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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文化互動中的華裔美國詩歌創新——李立陽詩作“中國式吃”描寫的意義

2011-02-09 09:12張春敏
關鍵詞:愛默生族裔亞裔

張春敏

(中南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南長沙,410083)

北美的亞裔文學作品形式多樣,內容豐富;而華裔美國詩歌是對華裔美國歷史與社會現實生活跨文化審視的藝術結晶?!八囆g地記錄了早期移民在異域的屈辱、酸楚、辛勞、苦難、向往,也再現了出生在美國的華裔對祖輩移民記憶進行詩性重構的歷史畫面?!盵1](398)美國當代多文化的氛圍和語境為華裔美國詩人提供了珍貴的創作條件;而華裔美國詩人利用英文為載體,將美國的文化傳統與中國情結融合,在跨文化的互動中創新詩歌創作,擺脫被歧視、被忽視的境況,逐步上升到被注意和受重視的地位。

華裔美國詩人李立陽(Li-Young Lee),袁世凱的曾外孫,其作品包含著對離別和流亡生活的回憶,多角度地揭示了華裔在所在國艱巨的生活歷程, 也揭示了少數族裔處于兩種文化之間的復雜心態。李立陽的詩集獲得了多種獎項,其作品入選兩部大型主流文選《美國文學諾頓選集》和《希思美國文學選集》,其地位也在美國文壇蒸蒸日上。他詩中自傳式的篇章既是其寫作的策略,也是他作為一個美國僑民和詩人,對自我的重新定義,對華裔美國詩文的不斷創新。在跨文化互動中,李立陽的詩體現了他在更廣闊的跨文化背景下對其身份、民族、家族、地域、記憶的更多的設想和解析。

一、“中國式吃”描寫對華裔美國詩歌表達手法的創新

李立陽的大學老師,美國著名詩人斯特恩在為李的第一部詩集《玫瑰》(1986)作序時稱:李詩的一個重要特點是他對于一些中國想法或中國回憶的追尋,而且李作為一個詩人,擁有一個偉大的父親和繼承著淵遠的文化是非常幸運的。斯特恩將李立陽詩作的成功歸結為中國傳統的作用。更有一些評論家將李詩作為民族中心主義來解讀。然而這種解讀不僅有誤導的傾向,同時也掩蓋了李將豐富的跨文化資源融入詩文中進行再創造的意圖?!耙粋€重要的轉變已經出現在亞裔美國文學研究中”,即對于“頻繁的跨國界、跨文化互動的回應,這從追求‘引起美國的注意’到華美之間建立橋梁的轉變”。[2](20)因此,對于像李立陽這樣的亞裔美國作家進行民族中心主義解讀,僅僅重視詩人對中國文化的傳承是不妥當的,也是狹隘的。若不能超越李的民族背景來欣賞分析其詩作,而唯獨從民族主義的角度來理解其文本和修辭,最終難免造成民族主義誤讀。

從漢斯–格奧爾格?伽達默爾的詮釋學意義上來說,必須通過李立陽詩句的“視域”來讀其詩作.伽達默爾認為,視域的范圍不是固定的,封閉的視域會禁錮文化。他主張:“人類生活的歷史活動所構成事實從來不會局限于任意觀點,因此永遠不會有真正封閉的視域,更確切的說,視域是隨我們運動而生,隨我們運動而變?!盵3](304)因此我們的傳統并不是徹底的傳承,也不一定要在民族血統中傳承,而是一種運動變化的過程,它是隨人類生活和人類意識的改變而改變的。亞美文學評論家周曉靜指出:“一個人從祖先那里繼承下來的東西是不可能原封不動地流傳下去,也沒有必要完全從祖先那繼承,更多的,是這些東西總在人類生活和觀念的轉變中不斷被更新和改變?!盵3](302)從這個意義上講,把李立陽作為完完全全的中國人來追溯他的傳統,是不能充分理解并賞析他的詩歌的。

事實上,李立陽一生下來就與祖先的文化有一定的隔閡。他出生在雅加達,而后隨家人漂泊多個國家最后定居美國,所生活的環境并不是類似唐人街的社區,也不是亞裔美國人居住的生活區,而是白人居多的教會區;然而,正是這種處于流放的狀態,恰恰成為他強烈情感與想象力的巨大源泉。

