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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師陀的“烏托邦”情懷

2024-04-25 08:28張冉
南腔北調 2024年3期
關鍵詞:師陀烏托邦情懷

張冉

摘要:“烏托邦”情懷是師陀的重要精神特質,師陀以此為根基構建出潛藏于鄉村—都市雙重批判下的“烏托邦”精神家園。以“烏托邦”情懷為著力點深入探究師陀的精神世界,分析其作品的獨特性,觀照隱于文字中容易被人忽略的對現實世界“審美超越”,有助于更全面、充分地了解和展現師陀的創作和心理。

關鍵詞:師陀;“烏托邦”情懷;精神還鄉;鄉土情結

師陀,本名王繼曾,字長簡,曾用筆名有蘆焚、佩芳等,這位來自中原大地的現代作家,以其獨有的風格、突出的個性在現代文學史上占據著一席之地。20世紀三四十年代是師陀創作生涯中的高峰期,這一時期的創作幾乎構成他文學創作的主體。一方面,他與沈從文等京派作家一同活躍在文壇上,展現出鄉土中國的文學形態;另一方面,他受到左翼文學思想的影響,用文字來批判和諷刺現實世界的黑暗與丑陋。因此,師陀的創作兼具京派自然田園敘事與左翼批判救亡敘事的雙重特征,這也使與之相關的研究具有更多的言說空間。

大部分學者的研究聚焦于師陀對現實世界的批判與諷刺,即從左翼批判救亡敘事的角度來研究師陀的作品、探究師陀的心靈。少數學者注意到了師陀在揭露現實世界的丑惡的同時勾勒出的“烏托邦”世界,但普遍缺少對師陀作品中“烏托邦”世界的充分闡釋。實際上,師陀的“烏托邦”情懷是不應該被忽視的。誠然,丑與惡在師陀的筆下被展現得淋漓盡致,但這并不代表他的文字里沒有美與希望,更不代表他沒有自己的“烏托邦”想象。細讀師陀的作品,會發現其中有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個是荒蕪的現實世界,一個是充滿著生機與活力的“烏托邦”世界,而后者既是他漂泊無依的靈魂的棲息之地,也是他批判現實世界的參照物。因此,在立足文本的基礎上,以師陀的“烏托邦”情懷為出發點,能夠從一個新的角度更加全面地解讀師陀。

一、師陀的“烏托邦”意識

(一)人生經歷對師陀的影響

1910年,師陀出生在河南杞縣的一個敗落的地主家庭。在那個位于中原大地的普通村莊里,師陀度過了童年歲月,也生長出獨屬于他自己的個性氣質。在師陀的回憶里,父親是悲觀無能的,母親是暴躁愚昧的,兄長是專橫的,他的童年總是充滿了嚴苛的責罰,哥哥打他,母親打他,比師陀大的孩子也打他。在這樣的環境里成長的師陀,常常感到孤獨——“這樣,我常常還感到自己很孤獨”[1]。他過早地感受到生活的艱辛不易,所謂的“家”帶給他的也只有傷心和憎恨。童年的經歷直接影響著師陀日后的創作,他的許多作品里都顯現著憂慮、陰郁、怯懦的氣質。但是,對他來說,童年也不是只有痛苦,挨打后棲身的曠野就柔軟了師陀的內心:“特別是挨了母親的打,我便逃出去,逃上曠野去,直到黃昏過去,天將入夜,才悄悄回家?!薄斑@時落日給了我不少安慰?!薄奥淙赵谔镆吧喜急榱撕推?,我感到說不出的溫柔,心里便寧靜下來?!盵2]無邊的曠野接納了師陀那顆孤獨敏感的心,溫柔的落日撫慰了那個不安無助的靈魂,因此童年的曠野成了師陀內心永遠的棲息地,是他熱愛、向往的地方。在后來的寫作中,師陀將最溫柔的語言盡付與這個避難的港灣,而這個港灣也成為其“烏托邦”精神世界的空間基礎。

