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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王之地:穿越千年的林芝之旅

2009-06-11 10:22
西藏人文地理 2009年1期
關鍵詞:巴桑贊普苯教

索 窮 魏 毅

被誤會的地名

望文生義是跨文化傳播中常見的誤會,諸如“娘熱鄉意思是娘氏家族的人熱情好客”之類的錯誤,在巴桑旺堆研究員的眼里,顯然有些哭笑不得。當筆者向他求證“林芝的意思是不是娘氏家族的寶座”時,巴桑旺堆連續說了六個“不”。

僅僅50年前,“林芝”二字涵蓋的,還只是一個村莊。這小村莊如何與大名鼎鼎的娘氏家族發生關系,在巴桑旺堆看來,完全是一場善意的誤會=“以前的漢譯名叫尼池,尼是地名,池是臺狀的座位,合起來就叫做尼池,后來又譯為林芝”。

林芝的發達始于西藏和平解放后,1960年建立地區行政公署,這一年誕生了林芝縣和林芝專區(1964年撤銷,1983年重置,改稱地區)。說到這里,巴桑旺堆還是有些遺憾“其實那時候叫工布地區多好!”

歷史悄然滑過,只有敏感的學者們才會在意“另一種可能”。巴桑旺堆所說的“工布”,即現在的林芝、米林兩縣,若以傳統的地理概念觀察林芝地區的版圖,工布可以看作核心。但在如今眾多的旅游說法中,“工布”這一古地名的地域范圍有放大的傾向。實際上現在所說的工布藏族工布服飾以及工布年等,并不是放之林芝地區而皆準的,它仍只是專指林芝、米林、工布江達三縣,并以語言、民俗、信仰等細微的差別加以界定。次核心“娘布”是以今工布江達縣娘蒲溝為核心,大致包括今米拉山口以東、巴河鎮以西的區域,涵及工布江達縣大部以及嘉黎縣的少部?!跋滤肌?今朗縣)可以看作另一次核心,三者共同構成了“塔工娘”三地而更為邊緣的波沃(今波密縣)、白馬崗(今墨脫縣)和雜隅(今察隅縣)則不免有些若即若離。

放逐與重生的輪回

撥開宗教史的迷霧,比較一致的觀點是吐蕃王朝的第一位贊普——聶赤贊普,誕生于今林芝地區波密縣。聶赤贊普年紀輕輕就練就了一身超群的本領,但他桀驁不馴的個性很難與人共處,最后落得被當地頭人驅逐出境的命運。

這一放逐的命令無意中造就了一個輝煌的帝國,在流放地雅礱,當地人以肩為輿,迎請這位異鄉人做自己的王,并由他開創了被稱為“悉補野”的王朝世系。到了這世系第七代王止貢贊普的時候,發生了一場內亂,贊普本人命喪江孜,兩個王子被放逐到工布地區。兄弟倆回到他們祖先艱辛跋涉過的地方,歷經一番臥薪嘗膽,最終弟弟夏赤重返雅礱,繼承贊普王位而哥哥則留守工布,開啟了另一諸侯王系——工噶布王。

短短百余年的時間,王室的命運在放逐與重生之間輪回,而工布顯然是進入這段宿命般歷史的關鍵詞,除了充當被放逐者東山再起的基地,工布也寬慰著亡命他鄉的游魂——作為天赤七王的末代贊普,止貢贊普的尸骸據說最終由江孜順雅江漂流回工布,后人為他建墓于斯,這位贊普也成為了傳說中唯一未在雅隆建墓的贊普。

然而,巴桑旺堆本人并不認同止貢贊普葬于工布這一說法,關于這一地區的歷史,巴桑旺堆認為目前了解的還很不夠,他本人在八、九年前曾寫過一篇文章,時至今日,他還覺得不滿意。在新的史料問世前,這種遺憾還將留存下去,而我們對林芝地區歷史的了解,除了直面宗教史與民間傳說中的刻意渲染,更得無奈接受突然消失的空白頁。

倒置

戲劇化的是,相對于地理意義上的核心、次核心與邊緣,人們對這三者歷史的了解,竟然是越到核心越模糊。是因為若干關鍵歷史環節的斷裂造成的巧合,還是其他什么深層次原因?尚難以做出判斷。