詩人獨特的家庭背景養成了他獨特的思想情感。李立陽母親的曾祖父是袁世凱,再加上李立陽父親的非凡經歷,共同鑄就了詩人負責的心態和詩作的獨特性。他以抒情的筆調,把親人之間的關愛,把家庭的溫暖與歷史、以及對故國故鄉的思念和現實聯系起來,產生一種強烈的藝術感染力。在他的大部分詩作中,李立陽應用并發展了一種寫作技巧,以中心形象作為詩文的主體。圍繞一個主體,將大量的思考、敘述和描寫綜合起來,使詩中不連貫的事件有了連貫性,詩節間的承接傳遞自然而流暢,恰如同一主題的變奏曲一般?!爸袊健钡某院统允呈抢盍㈥栐谄湓娢闹写罅繎玫闹黝},吃與吃食不僅僅是一種生活的必須,也是一種族裔的符號,更是李立陽結合中國文化,滿足美國主流審美期待的創作手段。

二、“中國式吃”描寫對家族與家園情感表達的創新

“家族性”與“家園”一直是華裔美國詩人眷念的主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華裔美國詩歌代表的就是一種思鄉和家園危機的矛盾情感?;貧w家庭和重返家園的過程觸及了全球體系的敏感神經,使得華裔美國詩人在這些主題上費盡心思,而對“中國式的吃”的描寫恰恰能體現這一點。

“吃”最受生理支配,同時又是具有社會適應性的人類行為之一:一頓飯可能只是一個簡單的前語言現象,也可能是一個由語言、禮規和儀式編碼而成的多重意義的符號[4](11)?!俺浴奔仁侨祟悶闈M足生理需要而普遍存在的行為,同時因為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各種文化的影響,因此能夠充當編碼來表述社會關系的復雜性。

正如布朗和馬素在他們的選集《美國的族裔和區域飲食習慣:族群身份的表現》導言中說的:“飲食習慣把個體團結起來,它定義族群外延和身份的界限,區分局內人和局外人,作為族群間交流的中介,頌揚文化凝聚力,以及為族群儀式的表現提高語境?!盵5](5)

“吃”(吃的東西和吃的過程)是李立陽一直在運用的主題,通過“中國式”的“吃”這個主題,詩人在他的詩文中描述著自身的特征和個體的發展,更是將詩作與美國特殊的社會和種族背景融合在一起。他在早期著名詩作《柿子》(Persimmon)寫到:

In sixth grade Mrs.Walker

slapped the back of my head

and made me stand in the corner

for not knowing the difference

between persimmon and precision.

How to choose

persimmons.This is precision.

Ripe ones are soft and brown-spotted.

Sniff the bottoms.The sweet one

will be fragrant.How to eat:

put the knife away, lay down the newspaper.

Peel the skin tenderly, not to tear the meat.

Chew on the skin, suck it,

and swallow.Now, eat

the meat of the fruit,

so sweet

all of it, to the heart.

Mrs.Walker brought a persimmon to class

and cut it up

so everyone could taste

a Chinese apple.Knowing

it wasn't ripe or sweet, I didn't eat

but watched the other faces.[6](18)

譯文:①

六年級的時候瓦爾克老師

摑了我的后腦勺,

要我站到角落里,

因為我不知

“柿子”與“精確”(兩詞的英文發音接近)

應當如何分辨。

柿子。這個是精確的。

熟了是軟的,有些褐斑。

聞聞它的蒂。

如果是甜的,便有香味。

怎么吃呢:

不用刀,鋪一張報紙。

輕輕撥開皮,別傷到果肉

嚼嚼那皮,吮吮它,

吞下。

現在,吃果肉,

真甜,

甜到心里。

沃克老師把柿子帶到班上

切開

讓每個學生嘗嘗

她所謂的中國蘋果

知道柿子并未成熟,我沒吃

而是看著每張臉。

移民的境遇,假如不是直接有關貧窮的記憶,也是由于永久性地遷居到以白人為主的社會而感受到惶恐,為了適應環境而疲于奔命,這些因素導致了第一代移民把吃食與能吃看得非常重要,而且幾乎把這當成意志力的衡量標準。同時,“吃”雖然是人類為了滿足生理需要而普遍存在的行為,但其形式卻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文化的影響,因此“吃”與“吃食”能夠充當編碼來表述復雜的社會關系。

