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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談:通過語言構筑的姿勢

2024-04-25 07:31徐立峰袁偉
詩歌月刊 2024年4期
關鍵詞:袁偉寫作者寫詩

徐立峰 袁偉

1.緣何寫詩?

徐立峰:一開始,當然是為了表達自我,表達對許多事物的看法。多年之后再回頭看,我得承認,日常讀寫滋養了我,寫詩更是一種自我治療,已然成為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如今,緣何寫詩與緣何活著,大約是同一個問題,很難說有確切答案。

袁偉:上小學的時候,特別喜歡聽評書。那還是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每天中午放學就向家里飛奔而去,其實那時候家里沒有收音機,是蹲在鄰居家窗戶下聽。評書應該是我最早接觸的文學吧。因為聽評書,初中學文言文時,就很喜歡,以至古詩詞也是喜歡的課,并在那時模仿寫古體詩,整個初中,好像寫了兩本練習簿。讀高中后,受艾青《大堰河,我的保姆》的影響,不再寫古體詩,開始學著寫新詩。高二那年,第一次在姚雪垠老師編輯的一本詩文集里發表三首詩歌。

2.你的詩觀是什么?

徐立峰:借助語言,嘗試去思考、探尋存在的本質。去看看人生的不確定性,去盡力接近世界不可知的一面。在我看來,同所有藝術形式一樣,詩歌是種姿勢,當時間逝去,諸多人與事已消亡,通過語言構筑的這姿勢仍在,留下我活過、思考過的痕跡。這些痕跡不一定有多么閃亮,但一定是真實的,一定是屬于我自己的。

袁偉:寫詩初期,好像知道詩歌為何物。后來,就越來越混沌,越來越說不出詩歌的樣子?,F在,我仍然不知道詩歌是什么,好像也沒必要知道一樣,似乎詩就是詩,如同時間那樣動態的存在,而時間是最深的藝術和思想。因此,詩觀于我也是這樣,現在沒有詩觀。開始時好像有明確的概念,知道為啥寫詩,知道怎么寫詩。但漸漸的就模糊了,懷疑了,否定了。一般而言,詩觀這個東西并不值得信賴,所謂詩觀會隨著對事物、對人生的認知而不斷改變。沒有成熟的世界觀,無從談起詩觀。

3.故鄉和童年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

徐立峰:故鄉和童年意味著我自身的來歷,我文字的根。我想,這對所有寫作者而言大概都是一樣的。故鄉和童年,以及我們閱讀的那些經典作品,以及我們繼承的那些傳統與習俗,都意味著我們寫作的源頭。

袁偉:我六歲多離開故鄉,直到三十年后才回去過,但我一直對故鄉和童年有清晰的記憶。都說故鄉和童年是一個寫作者的精神原鄉,我部分是這樣,更多時候,故鄉和童年其實就是一個遠方,而現在近了,是一種內心的確認。

4.詩歌和時代有著什么樣的內在聯系與對應關系?

徐立峰:詩歌可以記錄時代,以及時代變遷帶來的變化。反過來,可能,每個時代都需要詩歌為之代言。另外,時代變化帶來詩歌語境的變化。這就要求我們思考詩的現代性,以及隨之而來的詩歌創作的更多可能性,在表現力、修辭、敘事或抒情等方面進行探索、更新。不過,秩序的頂峰流動著普遍性。詩中的時間不應局限于身處的時代,每首詩都有自己的時間觀,它既面向過去,也面向未來,不僅僅只針對當下。不管寫作者活在哪個時代,不能丟了詩的批判精神。

袁偉:與時代對應的詩歌無不具有現實性,詩歌觀照生活和事物的發展,其實是觀照人的內心和與之匹配的精神。時代的愛、痛、焦慮、發現、覺醒,是時代給予詩歌的最重要的內容,也是詩歌要竭力呈現的。

5.對于自己的詩歌創作,你的困惑是什么?

徐立峰:有很多困惑。接下來寫什么?怎么寫?怎么找到新的表達方式?怎么避免重復自己?等等。應該是大多數寫作者都會遇到的困惑。越寫,越能體會到其中的難度??墒窃捳f回來,寫作的樂趣不正體現在這樣的難度上嗎?