關于核心地區的統治者工噶布王,我們已經搞不清楚他的世系流傳。但透過現存的9世紀時期的永仲增摩崖石刻和丹娘鄉朗嘎村石碑的碑文,我們可以了解到這樣的“真實”:“在赤德松贊時期,工噶布王作為工布地區統治者的地位是被承認的。而且根據碑文所述,這一事實甚至可以追溯到赤松德贊時期?!?3世紀以后,工噶布王突然從歷史記載中消失,直到17世紀噶丹頗章政權設置工布四宗一則拉(現林芝縣布久鄉)、雪卡(現工布江達縣雪卡鄉)、覺木(現八一鎮境內)和江達(現工布江達縣太昭鎮),這期間時期的歷史至今仍然是一個謎。巴桑旺堆說,40多年前,有學者提到過一本叫《工布教法史》的書,然而時至今日,他也未能尋見此書,以至于他有些懷疑是否真的有這么一部史籍。民間傳說中工噶布王的模糊性更為明顯。在雅魯藏布江崗嘎機場至派鄉的加拉村段內,有關工噶布王王宮所在地的傳說就有幾個版本,一說在加拉鄉對面的加拉白壘神山之下,一說在現今的丹娘鄉內,而大峽谷入口處的大渡卡遺址也被冠為與他有關。不過,在丹娘鄉某處偏隅小屋內,倒確實有一尊“工布王”的雕像。

對于次核心娘布,我們也所知有限。據巴桑旺堆介紹,娘布地區由吐蕃贊普的另一個后裔娘尊王統治。長期以來,佛教史籍一直認為該王系的創始人是止貢贊普的第三個兒子,對照更有說服力的《敦煌本吐蕃歷史文書》和石刻碑文,可以確定止貢贊普只有兩個兒子。但娘尊王至少是具有贊普血統的,他們與吐蕃王室一直保持著親密關系,并且和它的鄰邦工布一樣,享受著王室諸侯國的特殊禮遇。直到14世紀,娘布地區仍由娘尊王的后裔治理,而這之后到17世紀,歷史似乎同樣嘎然而止。至于娘尊王的官室,據考古證明確實位于如今工布江達縣的娘蒲溝娘蒲鄉內,具有說服力的證據一是來源于宮墻遺址的發揚,二是代表娘氏家族保護神的神山。

而在邊緣,尤其是波沃(今波密縣)和白馬崗(今墨脫縣)一帶,因為《波沃教法史》等史籍的存在,浮出水面的歷史要豐富得多。這里向來由波沃土王統治,不受西藏地方政府節制。1928年,西藏地方政府收回波沃地方管轄權,建立了宗一級基層政權,同時在雜隅設置桑阿曲宗,管理地方事務,波沃土王的傳承方才告終。

列山古墓——破解千年之謎

《秦本紀》讀上百遍,也不及站在秦皇墓口前的震撼。而在缺乏文獻記載的林芝地區,發現一座超級古墓,不啻于找到了一把從未知走向已知的鑰匙,除了為歷史佐證,更藏有顛覆歷史的野心。二十年后的今天談起列山古墓,巴桑旺堆依舊難掩興奮之情。

列山古墓葬群位于林芝地區朗縣金東鄉列村東南約1.5公里處,其規模之大、墓葬數量之多,在西藏已發現的墓葬中十分罕見。自上世紀80年代發現墓群以來,考古工作者進行了一系列考古發掘和研究工作,但由于缺乏文獻記載和口碑傳說,墓葬背后所隱藏的歷史一直是未解的千年之謎。

這些年來,巴桑旺堆一直致力于列山墓葬的研究,2006年,也即列山古墓群發現后的24年,他在《西藏研究》(漢文版)上發表了《探列山墓葬千年之謎》一文,對隱藏在列山墓葬背后的秘密進行了深度探索。

巴桑旺堆認為,揭開列山古墓葬之謎,首先要熟悉藏文古代史料其次,必須了解有關古代葬俗、宗教禮儀、軍政建制等歷史背景。在此基礎上,將歷史文獻與實地考察相結合,從研究墓葬所在地區的歷史地名、歷史事件著手,以不同學科背景進行相互參照研

