明崇禎年間張灝編輯之《學山堂印譜》,是印學史上第一部集名家自刻印譜。該譜現存版本較多,印譜質量良莠不齊。本文首先對國內外現存《學山堂印譜》版本作概述,由于序跋、冊數、鈐印質量等皆有不同,進而比較不同版本之優劣,選出最佳善本;其次分析《學山堂印譜》序跋和收錄印章,以此窺看印譜在清代的摹刻與再輯譜;最后以日本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藏《學山堂印譜》為中心,管窺中國印譜在日本江戶時期印壇的傳播情況。

關鍵詞:張灝;學山堂印譜;版本;日本篆刻

《學山堂印譜》開名家自刻印之先河,歷來流傳版本較多,且國內外圖書館均有收錄,通過對該印譜版本的收集、整理與分析,我們發現這些印譜在收印數量、鈐印質量、序跋數量等方面不盡相同,這為研究《學山堂印譜》帶來一定困擾。因此,梳理并考察不同版本之優劣,成為全面、準確研究該印譜的必要條件。

一、國內外藏《學山堂印譜》版本及優劣分析

張灝(生卒年未詳),字夷令,又名休,號白於山人,明末江蘇太倉人。張灝有著顯赫的家族條件,其父張輔之,“明蘇州府太倉人,字爾贊。萬歷十四年進士。歷官兵科給事中。時神宗深居禁內,疏請帝講學、視朝。前后上四十余疏,論及征倭、鎮壓播州楊應龍叛亂等,皆當時大事。天啟時,官至工部尚書,以魏忠賢擅權,乞歸”[1]。堂弟張溥,“初字乾度,后改天如,號西銘,太倉(今屬江蘇蘇州)人,崇禎四年(1631)中進士,授庶吉士,一年后以葬親乞假而歸,后終身未履官。幼年嗜學,每讀書必手抄,必六七遍方止,故名其書齋為‘七錄齋。熹宗天啟四年(1624)曾與顧夢麟、朱隗、周鐘等十一人成立應社。崇禎初,又聯絡大江南北各文社成立復社”[2]。

顯赫的家庭背景為張灝編排印譜提供了大量的財力支撐。他先于萬歷丁巳年(1617)輯成《承清館印譜》,又于崇禎辛未年(1631)輯成《學山堂印譜》六冊,兩年后增補重輯成十冊?!秾W山堂印譜》現存版本較多,國內外圖書館均有收集。目前,國外共有三所圖書館藏《學山堂印譜》不同版本,分別為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藏八卷本、美國加州大學伯克萊分校東亞圖書館藏一卷本、美國哈佛大學圖書館藏八卷本。

(一)國外圖書館藏《學山堂印譜》版本

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藏《學山堂印譜》,為明崇禎四年(1631)鈐印本。該譜尺寸縱29厘米,橫16厘米。印譜卷首題:明古吳白於山人張灝夷令氏鑒藏,婿葛鼐竑調參考。印譜頁面以兩行四列界格劃分,采取上印下注版式,雙面鈐印,始于“學山迂士”,止于“早知窮達有命恨不十年讀書”。但該版本未附“名家篆刻姓氏”及印譜序跋,且該版本呈現的部分印蛻有殘損現象,數量達22枚。

美國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東亞圖書館僅藏《學山堂印譜》一卷。該譜尺寸縱為24.5厘米,橫13.7厘米,這是筆者找到的新見版本。根據柏克萊加州大學東亞圖書館漢文古籍目錄記載,印譜卷首題:明吳郡白於山人張灝夷令氏鑒藏。印譜首頁鈐印為“山容涼肺腑”“張灝之印”,末頁為“今之相者兮與肥”“莫謂白云無世法日供詩料送山家”。該版本印譜中的卷首原題“卷二”,“二”字經前人墨筆添作“上”字。

美國哈佛大學圖書館藏《學山堂印譜》八卷本。該譜尺寸縱30.2厘米,橫17.3厘米,全譜共載印章2048枚。卷首題:明古吳白于山人張灝夷令氏鑒藏,婿葛鼐竑調參考。印譜頁面以兩行四列界格劃分,采取上印下注版式,雙面鈐印,始于“學山迂士”,止于“早知窮達有命恨不十年讀書”。序跋作者為董其昌、陳繼儒、王在晉、顧錫疇、陳仁錫、許士柔、楊汝成、李明睿、馬世奇、鐘惺伯、舒曰、張壽朋、方應祥、劉士斗、許國榮、吳偉業、陳萬言、徐日久、項鼎鉉、葛鼏、吳震元、張溥、張灝。后附錄“篆刻名家姓氏”及紅色印刷的《學山張灝主人載白》。