青年時期,師陀離開故土,從鄉村走到都市,先后來到北京和上海。一方面,彼時的中國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國家動蕩,人民流離失所,師陀目睹了不少的亂象,潰亂的現實世界在某種程度上正是師陀構想“烏托邦”世界的直接原因;另一方面,漂泊于外鄉的經歷也讓師陀企盼著一個心靈的歸宿。在北京,師陀和京派作家之間建立了密切的聯系。師陀常向京派的刊物如《大公報》文藝副刊、《水星》《文學季刊》等刊物投稿,和卞之琳、靳以、李健吾等京派作家交往漸多。同時,李健吾、朱光潛等京派批評家分別對師陀的作品進行了正面的評價,進一步明晰了師陀與京派作家在創作方面共有的特質,這在潛移默化中引導了師陀的進一步創作。盡管師陀本人并不愿意將自己納入任何一個流派,但不論是與京派作家之間的交集,還是作品中顯現出的與京派的某些特質的相似之處,都說明師陀與京派之間有著極深的淵源。京派作家大多自稱為“鄉下人”,師陀也說自己是來自鄉下的人,出身背景以及相似的對故土的懷念之情讓他們有了更多的交集,詩化小說的追求、對鄉土世界自然之景的美好刻畫等相似的特質讓他們的聯系更加緊密。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師陀與朋友之間書信往來甚密,只可惜相關書信幾乎蕩然無存,但師陀曾提到過沈從文“對青年后輩,他極熱情”[3],沈從文也曾高度贊揚師陀,認為他的小說是“值得讀后再讀的書”[4],而透過“文革”之后沈從文寫給師陀的長信,可以看到沈從文對師陀如兄長一般的關懷,“沈從文以自己生命的美麗滋潤著師陀的心田”[5]??梢韵胍?,在師陀早期的創作生涯中,這般“生命的美麗”同樣也滋潤了他那顆漂泊不安的心,讓他在批判鄉野的愚昧落后時也能看到那片土地的美麗。1936年,師陀離開生活了五年的北京,來到上海。在上海這座被現代文明影響最深的都市中,師陀既深刻地認識到鄉村的愚昧與衰敗,也意識到都市的墮落與腐朽,他既不能認可自己所屬的鄉土,更無法認可所處的都市,所以心靈的漂泊無依成了一種必然。正是這種漂泊無依的情感體驗,促使師陀建構自己的“烏托邦”世界,以期獲得暫時的慰藉。而這個世界既以其童年的原野為根基,也以其與京派作家共享的自然與生命的美麗為養料。

此外,在師陀的人生旅程和寫作道路上,魯迅先生給予他極大的影響。師陀自稱是“魯迅迷”,雖從未見過魯迅先生,卻一直熱愛著魯迅先生筆下的文字。從青年時期開始,師陀就酷愛閱讀魯迅先生的作品,不論是短篇小說、散文還是雜文,在魯迅先生的作品全集出版之前,師陀基本上都陸續閱讀過,且不止一遍。[6]師陀曾說:“我是個魯迅先生思想崇拜者,凡是他的著作能買到的我就買,買不到的我就借?!盵7]魯迅先生對民族國家的擔憂、對底層人民的關注影響著這個滿腹憂國憂民情懷的青年人。因此,師陀的創作不可避免地向魯迅靠攏,他用自己的眼睛來觀察這個社會,用自己的筆來刻畫這個社會,像魯迅先生一樣試圖拯救這個病態的社會。師陀不僅繼承了魯迅先生的啟蒙立場與批判和諷刺的手法,也被先生作品中的“希望”影響著。他在寫給魯迅先生的悼文中感念道:“魯迅先生卻是從沙漠來的,那里沒有水源,沒有花草,有的只是不易耕植的一片沙磧,他一路種下花木,尋覓甘泉……”[8]師陀同樣是以跋涉者的姿態在一路坎坷向前,就是因為始終堅信“甘泉”就在前方。在整個抗日戰爭時期,師陀都處于險惡環境之下,但他挺著錚錚傲骨,在小小的“餓夫墓”中,批判現實中的種種惡象。他縱然處于絕望之中,但心中的“希望”不曾破滅過。

(二)師陀“烏托邦”意識的具體表現

師陀的“烏托邦”意識首先表現在他對“逃避式烏托邦”的建構上。誠然,師陀的作品呈現出一幅幅現實世界的“浮世繪”,但在刻畫這些“浮世繪”之時,他發現不論是鄉村還是都市都存在著極大的問題,他既無法認同自己所屬的現實中的鄉土世界,也無法在“毀人爐”一般的都市中找到歸屬感。無處皈依的心靈自然而然地渴求慰藉之地,而這個慰藉之地正是師陀在對鄉土和都市的雙重批判中,悄然建立起的“烏托邦”世界。

師陀曾寫道:“我不喜歡我的家鄉,可是懷念著那廣大的原野?!盵9]“家鄉”指向丑陋的人事,“原野”指向美好的自然。正如前文所言,“原野”是師陀避難的港灣,也成為師陀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同時代批評家孟實(即朱光潛)在評價師陀文章時就指出師陀對家鄉、對過去的時光同時有著憎恨和留念兩種情緒,憎恨它殘留的“封建式的余孽”,但同時又懷念它流淌著的“牧歌風味的幽閑”。[10]盡管家鄉的人與事讓師陀感到絕望,但美麗的自然、無邊的曠野卻是師陀的“希望”。正如現代學者梁鴻所說:“在這荒原之上,畢竟還蘊含著作者最初的希望和溫柔的懷想,它們時時激起作者活下去的愿望,也使他的空虛最終沒有變成絕望?!盵11]因此,在沉郁的文字中,總有描寫鄉野圖畫的清麗語言;在昏暗的世事里,總有明亮的自然之景?!霸啊背闪藥熗印盀跬邪睢笔澜绲目臻g基礎,這是他為自己建構的理想世界,也是支撐他始終不曾陷入無邊黑暗的光明所在。