究,基于這種研究思路,他得出了列山墓葬的是吐蕃望族——欽氏的家族墓的結論,在國內外藏學界引起了廣泛關注。

據巴桑旺堆介紹,7世紀松贊干布統一青藏高原,建立強大的吐蕃統一政權前,西藏地方分屬于不同的邦國,先后有12邦國,42小邦國登上歷史舞臺,各邦國為掠奪土地、牲畜、財富,把歷史帶入了一個邦國并立、互相征伐的時代。在12邦國中,有一個赫赫有名的邦國,便是欽氏族建立起來的欽域。藏族古代史籍對欽域的具體地望有兩種描述,一說欽域地處下塔布,另一說指其在上工布。列山墓葬就恰好地處于下塔布、上工布的交界處。吐蕃統一后,下塔布、上工布一帶劃入“下約茹”轄境,其統治者便是欽氏。

除了地望相符,另一個判斷依據是欽氏家族的顯赫地位。由于欽氏家族與吐蕃王室聯姻,該家族成為吐蕃統一政權時期炙手可熱的家族之一,在今朗縣一帶,欽氏家族是惟一既擁有贊普舅家之榮耀,又擁有9萬戶臣民的大家族。列山墓葬極其壯觀,惟欽氏家族才有權勢和財力修建如此規模的墓葬群。

然而,列山古墓的意義絕非弄清它的主人這么簡單,它的發現,為了解長期迷霧繚繞的林芝地方史打開了一扇窗口,我們期待它在文獻與傳說之外獨立發出自己的聲音,為我們展示出更加鮮活的歷史場景和信息,用巴桑旺堆的話說,“談到藏族先民在林芝地區活動的歷史,列山古墓是一個繞不開的話題?!?/p>

林芝——苯教圣地巡禮

拋開從歷史延續性探求的思路,我們或許可以在歷史的斷面中尋找到一些確定的感覺。如果說墓葬的意義在于溝通歷史與現實,那么神山、寺院、道路等留存至今的“實物”,則將我們拉出縹緲的歷史,給予我們更強烈的質感。

林芝地區一向被認為是西藏宗教氣氛最淡薄的地區,然而以林芝、米林兩縣所形成的苯教中心,卻和南木林縣、丁青縣以及阿里地區等,被看作西藏自治區內幾個重要的苯教傳播地區,其境內著名的苯教神山、寺院以及大量與苯教有關的圣物、傳說等,俯拾皆是。

苯日神山被苯教徒視為最神圣的圣地,如同印度教、佛教徒心目中的崗底斯(阿里境內)一般。根據苯教史籍記載,苯教創始人敦巴,辛饒彌沃其自象雄(今阿里)前來工布傳教時,工布魔王化顯為一座大山阻擋其路,以圖阻止苯教在工布的傳播,敦巴,辛饒彌沃其即以法力降伏此魔王,使其變為苯教的護教山。公元14世紀,苯教高僧珠塞前來此山朝圣,由此開轉山之先河,后又有記載神山有關傳說的“勝跡志”之類書籍流傳下來,工布苯日逐漸名震遐邇。幾百年來,前來轉山的苯教徒絡繹不絕,如遇馬年,會有成千上萬苯教徒前來轉山,他們大多數來自于西藏那曲、昌都兩地區和甘、青、川等省的藏族聚居區。

林芝縣境內還遍布著眾多苯教寺院,其中較著名的有六座苯教寺院斯杰貢欽寺、達孜寺、達卓薩寺、吉日寺、拉日江多寺和尼池拉康,其中尼池拉康是當年苯教創始人敦巴·辛饒彌沃其設臺講經的地方。這些寺院雖然規模不大,卻聲名遠播,慕名前來的朝拜者絡繹不絕,該山對于國內外西藏歷史文化研究者而言也極具誘惑力。

另外,從林芝縣巴結鄉柏樹群中一棵古樹的名字,我們也可以追溯出苯教在這一地區千年的延續史。在這片長滿千年柏樹的群落里,其中有一棵因體量最大而被當地人稱之為“柏樹王”,不了解歷史的人當然會將這一名字理解為“新創”,但實際不然。據專門考證過此書的巴桑旺堆介紹,這棵高50米、樹圍18米、樹齡在2500年以上的古樹,其實早在苯教傳播初期,就一直是以“柏樹王”為名。據《苯日神山游記》記載,當年敦巴·辛饒彌沃其到工布傳教時經娘布來到巴結拉卡時,這里即有這棵名為“桑瓦秀巴”的高大的柏樹。桑瓦秀巴的意思翻譯過來,就叫柏樹王。不單如此,在當地人的傳說中,除這棵古柏以外,還有另一棵被稱為辛饒彌沃魂樹的所在,它至今還屹立于林芝縣城內,因為最高,沿線都能看見。