在《柿子》這首詩中,詩人通過兩個英文單詞拼寫和發音的困惑相對比,詳細地描寫了吃柿子的過程,表明了一些東西是不能言說,不能定義的,同時也暗示了另一種通過感官來認知的方法。詩人吃柿子的快樂和瓦爾克先生將未熟的柿子作為“中國蘋果”的做法形成了明顯的對比,其中,老師讓學生吃未熟的柿子所造成的不愉快的經歷具有諷刺意味,通過對感官體會“吃”的描寫,凸顯了白人的狹隘與無知。接下來的詩文描繪了李的父母對待柿子的看法,以及父親在失明之后還能精確地畫出柿子,而且“兩個柿子,沉甸甸仿似從畫布中滑落”。[6](23)詩的結尾,柿子不僅僅是一種吃食,而且承載了更重要的文化意義,正如父親所說的:

Some things never leave a person:

scent of the hair of one you love,

the texture of persimmons,

in your palm, the ripe weight.[6](19)

譯文:

有些東西永遠不會離你而去:

你愛的人的發香

柿子在你掌中的感覺

那成熟的重量

柿子在手中的質感,是一種成熟的重量。這種描繪體現了華裔美國人在文化的沖擊下,在面對美國人對中國文化的偏見和誤解時的隱忍和包容,這是一種家族的成熟感,更是一種民族的寬容心。在李立陽的詩中,吃是一種文化行為,是一種承載個人重要性的家庭活動,通過桌上的飯菜和吃食,吃象征著世代延續的家族歸屬感。在《聚餐》(Eating Together) 這首詩中,詩人描寫到:

In the steamer is the trout

seasoned with slivers of ginger,

two sprigs of green onion, and sesame oil.

We shall eat it with rice for lunch,

brothers, sister, my mother who will

taste the sweetest meat of the head,

holding it between her fingers

deftly, the way my father did

weeks ago.Then he lay down

to sleep like a snow-covered road

winding through pines older than him,

without any travelers, and lonely for no one.[6](49)

譯文:

蒸籠里的一條鱒魚

用銀色的姜絲

兩根嫩蔥,麻油作料

我們就著米飯作為午餐

兄弟,姐妹,我的母親

嘗著魚頭上的最鮮美的肉

她用手指靈巧地夾起,如同

幾個星期前我父親那樣。他躺下睡著

如同一條覆雪的大道

在比他還蒼老的松樹林中蜿蜒穿行

沒有一個行人,卻絕不寂寞

父親去世幾個星期后,一家人在一起吃飯,母親取代了父親的位置,開始吃魚頭上的肉。父親的離去固然讓人覺得寂寞痛苦,可是一家人仍然要繼續生活,因此“吃”變成了一種懷念,一種繼承;通過“吃”使家族得以凝聚發展。

在他的長詩《永遠的玫瑰》(Always a Rose) 中,李寫到:

Odorous and tender flower

body, I eat you

to recall my first misfortune.

Little, bitter

body, I eat you

to understand my grave father.

Excellent body of layers tightly

wound around nothing,

I eat you to put my faith in grief.

Singed at the edges, dying

from the flame you live by, i

eat you to sink into

my own body.Secret body

of deep liquor,

I eat you

down to your secret.[6](32)

譯文:

溫柔而芬芳的花朵兒

我吃掉你

來回憶我人生的第一次不幸

小小的、苦苦的

花兒,我吃掉你

來理解我嚴肅的父親。

層層花瓣緊裹的花兒

里面空無一物,

吃你是把我的信仰置于悲傷。

在花瓣的邊沿低嘆,逝去

在你賴以生存的熱焰中,我

吃掉你以沉入自己的身體。

秘密的身體

深深沉沁在烈酒之中

我吃掉你

一直吃到你深藏的秘密。

這個詩節描述了李立陽如何面對失去父親的痛苦,回憶父親在異國生活的艱苦掙扎,以及思考自己的命運。玫瑰這個富有彈性的形象作為吃食,變成一種藥,一種良方,雖然苦澀,卻是自我靈魂的救贖,以及點燃對未知事物嘗試和學習的激情。