師陀在短篇小說集《果園城記》的后記里寫道:“我憑著印象寫這些小故事,希望匯總起來,讓人看見那個黑暗、痛苦、絕望、該被詛咒的社會。又因為它畢竟是中國的土地,畢竟住著許多痛苦但又是極善良的人,我特地請漁夫的兒子和水鬼阿嚏來給它增加點兒生氣?!盵12]師陀縱然看清了這個黑暗絕望的社會,但內心依然有著對美好人事的相信、期待和渴望。熱心的郵差先生、負責的賣油翁、充滿生氣的漁夫的兒子還有水鬼阿嚏,這些美好的人在果園城的世界里幸福安逸地生活著,讓人感覺美好溫暖,這與果園城里其他封建、愚昧、落后的人所呈現出的生活狀態截然不同。師陀有意識地為這個封閉自足的小城增添生氣,而這生氣正是來自對美好人事的想象,是他內心的“烏托邦”精神家園中理想人性的體現。

此外,在長篇小說《結婚》中,師陀特意設計的人物“佩芳”,以及佩芳一家在鄉下的生活,其實也是他心中的“烏托邦”世界的映射。師陀在談及創造“佩芳”這一角色時說道:“她必須是個艱苦樸素的人,必須是個具備高尚精神的人,必須是個能同情他、對他溫柔體貼的人,否則他是不會為著娶她甘心借高利貸去做投機生意的?!盵13]可見,“佩芳”這一人物本身就是美好的、理想化的,也可以說是《結婚》中唯一的正面人物,甚至“佩芳”這個名字,也是師陀早期的筆名。師陀用極其溫馨自然的語言描述佩芳一家在鄉下的生活,表現出他們精神上的滿足與幸福以及與自然之間的和諧共處,這是傳統道德文化的代表。而胡去惡在上海這個大染缸里曾掙扎著向“佩芳”所代表的美好和理想靠攏,其實也蘊含著師陀對和諧鄉村生活的向往。然而,在都市欲望的撕扯下,這個向往變得不堪一擊,其實也揭示出“佩芳”的生活只能存在于理想中,存在于想象中的無法實現的“烏托邦”世界里。

師陀的“烏托邦”世界的空間基礎來源于自然的鄉土世界,與現代社會完全割裂開來;對美好人性、生活的想象也是質樸的,與鄉土大地緊密相連。但是,師陀的“烏托邦”情懷又并不僅僅體現在他對田園牧歌式生活的刻畫,還表現在他同魯迅一般,在批判現實世界的同時又依然懷揣著“希望”。在師陀的作品中,隨處可見其對“希望”的堅守:“然而這些都不算什么,因為人是還要活下去,且在走著路?!盵14]“希望的芽,即令受了摧挫,依然執拗地幻想著,一直把幻想構成確鑿的事實——在心里,一任其長上去的?!盵15]“后來我就把這個八尺樓改成‘餓夫墓。餓夫墓是孫登的墓……他生在魏晉之間,逢亂世,所以他期待著和平。我住在餓夫墓里,也期待著和平,期待中國勝利?!盵16]師陀堅守著與魯迅先生一樣的“希望”,始終不曾讓黑暗和絕望吞噬自己,始終站在黑夜里等待黎明。在短篇小說《一片土》中,師陀寫道:“他需要的是一只心靈的暖床,一片空中彌漫著蜜味的安寧土。于是,他佩上小小行囊,提了行杖,裝扮成一個老于行腳的人,叼著出號大的煙袋——以備在寂寞的荒原上燃起青煙——獨自上路去了?!盵17]師陀始終在追尋“安寧土”的路上,又因為求而不得而陷入生存的焦慮中,但他依然在追尋,在選擇,依然心存希望。前途渺茫不定,義無反顧的跋涉姿態正是師陀心存希望的表現,而這“希望”從根本上來自他對“安寧土”的相信和渴望,也是其“烏托邦”情懷的核心體現。

二、師陀對“烏托邦”精神家園的建構

師陀的“烏托邦”情懷的具體表現之一,就是他在作品中所塑造出的“逃避式烏托邦”。這個“烏托邦”是師陀的精神棲息地,也容易被人忽略。以師陀的“烏托邦”情懷為切入點去分析他的作品時,這個存在感并不那么強烈的“烏托邦”精神家園才能夠被發現并輪廓清晰起來。師陀構筑的“烏托邦”精神家園一方面以鄉土世界為空間布景,刻畫出一幅幅美麗的自然之景;另一方面構建出平和美好的人文社會,展示了理想的生活狀態。