綜合來看國外三個印譜版本,無論是從印譜收入印章的完整性、鈐印質量、序跋數量還是從印譜的可獲得性來看,相比較之下,哈佛大學圖書館藏《學山堂印譜》著錄印章都最全面,印章鈐印清晰且無殘損現象,封面的包裝亦較為美觀。

(二)國內圖書館藏《學山堂印譜》版本

西泠印社藏《學山堂印譜》八卷本。該譜版框縱29.7厘米,橫16.5厘米。印譜卷首題:學山堂印譜卷之一 ,明古吳白於山人張灝夷令氏鑒藏,婿葛鼒竑調參考。印譜頁面以兩行四列界格劃分,采取上印下注版式,雙面鈐印,始于“學山迂士”,止于“早知窮達有命恨不十年讀書”。序跋作者為董其昌、陳繼儒、王在晉、顧錫疇、李明睿、陳仁錫、許士柔、楊汝成、馬世奇、鐘惺伯、舒曰、張壽朋、許國榮、吳偉業、陳萬言、徐日久、項鼎鉉、方應祥、葛鼏、吳震元、周鈿子、張灝、歸昌世、李繼貞、馬世奇。

臺灣圖書館藏《學山堂印譜》四卷本,只存有卷一、卷三、卷四、卷八。該譜版框縱25.6厘米,橫14.4厘米。印譜卷首題:學山堂印譜卷之一 ,明古吳白於山人張灝夷令氏鑒藏,婿葛鼒竑調參考。序跋作者為董其昌、陳繼儒、王在晉、韓日瓚、顧錫疇、陳仁錫、許士柔、楊汝成、李明睿、馬世奇、鐘惺伯、舒曰、張壽朋、方應祥、劉士斗、許國榮、吳偉業、陳萬言、徐日久、項鼎鉉、葛鼏、吳震元、張溥。

上海圖書館藏《學山堂印譜》四卷本,分別為二、三、四、五卷。該譜版框縱21厘米、橫13厘米。印譜卷二首頁題:學山堂印譜卷二,明古吳白於山人張灝夷令氏鑒藏,婿葛鼒竑調參考。印譜共計四篇序跋,分別為董其昌印譜序、陸獻明印譜題跋、李吳滋學山堂印譜序、張灝自序。此版本特殊之處在于墨書小楷釋文。

浙江圖書館藏《學山堂印譜》八卷本。序跋作者分別為董其昌、孫慎行、韓日纘、陳繼儒、王在晉、錢謙益、顧錫疇、兆旸寅、許士柔、楊汝成、李明睿、徐汧、馬世奇、鐘惺伯、舒曰、張壽朋、方應祥、劉士斗、許國榮、吳偉業、陳萬言、徐日久、項鼎鉉、葛鼏、吳震元、周鈿子、張灝,其中孫慎行、韓日纘、錢謙益、徐汧僅此版可見。

蘇州圖書館藏《學山堂印譜》四卷本,分別為首卷、卷一、卷二、卷三。印譜版框尺寸縱29厘米、橫16.5厘米。印譜封面題:學山堂印譜十卷,明崇禎婁東張氏夷令輯本,瓦翁同道珍藏潞淵題眉,辛酉重九。卷首題:學山堂印譜卷一,明吳郡白於山人張灝夷令氏鑒藏。序跋作者為董其昌、陳繼儒、王在晉、顧錫疇、陳仁錫、李明睿、楊如成、許士柔、鐘惺伯、馬世奇、陸獻明、許國榮、吳偉業、舒曰、張壽朋、陳萬言、徐日久、方應祥、項鼎鉉、葛鼏、吳震元、周鈿子、李繼貞。

國家圖書館藏《學山堂印譜》八卷本。該譜版框縱20.3厘米,寬13厘米。卷首題:明古吳白於山人張灝夷令氏鑒藏,婿葛鼒竑調參考。印譜頁面以兩行四列界格劃分,采取上印下注版式,雙面鈐印。序跋作者為董其昌、孫慎行、韓日纘、陳繼儒、王在晉、錢謙益、顧錫疇、許士柔、楊汝成、徐汧、馬世奇、鐘惺伯、舒曰、張壽朋、方應祥、許國榮、陳萬言、項鼎鉉、葛鼏、吳震元、張灝。但該版本缺點之處為未附“篆刻名家姓氏”。

