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的樟樹

張豐睿

對于武漢來說，下雪是冬日不可多得的盛景。2024年春節前，一場凍雨伴著雪花造訪江城，許多市民拿起相機記錄著這難得一見的美景，贊美著那沿枝條下垂，如冰糖葫蘆般晶瑩剔透的“冰凌”。殊不知，在這美好的寂靜之下，一場災難即將來臨……

受雨雪冰凍天氣影響，多地列車停運，部分航班延誤取消，高速公路封閉，大量旅客滯留在回家途中。市區內，道路結冰打滑且不易鏟除，樹木折斷甚至傾倒，砸斷了不少電線和變壓器，導致斷電事故頻發。樟樹在武漢市是主要的行道樹之一，大量因不堪重負掉落的樟樹樹枝堵塞交通、砸壞車輛，搖搖欲墜的斷枝掛在樹上，甚至有砸傷行人的風險。

一時間，“武漢應不應該種植樟樹”的話題引發了廣泛關注與熱烈討論。關于行道樹的樹種選擇，一直以來都存在爭議。法國梧桐因為春季的芽衣絮和果毛絮紛飛，容易造成很多人過敏；銀杏樹落葉雖美，但其果實帶有酸臭味，且具有毒性及腐蝕性；桂花樹則因分枝點太低，難以形成強大的樹蔭……可如果結合成本、養護難度以及生長速度等方面綜合來看，樟樹仍然是其中非常優良的樹種之一。

首先，古往今來，中國人深諳樟樹的妙用。樟木可作良材，青籽可以榨油，樟葉可用來熏制食品，樟樹枝葉中提煉出的芳香還能制成可以驅蟲的樟腦丸，可謂全身是寶。其次，樟樹作為南方常用的行道樹，價格便宜，符合行道樹種植量大、成本低的需求。此外，樟樹病蟲害少，主干高大筆挺、枝葉繁茂，既可遮陰又可擋雨，好處甚多。雖然落果和鳥糞會為停在樹下的車帶去麻煩，然而終究瑕不掩瑜。

不是武漢不宜種植樟樹，而是此次罕見的凍雨和大雪，在南方實屬少見。同時，樟樹本身的特性也是導致此情況的原因之一。與小區內常見的桂花樹相比，樟樹在冬季正值果期，其大而飽滿的果實已經壓彎了樹梢，再加上一層厚厚的冰，對樟樹來說成了真正意義上的“雪上加霜”。此外，桂花樹葉片是傾斜向上的，雨水便只能浸濕朝上的那一面，結冰時也就只有單面冰的重量。樟樹卻因果實而葉面下垂，葉子上下兩面雨露均沾，結冰時所承受的重量幾乎是桂花樹的兩倍。我在雪后粗略稱量了樟樹的一個小枝，整個小枝雙面帶冰的重量可達小枝原重量的20倍，可見其承受壓力之大。雖然，樟木木質堅硬、紋理美觀，常用于制作棟梁、船只、家具等。然而冬天溫度低，木質變脆，平日挺拔的樟樹，樹冠枝條因太重而下垂，彎曲處因不堪重負而易折斷。

經過這一次冰災，許多人開始懷疑樟樹作為市內行道樹的科學性，甚至想要取締它。然而，無論是從人文情懷還是現實意義來看，樟樹都是無法替代的存在。發生災難并不意味著所有的決策都不合理，矯枉過正也不是解決問題的理性之舉。在災難面前，除了質疑和抱怨，我們更應該做的是鼓起重新出發的勇氣和掌握應對困難的能力。樟樹是天使，只不過被凍雨折斷了雙翅。將冰抖落，它的脊背依然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