(一)烏托邦的空間布景:生機盎然的鄉土世界

1.精神還鄉——想象中的“桃花源”

師陀的許多小說都有一個共同的模式——“精神還鄉”?!盎蚴钦f我們跟阿嚏一樣,我們也同樣想看看我們的故土?!盵18]自離開故土,師陀幾乎一生都在外漂泊,從北京到上海,都市的喧囂和復雜讓師陀倍感壓抑,這位離鄉游子與城市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他不可避免地懷念起故鄉,并以還鄉為模式創作了許多作品,以求尋找心靈的慰藉。這個慰藉,自然不是鄉土世界的人和事,而是那片自童年起就溫暖了師陀內心的“原野”。在精神還鄉的過程中,師陀的情感被一分為二:一方面,他“看”到了鄉土世界中存在的種種問題,對那個封建、落后、愚昧的地方感到痛心疾首;另一方面,他“看”到了鄉土世界里美好的自然生態,并在其中放松徜徉,尋求心靈的真正歸宿。

《果園城記》是師陀以還鄉模式創作的短篇小說集,也是師陀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這部小說集將師陀想象中的美麗鄉土世界的自然之景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與描寫人事的悲沉語調不同,師陀不吝以最生動活潑的筆調描寫果園城自然生態的方方面面。果園城城如其名,有像云和湖一樣展開的果園,清甜的香氣、耀眼的色彩裝飾著這座小城:“假使你恰好在秋天來到這座城里,你很遠很遠就聞到那種香氣,葡萄酒的香氣。累累的果實映了肥厚的綠油油的葉子,耀眼得像無數小小的粉臉,向陽的一部分看起來比搽了胭脂還要嬌艷?!盵19]果園城里的動植物生機勃勃,陽光帶給人無限的溫暖,洗去熏染著人們肺腑的塵念:“羞澀的辣蓼草側著頭在偷偷看我;空中彌漫著收割過的谷田里的香氣,干草的香氣;陽光撫摩著我的肩膀,把我照得渾身發懶?!盵20] “郊野上好風光,天色澄藍,陽光充沛地照耀著新犁起的田地、樹林和大路,仿佛向人報告好運。而鳥兒在柳樹上鳴唱著……”[21]斑斕耀眼的色彩,馥郁迷人的果香,金燦燦的陽光溫柔地照耀著果園城的一草一木,不論是動物還是植物,甚至是一條河流都充滿了生機與活力,這里的空氣是清新溫柔的,露珠也是閃閃發光的,一個安寧祥和、溫暖美好的“桃花源”躍然紙上。當暫時遠離那些丑惡的人與事時,文中的“我”不止一次在這樣美麗的景色面前感到滿足、放松和喜悅,師陀也正是在這樣的自然之景里暫得心靈的慰藉,通過“精神還鄉”平和精神、松弛緊張壓抑的內心。

在《果園城記》之前,《寶庫》《寒食節》《擺》《巨人》《落日光》等短篇小說就已經設置了以還鄉為主要線索的行文模式?!秾殠臁防锓掂l的杜振標,懷著對家鄉的思念、帶著滿腔的熱情重返故土,但回到故土后卻發現沒人給他的土地耕種,在尋求幫助時反而遭到別人的嘲笑,他既無助又憤懣,但這片遼闊無垠的土地依然是他的精神棲息地:“干燥的風從曠野上吹來麥的香氣。黃鸝在遠處歌唱。斑鳩在上面嘆息。畫眉則在樹枝間飛來飛去地追逐……現在他覺得各樣都很美好:麥香,樹林,陽光,斑鳩的叫聲……心里是說不出的滿意?!盵22]這片土地撫慰了杜振標的心靈,讓他短暫地遠離帶給人痛苦的世事,收獲了幸福和滿足?!逗彻潯防锏娜?、《擺》里的“我”、《巨人》里的巨人、《落日光》中的“他”都經歷了出走又回歸故土的過程,他們無不因為故土的人與事感到痛苦與煩悶,卻又在自然田園中得到短暫的安慰。這些人物的還鄉在很大程度上代表著師陀在精神上的還鄉——他重新回到那片帶給他慰藉的原野,在描繪浮世亂象之余,享受這個美好的自然天地。

2.“在路上”——純粹的田園空間

當與丑惡的人事聯系到一起時,師陀筆下的自然田園就會變得可怖起來——蕭瑟、荒蕪、了無生氣;但一旦遠離這些丑惡的人事,師陀筆下純粹的自然田園就是一個理想中的美麗世界。因此,師陀筆下的田園空間多呈現出“在路上”之感,即游離于人群之外,從過客的角度描寫田野山間,不牽扯其他的人與事。這些美麗的自然田園之景靜靜地映照在行路人的眼中,給人以無限的快慰和暖意。