洪洞董氏舊藏《學山堂印譜》六卷本。譜中于每方印章下標注材質。卷首題:明吳郡白於山人張灝夷令氏鑒。序跋作者為王在晉、許國榮、舒曰、李繼貞、王志堅、李吳滋、張壽朋、徐日久、吳、錢龍錫、王在公、陳萬言、黃元會、武文達、吳震元、陳世埈、項鼎鉉、張大復、張嘉、袁德溫、薄澹儒、張灝。

由上可知,《學山堂印譜》諸多版本優劣各異,在卷數收入的完整性、鈐印質量與數量、序跋數量等方面不盡相同。因此,綜合反復比較來看,國外圖書館中,以哈佛大學所藏版本最善;國內版本中,無論是在印譜刊行的整體版面,還是印章與序跋數量的完整性上,都以浙江圖書館、西泠印社藏《學山堂印譜》最善。值得注意的是,有的印譜版本序跋數量雖然較少卻于印章下方標注印材,抑或是此版本中的序跋為其他版本所未有。因此,在研究《學山堂印譜》時,應當不同印譜之間結合來看,取長補短、互作補充。

二、《學山堂印譜》鈐印在清代的翻刻與再輯譜

《學山堂印譜》在清代享有極高的藝術評價,文人以“連城之璧”來形容:

前明嗜印,推婁東張子夷令。集三橋、雪漁、文休、爾宣、杲叔、梧林諸君子所鐫,編為《學山堂印譜》十冊,鑒賞家胥珍重之。蓋三百年一人而已。近時有欲購者,幾等連城之璧。[3]

或以“重資”求購:

時損重資從江左購致張氏兩譜。[4]

由此可見《學山堂印譜》在清代具有標桿的威望和地位。隨著明亡,家道中落,張灝“學山堂”藏印也逐漸星散,清初有好印者集其舊印,又請時人補摹作刻,或亦輯原譜舊印成譜,仍沿“學山堂”之名,促使《學山堂印譜》在清代廣泛傳播。其傳播過程具體可以概括為以下兩點:

第一,“學山堂”中藏印屢經后人學習與翻刻。汪啟淑曾得“學山堂”舊印數十方,輯入《讱庵集古印存》中。該印存集先秦至明代各類古璽、官印、私印、元押等雜印千余方,每頁二至五印不等,印無釋文,但注明印章材質。此譜雖名集古印存,然所見以明代及清初人刻印為多,后汪氏又摹刻“學山堂”藏閑章254方,合原印輯成《臨學山堂印譜》六冊。

第二,輯“學山堂”舊印成新譜。清顧湘購藏“學山堂”中遺印,潘遵祁在《小石山房印苑》中形容他“學山園舊物數百方,亦為君有,稱大觀焉”。顧湘先于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集成《學山堂印存》四卷,藏“學山堂”印章93方。后一年又集成《小石山房印苑》,藏“學山堂”印章164方。

三、《學山堂印譜》傳入對日本江戶時期印壇的影響

韓天雍在《日本篆刻藝術》中言及:“日本的歷史,可以說是一部對外來先進文化的吸收史?!盵5]日本篆刻的發展依附于中國篆刻,日本早期篆刻發展較為緩慢,直到印學東傳,印譜大量傳入日本,給日本印壇注入了新的活力。結合日本大庭修撰寫的《江戶時代的唐船持渡書的研究》《江戶時期中國典籍流播日本之研究》、中田勇次郎編著的《日本的篆刻》等相關文章,以及文章中當時江戶時代船舶載文字、印譜等相關資料,匯總當時“江戶時代中國印譜傳入日本時間表”(見表1),以此來探究日本篆刻在江戶時期對中國印譜的汲取。

由表格可知,《承清館印譜》是目前所確知最早流往日本的中國印譜,而《學山堂印譜》的傳入時間為寶歷十三年(1763)。此階段日本從中國引進的印學書籍與集古印譜已蔚為大觀。