以苯教為重的林芝,在歷史上也并沒有排斥藏傳佛教的存在。除大量藏傳佛教寺院林立各地以外,就連最重要的苯日神山處,也有大量的藏傳佛教信徒朝拜其間。所不同的只在于轉山的方向和一些輕微的界限上而已。

工布江達——川藏官道上的要津

林芝地區工布江達縣境內有一條著名的交通要道,有人稱之為茶馬古道,也有人稱之為唐蕃古道,而在巴桑旺堆的口中,我們聽到了一個更為嚴謹的稱謂——川藏官道,也就是常常被提起的川藏北道的正途。

川藏官道在西藏交通史上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1716年(康熙55年)游牧于新疆伊犁一帶的蒙古準噶爾部首領策旺熱丹派大將次仁同珠率六千精兵經阿里、羌塘,突襲并占據了西藏,不僅嚴重擾亂了西藏地方秩序,并且使青海、四川、云南的安全受到威脅??滴趸实蹫榱司S護西藏地方的安寧,決定派大軍入藏驅逐準噶爾部軍隊,1718年(康熙57年)清軍第一次從青海、四川兩線入藏,與準噶爾戰于藏北那曲。準噶爾軍截擊清軍背后,斷其糧餉,相持月余,清軍全軍覆沒。

1720年(康熙59年),康熙再命噶爾弼為定西大將軍,延信為平逆將軍,率兩路大軍分別從青海、四川入藏驅逐準噶爾。其中噶爾弼率滿漢官兵于當年4月從成都起程,出打箭爐(今康定),經理塘、巴塘、察雅、昌都、類烏齊、洛隆、達宗(今邊壩縣),嘉黎,進攻盤踞在拉薩河上游直貢、墨竹工卡一帶的準噶爾蒙古和西藏聯軍。在工布兵的援助下,清軍勝利地驅逐了準噶爾部軍隊,西藏地方秩序和人民的安寧生活得到了恢復。

這次戰事對工布江達地區有著深遠而重要的意義。南路清軍從成都起程,經昌都、洛隆、嘉黎、人江達至拉薩的這條線路,演變為此后234年(1720—1954)聯系川藏的傳統交通大道,并成為政府官員、軍隊、驛使往來的官道而江達(今工布江達縣江達鄉太昭村)也因此成為川藏官道上的一處要津。同年,清政府正式在昌都至拉薩的川藏官道上建立驛站(驛站間隔短則60里,長則160里),設立糧臺塘汛。江達因為憑山依谷,形勢險要的地理位置,不僅藏政府在此設立宗一級的行政管理機構,清軍也在江達設立了糧臺驛站,并派有軍隊駐防。如今,從嘉黎經太昭一路游歷到拉薩,以前的驛站之名大多還在。比如冷多即娘蒲鄉拉如村,鹿馬嶺即工布江達縣加興鄉的奴馬日村,烏斯江現在還在墨竹工卡縣的日多與扎西崗之間。這其中,太昭以東因驛路艱辛有下七驛之說,而太昭以北直上拉薩均為順途,則稱為上七站。

江達驛站的主要職責是管理驛站錢糧,負責各塘鋪之間的緊急文書和公文的傳遞而西藏地方在江達設立的宗政府,負責途徑江達的官員及隨從的所需物資、烏拉差役等接送事項。1727年,清政府在西藏設立駐藏大臣制度,絕大多數駐藏大臣及隨從都是經過這條官道進、出藏的。1934年,國民黨參謀本部次長黃幕松入藏參加十三世達賴喇嘛的治祭活動,也放棄海路而經傳統的川藏官道抵達拉薩,途中還在江達(今太昭古鎮)逗留了四天。