在散文《鄉路》中,“我”坐在牛車上暢快地前行,馳騁在嫩綠的原野之上,入目是明麗的田園鄉土之景:“白楊,翠柳,村落,豐饒的原,向后滑行。綠的,綠的,綠的浩瀚的?!贝笞匀毁x予萬物繽紛的色彩和勃勃的生機:“抖的一閃,是火一般的桃,煙霧似的棠梨,鵝黃的菜田,……滑行著……”家禽被馳騁的牛車驚動,機靈地遠離道路:“雞嫻雅地叫,從路中吃驚地隱進麥田。豬仔擺弄著耳朵,蹣跚地走向池塘……”[23]一片恬靜祥和、溫情美麗的田野鄉間景象通過“我”的眼睛展現出來,讓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來并流連忘返。在散文《轎車》中,“我”坐在騾車上去看太行山,路途中鄉村山野的美景盡收眼底:“遠山隱迷在霧里,附近小嶺同矮崗在雨腳下起伏;道旁,麥田上凝著水珠,像綴滿了蚌珠的仙衣;村落霡朦,綠柳含煙……”[24]雨霧迷蒙,遠山如黛,大片大片的麥田上掛著晶瑩剔透的水珠,道旁的柳樹在雨霧的滋潤下綠得柔和可愛,鄉村山野好似仙境一般,這般清麗的色彩與俗世的昏暗截然不同。在散文《過嶺》中,“我”在路途之中,深深沉醉于夕陽下的動人景色:“晚霞發出彩絹的光,一縷一縷斜橫在頭頂?!薄耙活w星像水銀珠,在西南方光亮得灼灼閃耀?!盵25]在散文《行腳人》中,“那漢子”在行路中也遇見了無數的美景:“清冽的溪水在涓涓瀉流,碰著石塊,激起明亮的水花?!薄巴砜諒浡淙盏挠喙?,爛霞如火似煙,織遍了天空,與靜靜的溪水相輝耀?!盵26]師陀的作品中還有許多類似的景物描寫,無不給人以身臨其境之感??此破椒驳木拔?,在作者的筆下熠熠生輝,帶給人難以言表的感動和震撼。如若不是懷揣著對自然的無限熱愛和向往,斷然無法寫出此間的詩情畫意。

此外,《過嶺記》《一片土》《谷之夜》等小說中都不乏對純粹田園空間的描寫和刻畫。師陀筆下的景物散發著柔和可愛的氣息,仿若善解人意一般,帶給行路之人欣喜和溫暖,流露出作者對田園鄉野的熱愛和向往。師陀雖然熱愛著鄉野的美麗自然,卻一面憎恨著鄉土的丑陋人事,一面又無法離開都市,進退維谷之間,他只能通過文字來描繪自己所向往的世界。陽光、晚霞、溪流、果樹、菜田、雞犬……師陀帶著滿腔柔情將這些景象繪成想象中向往的鄉土世界。拋開現實的人事,遠離喧囂的都市,這一幅幅純粹的自然之景,共同拼接構建出師陀的“烏托邦”精神世界。

(二)烏托邦的人文社會:平和美好的簡單生活

1.童年“樂園”——往昔回憶

“我想不出對于我們長年作客的人還有什么地方比我們童年朝夕游息之處更加親切?!盵27]師陀的許多散文都和他的童年有關,他時刻牽掛著故土、懷念著童年??v然無法忘懷童年時遭受的苦難,師陀卻依然忍不住將其中帶給他溫暖和快樂的人事記述下來,以少有的溫情筆調造就一片天地,從而安撫漂泊在外的游子的靈魂。

在散文《失樂園》中,師陀用溫情的筆調回憶了自己童年的樂園:“每當秋后,場上已收拾得干干凈凈,月亮照著光光坦坦的場面,晚飯后就熱鬧起來了。這是孩子們的樂園?!盵28]在師陀的筆下,幼時的他和一大群孩子在這個禾場上玩得快活而盡興,笑鬧聲充滿了整個樂園。師陀的筆調里充滿了懷念,甚至多年后因為一些變故回到家鄉,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禾場上的樂園。后來因為年歲漸長,讀書進學,他慢慢地遠離、失去這個樂園,但“對樂園卻依然是向往著的”[29],這個童年的樂園逐漸變成師陀心里的樂園。當師陀再次回到這個曾經的樂園時,卻發現現在的孩子們在社會現實的壓迫下不再擁有童真,反而變得像一個大人,“他們被殘害去天真,被軋去一切快樂,被逼著不得不負擔起成年人的任務,不得不負擔起成年人的憂愁”[30]。所以,不僅僅是成年的師陀失去了這個樂園,現實世界也徹底地失去了這個樂園。對比師陀對現實世界的描寫可見,他所向往的樂園實則為樂園里平和美好的氛圍,以及沒有被丑陋的世事所沾染的孩童般的純粹、天真和無瑕。