作為一個通過移民進入美國歷史的群體,亞裔美國人的確與歐洲族裔的經歷有著相似之處:背井離鄉、忍受貧窮與偏見,第一代移民與第二代移民發生沖突。但其中一個突出的特點就是,亞裔美國人對家園的不斷尋找與構建。不同于大多亞裔美國作家,在自己的作品中完全重建一個虛幻的美好家園,李立陽沒有將自己破碎的記憶描繪成一幅家族的偽浪漫史;而是通過“吃”與不同的“吃食”,巧妙地將一系列抒情和敘事片段粘合起來。李立陽既沒有把美國文化作為一種主流文化,也沒有絕對強調中國文化必須升高到某個位置以體現其“本土性”;而是通過“吃食”的不可名狀的誘人,以及吃的直觀感受,表達出他和他父母的華裔美國人角色的真實性和客觀性,對家族性的描寫進行了創新。

三、“中國式吃”描寫對族裔性刻畫的創新

華裔族裔性在華裔文學中的表現形勢多種多樣,其中飲食描寫居多。華裔美國詩人以華裔飲食書寫為載體,在華裔美國詩歌創作中表達各種訴求,使華裔美國詩歌從草創到繁榮。

在很多亞裔文學作品中都有對于吃另類食物的描寫,如湯婷婷的《女勇士》,伍慧明的《一件紅毛衣》,小川樂的《嬸嬸》等作品。這些作品中描述著如何吃另類的食物,從中吸取營養,甚至樂此不疲地從中獲取快樂的能力。從象征的意義上來說,這是一種亞裔美國人作為移民和少數族裔必須承受的壓抑和迫害的能力。

在李立陽的第二本詩集《在我愛著你的城市》(the City in which I Loved You)(1990)中李呈現給讀者的吃食是另類的、血腥的,如鴨頭和魚頭,面頰的肉,甚至是愛默生。吃的過程是血淋淋而鏗鏘有聲的,遠遠超越了傳統界限。

在長詩《切割》(Cleaving)中,吃貫穿整首詩。該詩表現了自傳性敘述者作為僑民和詩人的特征,將主題思想與寫作技巧相融合,使他的聲明更有效且有力。在此詩中,詩人是“大吃之人”。不論在讀者看來那些吃食是多么可怕,移民吃著這些另類的食品,從中吸取營養,甚至樂此不疲地從中得到一種能力。從象征意義上來說,這是一種亞裔美國人作為移民和少數族裔應對壓抑和迫害的能力。[7](40)

在詩中,敘述者吃下鴨子的頭,鯉魚的頭,他還要吃掉屠夫,吃下中華民族,吃掉愛默生以及他對中國人的侮辱,甚至是死亡本身。這些描述說明,這種吃不僅僅是因為生存的需要而吃,更是學會吃其他人認為不可吃的部分。如詩中的那個中國屠夫所用的鋒利屠刀一樣,這種近似狂暴的吃與吞,如利刃一般,“撕裂,切割,帶來改變”。

What is it in me would

devour the word to utter it?

What is it in me will not let

the world be, would eat

not just this fish,

but the one who killed it,

the butcher who cleaned it.

I would eat the way he

squats, the way he

reaches into the plastic tubs

and pulls out a fish, clubs it, takes it

to the sink, guts it, drops it on the weighing

The deaths at the sinks, those bodies prepared

for eating, I would eat,

and the standing deaths

at the counters, in the aisles,

the walking deaths in the streets,

the death-far-from-home, the death

in-a-strange-land, these Chinatown

deaths, these American deaths.

I would devour this race to sing it,

this race that according to Emerson

managed to preserve to a hair

for three or four thousand years

the ugliest features in the world.

I would eat these features, eat

the last three or four thousand years, every hair.

And I would eat Emerson, his transparent soul, his

soporific transcendence.[8](83)

什么在我里面

可以吞下詞語并說出來?