到明治十三年(1880),楊守敬親自前往日本,帶去自己書法作品的同時,還帶去了載于《飛鴻堂印譜》中所藏古印。這加深了日本印人對印章實物的直觀感受,編撰而成了《松石山房印譜》,激起了日本印人前往中國追求篆刻本源的欲望。圓山大迂、中村蘭臺、桑名鐵城等日本印人又相繼前往中國,學習吳讓之、徐三庚、趙之謙、吳昌碩等印人篆法,將其印風帶往日本,廣為傳播。這樣一來,眾多中國印譜通過日本人留學、貿易往來等途徑被帶回日本,經過日本印人的接受與轉化,變成了其獨特的篆刻文化。具有“印圣”之稱的高芙蓉(1722—1784),“通過中國的舶載印譜知道古銅官私印,并注意其藝術性,通過日本古代古印的字體,擴大復古之風”[6]。印學東傳既促進了中國傳統文化的對外傳播,也促進了日本篆刻藝術的發展,掀起了日本人學習中國古印的熱潮。對于此,陳振濂在其《日本書法史》中寫道:

篆書工具書和中國學者的文字學著作魚貫而出。到山本格安著《六書開示》《說文進余》《駁篆髓》之后,日本出現了第一代專事文字學的學者。與此相對應的是出現了大量的篆刻專門書籍。元祿十年(1697)京都刊行了明代徐官的《古今印史》,首開篆刻書籍出版之先河。其后,吾丘衍《學古編》刊出,伴隨而來的是日本印人的許多印學著作,如木母馨的《鐵筆執誼》等還直接用和文撰寫,其對日本印壇的普及型貢獻不言而喻。[7]

日本看到了中國篆刻獨特的藝術魅力,陳麥青談到《學山堂印譜》在日本書店以高價格暢銷,“以東京最有歷史、最有聲名、最有規模的中國古籍專營店之一的山本書店為例,原鈐印譜之中,明萬歷間甘旸的《甘氏集古印正》、崇禎間張灝的《學山堂印譜》、清代徐堅的《西京職官印錄》、陳鍊的《超然樓印賞》、吳式芬的《古銅印譜稿》(《雙虞壺齋印存》)稿本等,標價都在二百五十萬日元左右”[8],足以看到日本對《學山堂印譜》乃至中國印譜的重視程度。篆刻藝術東渡日本,令日本印壇感受到了明清時期的篆刻藝術魅力,打開了日本篆刻大門,促進了日本篆刻的發展。

余論

明萬歷以來,張灝遍求當時印人為其篆刻印文內容多為經史詩文的印章作品,先輯成《承清館印譜》。隨著搜集的印章愈來愈多,且家中筑成“學山園”,張灝遂合前譜增為《學山堂印譜》六冊,后新刻印作又大量增多,于是再編成十冊本。印譜影響力之大,在四百年的流傳過程中,出現了多個不同的版本,給印學研究者帶來一定困擾。因此,梳理并比較不同版本之間的優劣顯得尤為重要。

由于本身包含的學術價值和藝術價值,印譜自明崇禎問世以來,在清代得到印人大量臨摹,或輯原譜舊印成新譜。后隨著印學東傳,《學山堂印譜》和明代大量印譜又以船舶貿易的方式流傳到日本,并在日本的書店中以高價暢銷。中國印譜傳入日本,既對中國篆刻在日本的傳播起到積極推動作用,也更好地促進當下中日篆刻研究交流。

參考文獻

[1]張?之. 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1294.

[2]吳楚材,吳調侯. 古文觀止:下[M]. 張天來,王華寶,主編. 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9:1164.

[3]郁重今. 歷代印譜序跋匯編[M]. 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08:342.

[4]黃惇. 中國印論類編[M]. 北京:榮寶齋出版社,2010:670.

[5]韓天雍. 日本篆刻藝術[M]. 南寧:廣西美術出版社,2019:19.

[6]小倉慈司. 日本古印譜的研究(序說):關于藤貞干以前[J]. 國立歷史民俗博物館研究報告,1999(79):582.

[7]陳振濂. 日本書法史[M]. 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2018:353.

[8]陳麥青. 隨興居談藝[M]. 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3:229.

策劃、組稿、責編:金前文

猜你喜歡
版本
傅察及其《忠肅集》成書版本與研究價值
《武林舊事》版本考略
淺談《紅樓夢》的版本
《全宋文》所收陳師道《答張文潛書》??笔斑z
古籍版本鑒定
《體能訓練》通用教材不同版本的歷史溯源及其訓練學比較研究
《李賀歌詩編》密韻樓叢書本提要
《百宋一廛賦注》提要
毛鳳枝《關中金石文字存逸考》考論
善本戲曲叢刊中的關公戲著錄研究
91香蕉高清国产线观看免费-97夜夜澡人人爽人人喊a-99久久久无码国产精品9-国产亚洲日韩欧美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