在散文《同窗》中,師陀也同樣用滿懷柔情的文字描述童年時期的快樂:“大家笑著,嚷著,一溜煙跑出去了,像出了籠的鴿子似的飛到外面去了?!薄暗搅酥偾锕?,先生和同學都回到家里去了,后園里再也沒有人走進來,這時候我們便爬到棗樹上……空中充滿了秋天特有的香氣,天空是藍的,高的,耀眼的,陽光溫暖地照著闃無一人的院落,一點兒聲音都聽不見,于是我們冒了危險摘下最后一顆剩在枝上的棗,在許多年后我們回想起來我們的嘴里似乎還留著一種余味?!盵31]這樣的溫暖和快樂隨著吃進嘴里的棗子一起留在了師陀的記憶里,令他多年后仍會一遍遍地回味,字句間淡淡的溫情將他對純粹快樂的童年的懷念表現得淋漓盡致。

師陀在很多作品中都不約而同地刻畫了童年時期的幸福,那是沒有直面嚴酷生活重壓的單純的美好。這些柔軟的文字中流露出師陀對美好童年時光和簡單人事的懷念之情,以及對平和美好生活的期盼和向往。

2.人與自然和諧交融——美好想象

師陀在許多作品中都描繪了自己心之向往的美好生活:人與自然是和諧交融的,人與人之間也是和諧友善的。人們在沒有被破壞的自然生態里詩意地棲居著,這是如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一般怡然自得的生活。

在短篇小說《牧歌》中,師陀描繪了田園鄉村生活的恬淡寧靜:“他們有青青的山嶺,靜靜的溪柳,明朗的天,淡白的云。他們呼吸著芬芳的空氣;按祖先的老法子管理牛羊;小葡萄園植種在沙丘上。自由自便過活,真所謂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盵32]這里的人善良淳樸,他們在這片山野里順應天時地利,在沒被外界的丑惡打擾之前,過的是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在這里,愛情也是甜蜜的:印迦和雷辛這對有情人在美麗的山野間相會,他們的世界是“明朗的,流著恬靜、和悅、溫愛、蜜一般的芬芳”[33]。這和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沈從文筆下的湘西世界、廢名筆下的竹林世界何其相似,人性的美好和自然的美麗交織在一起,共同譜寫出一曲動人的田園牧歌。師陀用最明麗、最溫柔的文字刻畫這個“烏托邦”世界,這也正是他向往的美好生活。魯迅先生說悲劇就是將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牧歌》中的田園牧歌世界最終被外界毀滅,也印證了師陀想象中的美麗世界的遙不可及。

在長篇小說《結婚》中,師陀這樣描繪“佩芳”一家在鄉下的生活:“從你盡量刻畫的字句間,我想見你們老宅前面的大樹,屋后的荒原。你說你們的生活雖是窮苦,過得卻井井有條。每天你首先起身,用冷水洗過臉,攏攏頭發,趕緊上設在大廟里的學堂去。那個以自力創辦小學的老校長,你父親的學生,因為你在大學念過書,也特別對你敬重。你弟弟頂無聊,起來得頂晚,他幫你父親把雜貨鋪的牌門打開,將香煙、肥皂、毛巾整理好,然后坐下去讀你父親上天下午給他講的古文;你父親戴上老花眼鏡,就在你弟弟對面,開始極吃力地讀電機學或植物學;而在里邊,你母親則燒飯掃地,一切瑣碎雜事歸她負責。你們把屋后的荒園改成菜園……園子里只聽見你們一家快活的喊聲、嚷聲、笑聲,原來你和弟弟到后面小河里抬水,因為不小心,水濺了你一腳,再不然就是他拿知了或小蟲把你嚇一大跳。接著你們累了,該休息了,你坐在樹底下看莎士比亞,鴿子便安閑地落在你前面不遠的地上……你活畫出一幅鄉下和平空氣的圖畫?!盵34]這是極普通、極瑣碎的日常生活,可在師陀的描述中顯得格外溫馨動人。父親、母親、佩芳和弟弟,再普通不過的一家人在鄉下過著平和樸素的生活,在與自然的和諧共處中獲得了精神上的滿足與幸福,這和深陷都市欲望漩渦的胡去惡的生活形成了鮮明對比。同樣是并不富足的生活,胡去惡卻過得一塌糊涂,最后走向毀滅,而佩芳一家的生活卻顯然是美好溫馨的。師陀描寫佩芳一家生活,絮絮叨叨的語言里是脈脈的溫情,這幅平和安寧的鄉下圖景,是胡去惡舍不得拋棄都市繁華但內心向往的,也是師陀為他心中的理想生活所繪就的。