蓮花背后的戰爭

去過林芝的人多少都會感受到一些與世無爭的氣氛,“蓮花寶地”、“西藏江南”,我們一邊體驗,一邊渲染,“想象中的林芝”似乎從沒有、也容不下戰爭的影子。

可是,林芝的現代史卻是名副其實的“戰爭史”,便利的交通帶來了發展的機遇,同時也埋下了貪婪和不太平的種子,促成林芝成為兵家必爭之地。而正是這些頻繁的戰事,一方面使林芝地區從真正意義上融入西藏,另一方面也造就了工布人驍勇善戰的氣質。

1717年,游牧于新疆的準噶爾蒙古出兵西藏,占據西藏三年(1717—1720)。由于工布江達西臨拉薩河谷,北與嘉黎接壤,東與波密為鄰,軍事地位突出,準噶爾蒙古軍曾出兵工布江達,工布頭人率民軍在江達等地利用有利地形,給予準噶爾軍重創。1719年,清朝派定西將軍噶爾弼率清軍抵達嘉黎,攻擊直貢、墨竹工卡一線準噶爾軍,清軍久攻不下,此時由工布頭人阿爾布巴率兩千工布士兵作清軍向導,打頭陣,協助請軍作戰,為清軍順利進入拉薩做出了重大貢獻,阿爾布巴因其戰功,被清朝授予貝子之銜,不久又升任西藏地方政府噶倫一職,林芝地區的世襲大貴族阿沛家族即源于阿爾布巴。

宣統元年(1909)8月,鐘穎統率一千名川軍人藏,藏軍在沿途邊壩、碩般多、洛隆、江達等地集結,試圖抗拒川軍,形勢驟然緊張。同年12月,管帶陳慶率川軍第一營抵江達,旋幾與藏軍和當地工布民兵開火接戰,川軍武器精良,戰術先進,藏軍武器原始,戰術落后,戰敗是在意料之中,只好退守拔拉山以西(今墨竹工卡縣日多鄉)一線。此時,川軍統領鐘穎已率川軍主力由嘉黎前來,并命第二營管帶張葆初與陳慶協力搜剿退潰藏軍,又增派都司張鴻升帶馬隊和機關炮急馳前去作援應,留第三營管帶陳渠珍駐守嘉黎和江達兩處。張鴻升所率馬隊和陳慶所率一營官兵繼而攻打據守日多的藏軍,藏軍再次戰敗,退守墨竹工卡。川軍乘勝追擊,于宣統二年(1910)正月直抵拉薩。

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駐藏清軍內部發生嘩變,軍內哥老會成員殺死了參贊羅長綺。此時駐扎在林芝境內德木一帶的清軍軍餉中斷,軍心思鄉。于是在管帶陳渠珍的帶領下,150余名清軍翻山越嶺,經太昭至嘉黎,再由怒江源頭進人那曲(羌塘)大草原奔青海。一路歷經千辛,人員死傷大半,最后只有陳渠珍等7人回到西寧,這一悲壯的故事記錄在陳渠珍所著《艽野塵夢》一書中。

波密地區也是一個多事之地。清末,波密土王白瑪次旺借地理位置險要,經常在藏東一帶殺人越貨,危害地方安寧,并與前往波密的清軍發生沖突。駐藏大臣聯豫派左參贊羅長綺率軍清剿波密,同時川滇邊務大臣趙爾豐也派邊軍助剿。波密土王兵敗逃亡白瑪貢,被當地門巴宗本誘殺。1926年,西藏地方政府委任一名叫索朗貢布的人為波密商務總管,目的在于逐漸收復對波密地區的管轄。但是這個商務總管貪婪殘暴,對當地人民進行盤剝壓榨,激起了波密人民的極大的不滿。波密土王旺慶頓堆利用人民的憤怒,乘機反抗西藏地方政府,與藏軍發生沖突,藏軍首領達那和20多名藏軍被殺,其余逃亡洛隆縣。1928年(藏歷土龍年),西藏地方政府采取更大的軍事行動,土王旺慶頓堆逃亡白瑪貢地區,繼而逃亡英屬印占地區,1931年病死在那里。從此,波密地區被西藏地方政府收回,設立了波堆宗、波密宗、曲宗等三個宗一級行政機構,延續了千年的波密土王的歷史壽終正寢。

太昭——有待激活的“重鎮”

