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 子
在春天喊一聲雪花
隔著田埂答應的是雪萊
雪花從冬天的地里蹦蹦跳跳而來
走在最前面那朵鉆進一汪春水
像個受委屈的孩子
淚眼盈盈
在春天喊一聲雪花
剛聽見應聲就不知去向
那么多雪花躲在了杏花身后
像小時候妹妹藏貓貓
又像一群白鴿溶進了雪山
天地一片茫茫
潔白如初
如果江河是地球的血液
那么水井就是大地的眼睛
云朵放牧藍天
藍天放牧風
季節歸于冬天
雪的干凈歸于冰的眼睛
麻雀在我之前已經醒來
不知它們昨晚住在哪里
我枕著它們的叫聲惺忪地醒來
嘰嘰喳喳的聲音彈落了樹上的腐葉
把空氣啄得支離破碎
雪花一般地直往下掉
它們像一群吵鬧著不午睡的學生
老師一走進宿舍
一個個便鼾聲大作
可老師剛剛離開
吵鬧聲又潮涌而來
仿佛一個煩惱不堪的泥丸
左手揩著右手
最終雙手沾滿泥濘
更像那大熱天的蒼蠅
剛從額頭上轟走
又跟著你抽回的手落到了鼻尖
還像門前一群不敢喊報告的女生
推推搡搡地
最終弄得門聲比報告聲還響
這些麻雀
一開門它們便悄沒聲息
但回屋剛一躺下
它們又牽住了你的耳朵
還是魯智深最有主意
我也準備下床去把樹拔了
二十年前的那個春天
我離家出走
是從攔洪壩的工地上走出去的
去年春天我回家探親路過大壩
大壩竟還是我離開那天的樣子
村里的老人說
大壩就差一個豁口沒完成
二十年來一直張著
似乎要說什么
又什么都說不出
試想一百多人在一起不說話
那是怎樣的情景
而二十個春天里一直有個豁口
如今我站在春天的豁口上
又能說什么
跨上黎明的白馬
亮光一閃
雙肩披滿風霜
雞鳴和犬吠
這兩個安在村口的門鈴一響
就有人來了
跨上黎明的白馬
我鉆進霧里
遠遠地看見春風吹綠的山頭
長發飄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