《果園城記》中果園城里漁夫的兒子、水鬼阿嚏、可愛的郵差先生和賣油翁,《鐵匠》中的鐵匠,《巨人》中的巨人等人物為師陀的理想世界增添了無限生氣,他們都是美好人性的化身,于山野田園間與大自然和諧交融,如此平和安寧的狀態是師陀內心的“烏托邦”社會的人文精神所在。

三、師陀“烏托邦”情懷的背后

(一)“鄉土情結”——漂泊心靈的短暫慰藉

不論是在精神還鄉的過程中對自然之景的美好書寫,還是在回憶往昔中對童年時光的生動刻畫,或是對美好人事的想象,其實都是漂泊在外的師陀通過對童年、故土的描繪給予心靈的短暫慰藉。在師陀看來,對于常年做客的人而言,童年朝夕游息之地是最為親切的。因此他總是不可避免地回憶起往昔的美好時光,那是他最珍貴、最美好的回憶。這個向后看的“逃避式烏托邦”,其實正是處于黑暗和絕望中的人修建給自己的“桃花源”。雖然師陀建立的“烏托邦”世界遠不如沈從文的湘西世界以及廢名的竹林、黃梅故鄉一般完整而宏大,但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建構這個世界都有一個共同的愿望——慰藉漂泊無依的心靈。遠離鄉土卻又無法融入都市的游子們在自己的心里筑了一座故鄉小城,城外是讓人觸目驚心的惡象,城內是讓人能夠暫時喘息的美好家園。

這種“烏托邦”情懷從某種程度上說正是“鄉土情結”,也是20世紀出走鄉村的知識分子們普遍存在的一種情結。因為長年的獨在異鄉為異客的經歷以及城鄉之間的巨大差異,在外的游子不可避免地想要尋求歸宿。當這種歸屬感無法從外界獲取時,他們便從精神上回歸往昔的鄉土世界,代替外界來給予自己歸屬感。事實上,也許并不那么美好的鄉村,在現代都市文明的襯托下,在作者遷徙無依的生活中,被有意識地加工成漂泊者用以棲息的精神圣地?!爸R者的‘鄉土通常出于精神制作,它本是不可還原、不可向經驗世界求證的?!盵35]趙園對“鄉土情結”的這一認識可謂是鞭辟入里。受“鄉土情結”影響的作家們往往將鄉土世界描繪得純潔而寧靜,比如沈從文筆下的湘西世界,那座“希臘小廟”就是沈從文對故鄉的浪漫想象和抒情刻畫。師陀雖然憎惡鄉土世界里丑惡的人事,也看清了其中存在的種種現實問題,但依然懷念著童年和原野,依然愿意用美好的文字來記述它們。

但師陀與沈從文又是截然不同的。沈從文的鄉土情結讓他沉醉于自己建構的“希臘小廟”,而師陀的鄉土情結僅是帶給他短暫的慰藉。師陀清醒地認識到這個被構造出來的“烏托邦”鄉土世界的虛幻:“我們的前輩說往事如煙,這是一個恰當的比喻。我說恰當,并不是因為它像煙樣的從人間消滅,而是說往事的顏色有點兒像煙的顏色,使看見的我們向往,同時又感到茫然的空虛?!盵36]師陀在這個向往的世界里短暫地得到慰藉,讓他不至于在無邊的陌生和黑暗中陷入絕望,然后又重新提筆上路,認真地繪出一幅幅“浮世繪”。這樣的“烏托邦”情懷無疑是很有必要的,它安撫著作者的靈魂,鼓勵著作者前進,使作者在現實世界中能夠得到慰藉。

(二)從批判和反思出發——雙重批判眼光

師陀的作品中描摹的不只是他的“烏托邦”世界,更多的則是著眼于現實的“浮世繪”。與沈從文等京派作家著重建構“希臘小廟”不同,在社會的黑暗、生活的苦難面前,師陀沒有選擇逃避或是無視,而是有著很強的憂患意識,有著對底層人民的同情,有著對美好社會的渴求和希望,因此他選擇正視現實,將浮世種種亂象寫進文章里。在師陀的筆下,現實中的鄉土世界是封建落后、冰冷麻木的,果園城的時空是靜止的,人們的生活狀態因循守舊,這里有被封建思想荼毒的女性、作惡多端的鄉紳地主、困頓于生活的失意人,但這里的人沒有改變的欲望或勇氣,他們的世界是荒蕪而丑陋的;而都市世界則充斥著金錢和欲望,是墮落而腐朽的,《結婚》《上海手札》里描繪的上海完全是被名利、欲望主導的城市,這里秩序混亂、人性墮落,這個“大染缸”迷失人的本心,過度地放大人的欲望,遺禍無窮。師陀的“烏托邦”情懷正是以批判和反思為出發點,批判和反思現實世界與構想“烏托邦”世界互為表里,相互促進。

