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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議《為政》篇二十三章及其諸論者

2009-02-06 09:29陳啟明
現代語文(學術綜合) 2009年1期

陳啟明

摘要:對于《為政》篇二十三章的解讀,第一個重點應該是子張所問者為何。不過,對于這個問題,卻未見有多大的爭議?;蛘哒撜咧衅鋵嵰膊]有誰真正注意到子張的問題一一他們關注的是孔子,而非子張。若對孔子之意的理解僅止于“禮”,那么孔子所談論的,“充其量”也就是一個“歷史發展觀”的問題。這似乎是許多論者所不能接受的事情。那么,將這一段話引中到政治的高度,也就無可避免了。

關鍵詞:“禮之?!薄岸Y之變”《為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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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張問:‘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p>

對于這一章的解讀,第一個重點應該是子張所問者為何。對于這個問題,卻未見有多大的爭議?!短接[》中引鄭注:“世謂易姓之世也,問其制度變異如何?!比缓蟮贸隽私Y論:“子張是問后世禮也?!?/p>

或者論者中其實也并沒有誰真正注意到子張的問題——他們關注的是孔子,而非子張。所以說“子張問后世禮”的結論是否從孔子的回答中反溯而得,實屬難說。

《史記·孔子世家》中記載:“孔子追跡三代之禮,編次其事,觀殷夏所損益,曰:隨百世可知也?!北軐嵕吞?,肯定了孔子是在談禮,但是也并沒有對孔子的論證過程作出充分補充。

錢穆在《孔子傳》中指出:“孔子之治禮,其事亦一本于史?!鬃有闹?,未嘗認有百世一統相傳自天子與王室,特認有百世一統相傳之禮。禮有常,亦有變,必前有所因,是其常。所因必有損益,是其變?!?/p>

根據錢穆先生的理解,孔子在回答子張問題的時候所著重談到的,應該是“禮之?!?。至于“禮之變”,則應當見于《八佾》第九章:“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征之矣?!焙苊黠@,假如不分別把這兩章的“禮”看作宏觀上的“禮之?!焙臀⒂^上的“禮之變”,那么孔子的思想就出現了自相矛盾之處。

若對孔子之意的理解僅止于“禮”,那么孔子所談論的,“充其量”也就是一個“歷史發展觀”的問題。這似乎是許多論者所不能接受的事情。那么,將這一段話引申到政治的高度,也就無可避免了。

這樣的引申首先來自于孔子的弟子?!睹献印分杏涊d了子貢的言論:“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边@與孔子“雖百世而可知也”的論斷有著明顯的源流關系。

《法王百篇》則曰:“或問:其有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秦已繼周矣,不待夏禮而治者,其不驗乎?曰:圣人之言,天也,天妄乎?繼周者未欲太平也,如欲太平也,會之而用它道,亦無由至矣?!痹谶@里,孔子之言“上綱”不言而明,而所作的辯護也跟著一起“上線”。為“圣人”的辯護和對“獨夫”的批判巧妙地結合在一起,精彩倒是很精彩,卻理據不足?!翱芍钡摹鞍偈馈碑吘故且粋€抽象的概念,用歷史事實去套用已經是失誤了,況且所用的,也并非什么事實,只是一個“符號”罷了。

《漢書·董伸舒傳》中,“仲舒對策曰:故王有改制之名,無變道之實。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繼之當用此也??鬃釉唬骸笠蛴谙亩Y,所損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夏因于虞而獨不言所損益者,其道如一而所上同也。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變,道亦不變。是以禹繼舜,舜繼堯,三圣相授而守一道,亡救弊之政也,故不言其所損益也。由是觀之,繼治世者其道同,即亂世者其道變?!倍偈鎱^分了“變”的內容(制)和“不變”的內容(道),并且沿著“三代”的歷史繼續向上追溯“不變”的“道”。最后得出了“繼治世者其道同,即亂世者其道變”的結論。

不難發現,在董仲舒的論證中,他也將“亂世”作為孤立、特殊的時間段,從整個歷史中分割出來。雖然他說的更隱諱;“繼治世者其道同,即亂世者其道變?!痹诒仨毚_保圣人之言無懈可擊的前提下。唯有強調與之不符(或者說,與其引申意義不符)的情況的特殊性。所以,“紂”、“秦”才被反復地當作異類而加以模式化地批判。

自然也可以想見,在這樣的論證中,“異類”的數量早晚有突破底線的一天。

有向政治方面的引申,當然也就有向倫理向度的引申。如馬注:“所因,謂之三綱五常。所損益,謂之文質三統。五類相招,世數相生,其變有常。故可豫知?!?/p>

禮,是聯系政治、倫理的共通點。所以,禮的相因與“可知”自然可以推導出倫理規范“經典化”的結果。這在《集注》中也能看到?!爸^之三綱五常。所損益,謂文質三統。雖百世之遠,所因所革,亦不過此,其但十世而已乎!圣人所以知來者盡如此,非若后世識緯術數之學也。胡氏日子張之問,蓋欲知來,而圣人言其既往以明之也。夫修身以至于為天下,不可一日而無禮。無敘天秩,人所共由,禮之本也。商不能改乎夏,周不能改乎商,所謂天地之常徑也……因往推來,雖百世之遠,不過如此而已矣?!?/p>

與董仲舒不同的是,朱熹所追求的具有“普適性”的倫理規范,更具可操作性。因而他的論證也相對自然。既然倫理(“三綱五?!?應當居于“核心”的位置(“禮之大體”),那么表層的“文章制度”自然成為相對不足道的東西。無論怎樣變化,都無法影響人們對歷史大致走向的把握。

在各種各樣的解讀里,最少有的,反而是從文本出發,考證“三代”的禮樂變化的。楊樹達先生在《論語疏證》中引用了《禮記·祭法》的內容:“大凡生于天地間者,借日命,其萬物死皆日折,人死曰鬼,此五代所不變也,……”還有《論語注》中的:“自周以后,以為變易損益之數,極于三王,亦不是過也?!苯Y論和理據似乎都難以服人。

那么,又是什么使得那么多論者做出如許繁雜的解釋和引申?而同時,為什么他們寧愿跳過一些基本事實和次要人物,在解讀《論語》時直奔孔子的每一句話?

叢闡釋者的角度而言,對孔子的解讀決不可能同單純地閱讀文本畫上等號?!傲涀⑽摇钡牧晳T名義上是不存在了,但還是長久地影響著諸多學者。對經典的注釋實際上是越出文本發表自己見解的機會。而作為后來的讀者,我們之所以并不覺得他們很出格,則是因為他們畢竟還是在針對儒家學說的幾個長久的“共名”發表見解。

由此可見,“十世而可知”的,倒也不只是“禮”了。至于“百世”后如何,我無法妄下定評,畢竟現在閱讀的心境和社會的語境正在進入一個漸漸“紊亂”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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