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勞作者的書信（組詩）

◎夏 杰

[滿足的一天]

他在鄰居家

借來磨刀石

鄰居已經去田里

割稻子了

我在旁邊

看他滴上一些清水

他彎腰，推拉

發出沙沙聲，他

讓我好好看著，說以后我也將這樣

磨著自己的鐮刀，去收割

一年的收成，我會爽快地答應

并搬來一只木凳，坐著

灰色的泥漿不停滴下

月亮

從鐮刀里露了出來

他會用拇指

在刃口橫著刮幾下，一個具有生活經驗的人

是不會把手指割破

[命 運]

父親，又在稻田里

撒下麥種，秋天的雨水

讓這些種子

在某個夜晚之后，發芽

再等幾個夜晚，長成麥苗

冬天的雪

薄薄地蓋上它們

田邊苦楝樹上的

麻雀，飛到院子里

把幾粒癟谷吃盡

父親又去綠綠的麥田

施肥了

稻茬還黃著，麥子收割后

它們將一起被翻墾

埋進土下

麻雀，在機器的轟鳴中

啄食飽滿的麥粒

[夏日的清晨]

天氣越來越悶熱

父親，扛著鋤頭去自留地

趁著露水

還能打濕褲管，陽光還算溫順

四周只有夏蟲的鳴叫

他抓緊墾好這塊地

鏟除雜草

母親挎著籃子，要在這里

種上豆角與黃瓜

過幾日，搭起竹架

安置它們的藤蔓

彎曲的藤須緊緊抓牢破舊的竹子

攀爬而上。但不知道它們

能否活過明天

不遠處的稻田里

傳來沙沙聲，他們

做著自己的事

在這個夏日的清晨

他們對土地的愛

勝過

頭頂上天空

給人間留下的奇跡

[曬豆莢]

豆萁，連根拔下

母親把它們

攤曬在場院中，一排排

鋪開，家雞走進去

啄食毛毛蟲，它們圓鼓鼓的肚子里

發出咯咯咯的聲響

陽光下的豆萁

正在枯黃，青色的豆粒

在向黃色過渡

月光，星光

照著它們，不知道有什么事物經過它們

發出清脆的聲響，但我們

已經熟睡

有一天，我們會聽到

豆莢爆裂之聲

一下，一下

現在想來，這是神寫給勞作者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