一方面,批判和反思的思想促使師陀構建自己的“烏托邦”世界。正是鄉村和都市存在的種種問題,才激發了師陀對現實世界的審美超越,他構造的“烏托邦”世界是脫離現實中的鄉村和都市的理想世界;而他的“烏托邦”情懷也促使他進一步批判和反思,以求解決現實中的問題,讓夢想中的“烏托邦”變為現實。

另一方面,師陀建構出的“烏托邦”世界是他進行批判和反思的有力武器。首先,想象中的美好世界和現實的惡象形成鮮明對比,讓人更加嘆惋于現實的不堪,進而反思現實中的種種問題。在《果園城記》中,師陀有意識地為果園城添上的生氣與其他在果園城中麻木絕望的人對比鮮明,讓人更加清晰地感知到果園城中的人是如何被封閉在這座小城里,囚禁在數千年的壓迫和封建思想里。其次,師陀的作品中不止一次描寫了美好世界被丑惡打擾,以至于徹底毀滅給人看的悲劇,這正是他對現實的有力批判和反思。在短篇小說《牧歌》中,田園牧歌式的生活被“城主”打破,階級壓迫毀滅了這個原本美好的“桃花源”,牧歌變成挽歌,讓人感到無比壓抑。最后,師陀筆下的人物追求理想生活的失敗,進一步增強了批判和反思的力度?!督Y婚》中的胡去惡最初確實是努力向代表著善與美、代表著傳統道德文化的“佩芳”靠攏的,但在都市“大染缸”的浸潤中,他徹底迷失在欲望的漩渦里,與最初所求相去甚遠。諸如此類的求而不得,不得不讓人正視現代都市文明存在的繁雜問題,思考都市社會對人的異化,進而叩問自己的靈魂是否依然保持最初的純粹。師陀筑造了理想的“烏托邦”世界,讓人看到鄉土世界的和諧美好,但又通過對黑暗的現實世界的描述,讓人清醒地意識到這只是一個想象中的“烏托邦”。這樣清晰的對比,更加赤裸裸地揭露出現實世界的殘酷黑暗。

在城市和鄉村的碰撞中,師陀從城—鄉兩個角度出發,批判現實、關懷民眾、反思文化。作為一位有品格、有擔當的作家,如此激烈的批判和諷刺正是因為他的心里仍抱有希望——希望一切都會越來越美好,希望夢想的“烏托邦”終有一日能夠成為現實。

(三)對理想生存狀態的思考與堅守的“希望”

師陀不止一次表達他對莊子的熱愛,在《我的風格》《我如何從事寫作》等多篇雜文、隨記里,都提到了莊子對自己寫作風格的影響。誠然,師陀創作的直率質樸、詩化的散文和小說,和莊子的寫作風格有著相似之處,但莊子對師陀的影響不僅僅在風格上,其“天人合一”的思想對師陀影響頗深。在師陀的構想中,自然的生態環境和純粹和善的人是支撐理想世界的兩個根本要素,而人與自然的和諧交融則是這個理想世界的具體形態。

人與自然和諧交融,這是中華民族數千年來的生存智慧。而在現實的世界中,鄉村日趨凋敝,極目滿是荒蕪的土地,“火車”將無數的人帶離鄉土,留下的人則在因循守舊的封建生活里一步步走向死亡;都市里倒是人山人海,卻擁擠而喧囂,人們在這里忙著追逐利益、滿足欲望,生存空間完全有悖于自然生態,“這省會,據說是住著25萬人的城。這里蓋了一座紀念館,人家正在參觀,它倒下來了。這里鑿了一條運河,鑿了10年,總不見流水。此外最著名的是整日整年吹著的風沙,人到這里,就像走進了沙漠,連一棵像樣點兒的草和樹都看不到”[37]。正是在對城鄉的雙重失望、雙重批判下,師陀將自己理想中的自然生態及人與自然的關系描繪了出來——自然環境優美,人與人之間團結友愛,人與自然和諧共處。這是師陀對理想生存狀態的思考,也警示世人關注現實中被破壞的生態環境以及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失衡關系。

在對城鄉的雙重失望和否定下,在國家動蕩不安、人民流離失所的時局中,如何建設理想家園是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知識分子們面對的同一難題,師陀面臨的進退維谷的痛苦其實正是那一代知識分子精神上共同的困擾。鄉土的封建落后、都市的腐朽墮落,讓本就面對著國仇家恨、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的萬千知識分子陷入看不到出路的困境之中,但他們沒有停止過追尋光明的腳步,依然在努力構想新中國的未來并為之奮斗?!叭耸沁€要活下去,且在走著路?!睅熗幼鳛槿f千知識分子中的一員,始終以跋涉者的姿態講述故事、尋找出路、構建理想。亂世之中,他在小小的“餓夫墓”里以筆為武器,以堅決的姿態期待著和平,等待著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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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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