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永平短詩選

馬永平

伊甸園父親在河里暢游母親在河邊用棒槌捶著衣服姐姐在一個河漢里看青蛙的卵我和二弟在河的淺處撲騰著三弟坐在河邊的草尖上用他那雙充滿靈性的大眼望著我們涼爽的風從河面吹過北面的山一片綠色陽光在河里閃耀日子時間像一個遠方的客人匆匆地來，匆匆地去怎么都留不住于是春天來了小草伸展腰肢準備一天的晨練夏天來了，樹搖晃著頭陶醉在風雨的歌聲中秋天來了，橡子從樹上跳下來它要找一個溫暖的家冬天來了，樹脫光衣服站在風中回憶春天里的故事花開花落萬物枯榮一瞬間又是一年

小區的夜夜晚吞沒了白天的喧囂悄悄地躲在樓角里休息路燈將黑暗驅逐出自己的領地靜靜地把光鋪在小巷的路面上朦朧的月亮疲倦了，斜倚著墻瞇縫著眼，望著星星從枝椏間露出的臉樹巢中的小鳥在睡夢中輕輕地叫了幾聲遠處的樓宇如襤褸的女人站在路旁身上一塊塊裂口，伸出溫暖的光在召喚遠方的親人早些歸來

山間小溪山間的小溪從石頭縫里擠出來沿著亂石密布的彎曲小路急匆匆地向遠方的湖泊趕去要赴一個許多年前的約會它們要結伴去看看大海一塊巨石阻擋了它前進的腳步它疲倦了。于是在巨石邊上躺了下來直到幾乎變成了一個水潭才鼓足全身的氣力，終于爬上巨石站在巨石上，望了望前面的路勇敢地跳了下去它還有很遠的路要走爬過草地，穿過樹林，繞過高山起初的清澈慢慢染上了山光云影聲音也開始變得低沉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終于匯入湖泊的懷抱它們歡呼著，相擁著一起朝大海奔去

雌鳥與雄鳥雄鳥死了雌鳥站在雄鳥身邊一動不動地望著它雖然四周有一百多人圍觀它仍然站在那守護著它仿佛周圍的人和這個世界已不復存在只有它和它它默默地站在那沒有眼淚沒有哭聲

遠處的燈光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遠這樣的生活還要多久望著遠處燈光下走來走去的男人和女人好像他們不知疲倦，不知厭煩好像他們已經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

手和筆我望著那只手手和筆在動熾熱的太陽打在地上轉眼又是冰冷的月光巖石沖向大海轉眼一片沉寂那只手不動了手離開了筆筆躺在桌子上一張紙的旁邊我不知道那是誰的手

影子月光的夜晚我走在兩旁是梧桐的路上影子跟著我有時出現在左邊有時出現在右邊有時出現四五個影子仿佛是身體里飄出許多個我在一路同行我想把它們趕走卻辦不到于是，我朝著遠處月下的燈光走去把緊跟在身后的影子抻得長長的當我走進燈光影子還在黑暗中徘徊

一條街一條河在流動一條街一條河在流動那飄動的烏黑長發粗壯濃密的短發從街口流進去在古老的店鋪旁流連忘返在才子佳人坐過的花船上揮手叫喊在幽靜的深處閑聊游逛在陽光里到處閃爍在許愿樹掛上自己的愿望他們從一個街口流向另一個街口從濃密的黑發流向滄桑的白發從一條街流向一條河從一種繁華流向另一種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