多本清代進藏日記中這樣記錄江達(太昭在清末定名以前的舊稱)即拉里(今嘉黎縣)西南,三星橋與甲桑橋兩水交會之處,自古為東西要津。清末民初行伍于此的陳渠軫也曾有這樣的感慨“江達為西藏巨鎮,人戶寺廟,約四五百戶,百物咸備,素極繁盛?!痹诠げ冀_縣旅游局“太昭古鎮項目組”負責人梁策如一路頭頭是道的介紹中,太昭古城的風貌仍依稀可辨“老城門是向東開的,可由娘蒲溝經拉如翻越楚拉山一直到嘉黎縣。進城門即太昭的主街,西東走向,以前的江達宗衙門、清代駐軍府、各種商肆、飯館等分列兩側,因其繁華而有‘小八角街之稱。這條街北曾是大片成排的軍營,但歷經幾次農房改造后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闭驹谧诒靖畠韧ブ械牧翰呷缟踔吝€為我們模擬了當年可能的場景“每有審訊之時,宗本大人以及他的助手應該是在大門正上方的二樓門廊里,待審的人則是捆綁在內庭靠墻的大柱上。他們平時應該是關在一樓的西北側那間矮屋子里的……”指著這間屋子墻上的小孔,梁策如說這是為了犯人在冬天也能接觸到陽光而開設的。

力圖還原西藏歷史重鎮圖景,并使之成為林芝地區一個具備相當觀光和接待能力的旅游重鎮,一直是工布江達縣旅游局的大計劃。在梁策如看來,單從歷史上著手并再造當時的環境并不難,包括古鎮街道、衙門、曾經的幾座古寺、清代駐軍的公墓等在內的景點都已經大體修復或再造。調動村民參與旅游的心思在我們來說也不難,你看這些街道兩旁這么新修的民宅,不少屋主都已經規劃出了自己的鋪面或旅館,等的就是游客到來了。但就在說到游客時梁策如有些犯難。他認為,目前的太昭和林芝不少景點一樣,僅屬路過型的景點。要想留著客人,并吸引他們往周邊的更為豐富的自然景觀等方面前行,還必需在旅游基礎建設、文化內涵營造等方面做更多的投入。

太昭的文化內涵離不開古道。古道為這里帶來了來自不同地區不同民族的人口,并在驛站、防區和居住區的基礎上逐步形成商業,以及專屬于這個地方的文化。比如有關漢藏融合方面,太昭古鎮不單有關帝廟、清軍墓群墓碑等實物例證,還有漢藏間婚嫁媒娶的血緣傳承。梁策如說這從太昭古鎮現有村民的姓名等就可以看出,比如有叫張達娃、王央珍的,他們就是典型的漢藏早期通婚的后代。梁策如從一些上些年紀的老人那里還了解到,甚至還有一些內地漢族人的生活習慣也延續下來了。

和古道相關的是另一重大歷史事件,太昭古鎮也是一條紅色旅游路線,1951年,先有十八軍進藏部隊第一梯隊之一五四團,在9月20日從邊壩、嘉黎一線抵太昭。又有第二梯隊五十二師直及一五五團、軍炮兵營等,于11月7日從昌都、洛隆、邊壩、沙丁、嘉黎再抵太昭。當年進入太昭的那座小橋如今仍在東南的娘蒲溝上。據梁策如介紹,當年十八軍先遣支隊由此勝利挺進拉薩。以太昭為中心,并和周邊民眾建立起了牢固的軍民關系,不少老人對那段時光里的聯歡和聚餐還有記憶。

古道資源的豐富讓工布江達縣旅游局有些難以抉擇。早到唐蕃古道,中到茶馬古道和麝香之路,近到清軍進藏路線的川藏北道,加上十八軍進藏路線,以及當下縣旅游局最想開發的太昭至娘蒲溝“歷史自然探險之旅”?!拔覀儽匦枰覝室粋€能夠專屬于自己的古道定位,而且還必需把太昭的特點,和娘蒲溝有關娘布王的歷史,以及更美的自然風光等連動起來?!?/p>

結語

在林芝,多數游客在一路前行中,都可以方便地與歷史相碰觸。那些承載著林芝歷史的各式建筑、村莊、驛站與碉樓的遺址,甚或一個地名和傳說,沒有因自然環境以及大地形貌的改變,而真正消失過。了解并親歷這一切,其意義必將超出純粹旅游的范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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