袁偉:寫詩應該是件單純的活計,就像做人一樣,應該簡單。但是,后來這種單純和簡單就變成了追求。好在人是會反思的,會尋求個體的自我抵達,一些詩人開始從詩歌的熱鬧和紛亂中退出,回到自己的心靈處。我能感覺到越來越多的詩人在這樣的自我尋求中寫作。

6.經驗和想象,哪一個更重要?

徐立峰:都重要。生存的經驗,閱讀的經驗,練習及修改的經驗,痛苦與歡愉的經驗,生老病死的經驗,那些在日子或語言里掙扎的經驗,構成寫作的土壤。而想象,則是寫作的翅膀。兩者缺一不可。經驗和想象,是寫作的重與輕,就像一棟特色建筑厚重的內部與耀眼的外觀。

袁偉:想象重要。詩人永不枯竭的想象力,是詩歌創作的源泉。經驗可以通過積累獲得,無非是時間和寫作(包括閱讀)的量的堆積。而想象甚至可以是一首詩的生命,很多好的想象,來自于天賦。但再好的想象,也需要可靠的經驗來確保更好地完成。

7.詩歌不能承受之輕,還是詩歌不能承受之重?

徐立峰:在米蘭·昆德拉《生命不能承受之輕》里,薩賓娜與特麗莎隱喻了生命的輕與重。重負讓我們不斷地跌回自身,回到大地,充實,真切。與此同時,重負之下的人難免渴望飛翔,渴望新奇與陌生的體驗,渴望某種輕盈感。人類正是在這種緊張關系里成長、戀愛、繁衍,一代過去,一代又來。詩歌一個樣,從來沒有哪首詩能解決詩歌的所有問題。永遠在進行之中,在矛與盾之間,承受輕的同時必然也在承受重。

袁偉:詩歌一旦成為消遣和娛樂,它的輕,是危險的,需時刻警惕。詩,即思。某種意義上,這就有了詩歌的重,詩歌的諷刺、揭示、鞭撻、發現、救贖等功能,讓詩歌變得深刻穩重,令人敬畏。

8.你心中好詩的標準是什么?

徐立峰:語言精準,表達清澈,日常語言的組合帶來神奇的效果,聽覺和視覺上有某種節奏感。它的表現又是形象化的,隱喻式的。閱讀它的時候,不是一晃而過,而是會經常停下來想一想。在整體上,它又有某種含混感。

袁偉:長期以來,詩人們對好詩標準的討論一直沒有停止過,詩壇還有好詩主義的提出。但至今沒有統一的答案(標準)。我也和朋友們聊過此類話題,歸結起來,個人覺得一首好詩應該做到準確、有容量、有深度。

9.從哪里可以找到嶄新的漢語?

徐立峰:也許,哪里都有。生活中,閱讀中,思考中。但不必懷疑,作為語言的最高形式,詩歌在這方面貢獻最多。

袁偉:從生活的細節處尋找,仔細觀察,去發現、總結、歸納。從陌生環境中尋找,保有獨立見解,并不斷反問。從閱讀中尋找,閱讀的內容距離詩歌越遠越好,越陌生的領域越好。

10.詩歌的功效是什么?

徐立峰:審美,凈化,溝通,記錄,喚醒。就我個人而言,它還具有療愈作用。它讓我知曉自身的渺小,懂得敬畏時間。它讓我了解并享受自己的孤獨,在這喧囂世界覓得一方靜謐之地。

袁偉:隨著詩歌的發展,寫作上的拓展和深掘,贊美、發現、揭示、鞭策、救贖的功效越來越顯著。

11.你認為當下哪一類詩歌需要警惕或反對?

徐立峰:在這個詩歌越來越小眾化的年代,所有還在堅持寫詩的人都不易,都值得尊敬。一個時代要允許不同的聲音存在,我認同詩歌寫作的多樣性。

袁偉:“寫詩即做人”這句話,體現了真。真,才是生命力的延續,才更顯示其價值。如今,越來越多的詩人從鬧回到靜,從熱回到冷,從虛回到實,這些都是真,這些真是詩歌的希望和力量,也是詩歌本來的樣子。其實,人們對過度晦澀難懂的詩是拒絕的,而與之相反的一些口語詩寫作中的隨意、輕淺、擺爛,同樣需要警惕和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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