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的方位

◎余述斌

我的莊稼不在田間地頭

你去過的地方，我不進去

那樣子，容易產生懷念

在田間，一定要謹記

生長要慢一點

太亢奮了，有人會去放水

瘋長的，才是稗類

最好像芝麻，每一節都有頌歌

不想離開一會兒的

都是一些草

坐在地頭壟上，才是

真正的宿命

仿佛一群擁護者，不圍獵

眼里只有出類拔萃者

仿佛此時此刻，我還在夢中

夢里面只開了一朵野花

不邀請任何人

來觀摩，或采摘

燈 光

燈，才是夜里的真相

仿佛一個透明的器皿

卡在門口那個方位，哪有

正面和背面之分

你的杰作，是一睜開眼睛

就掏空房子的夜色，我卻用它

來寄存一些熟悉的人

一陣穿堂風，太弱了

還沒有力氣，打理房子里的

靜物，愛情

地上剛剛撕碎的紙屑，以及

躲在簾后的人世

大水缸

老屋后的院子里

有一口大水缸

水不多，不到二分之一

這樣子你更像是困獸

已脫去漣漪

蘆葦，水草，魚，水鳥

都成遠親

你也太安靜了，很多事物

會心生向往

一個人的身子越用越少

越用越好

白月光會鉆進去，幾片樹葉

會前來探親

我的手伸進去

也會失去倒影

那么虛弱的東西，也精通

逃逸之術

月 下

在庭院中，備一缸水

敬畏就長了出來

桂花樹，高一點的鴉雀

更高一點的月亮，和我

都有了虔誠之心

依次寄存了行李

不用打破這僵局的，不用風

不用落葉，月光在里面

也有站立不穩的時候

在這么小這么淺的人世

練習行走

走得再遠，一低頭就可見

兄 弟

剛上完白班

就馬上兼職去送外賣

跑完最后一單

已是子夜

兄弟呀，你干嘛這么辛苦

又馬不停蹄地

跑到我夢里來，修一個

虛無的壞電飯煲

江 邊

已沒人，再去江邊挑水了

挑多少水

也喚不回一江小獸

在里面自由出走者

還在試探

一條江水的耐性

墜落與墜落，一直在

相向而行

仿佛江水的遷就，來自江面

那么多的打動

有大于小獸墜落時的波瀾

又那么容易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