什么在我里面

不聽任世界的變化,

不僅僅是吃這條魚,

而是成為宰殺它的人,

成為洗凈他的屠夫。

我將學著他

蹲下,

從塑料桶中,

抓起一條魚,

敲打它,去皮,掏空內臟,丟在稱上

水槽中的死人,那些等待被吞食的身體

我要吃掉

那些無處不在的死人

在柜臺,在過道

在街上的行尸走肉

離家的死人,流走異國的死人

唐人街死人,美國的死人

我要吞噬掉這個種族再歌頌他

愛默生曾稱

這樣的種族三四千年只為保存一根頭發

這個世界上最丑惡的象征

我要吃掉這些特征,吃掉

這三四千年來,每一根頭發

我要吃掉愛默生,他透明的靈魂,他

催眠的超驗性,

我要吃掉他的腦袋

蘸著胡椒調味料

吃掉他不透明的眼珠子。

肉體的生存與過分挑剔的口味是不相容的,家庭和族裔要得以生存不僅要求個體成員先滿足其食欲,而且也要求“吞下”非同尋常的食物以確保為下一代不斷提供營養。[7](41)

李立陽在詩中寫到他將像吃一條蒸魚一樣吃掉愛默生,因為,正如他在詩中提到的一樣,愛默生曾經說整個中華民族就是一個丑陋的民族,理應被吃掉。然而在李詩中,這里的吃比狹隘的以眼還眼更加復雜,且富有哲理。這里的吃不僅僅是一種回敬,也是一種消化和吸收,是對愛默生種族主義式評價的有力回應和回擊。

長期以來,中國僑民在不同的歷史時期被歧視移民的立法拒之門外;被當做貧窮的、可有可無的勞動力備受剝削;即使是在移民法解除了的新時代,“仍然要屈從于歪曲其形象的刻板形象和種族暴力中”。[7](51)而僑民對于種族主義的回應是“沉默”的掙扎,正如李詩中放在秤盤上要拿去烹蒸的魚。那些去掉了內臟卻還在蹦跳的肉體,似乎充滿著生機??墒沁@種激烈的生機卻是與劇烈的疼痛和死亡有關,這些僑民的掙扎和痛苦的蹦跳是源自反中國的情緒以及對自己身份得不到認證的哀怨。吃掉這些魚就好比吃掉那些掙扎的僑民。吃掉愛默生就是吃掉那些種族主義負面的評論。詩人用吃魚頭的方式吃掉愛默生,“我要吃掉這個頭/蘸著辣醬…用生硬的舌頭舔去/頰上的肉…”。詩人享用這顆頭,用中國人自己的吃食方式,并以此為驕傲,實是一種對專制制度及等級制度的顛覆行為。這種寫法,是一種弱化族裔概念的創新,從某種程度上也推翻了亞裔美國人長期以來被文化刻板化了的“形象禁錮”,改變了壓抑美國人長期以來僅被白人視為永久性訪客的“文化歧視”[7](64)。

四、結語

愛麗西亞曾說:“假如想對華裔文化的生長軌跡與發展歷程做出既真實又連貫的敘述,華裔文學必須謹慎處理食物在文本中扮演的角色?!盵9](22)而當亞洲各國經濟地位上升,特別是中國成為經濟強國時,華裔文化不可能被再忽視,或被“減低到單一的刻板模式”。[10](212)李立陽筆下的“中國式吃”,表現了作者對新事物開放的熱誠,面對未知事物的勇氣,以及在苦樂中吸收所有事物的能力。在跨文化的維度下,他利用詩的語言釋放和喚醒潛伏在內心深處的情感。他用創新的方式巧妙地把“中國式”的吃與多元文化糅合在一起,他的詩文既沒有跌入脫離實際生活的空談之中,回避族裔性,也沒有夸張地渲染“異國情調”;而是真實地、細膩地使傳統文化在新的全球化的語境下進行不斷地自我修正。他的作品深刻地反映了他對中國詩歌的喜好,又符合西方人的期待,為華裔美國詩歌的發展開辟了新途徑。

注釋:

① 李立陽詩作國內沒有漢譯,本文的漢譯,均系筆者試為。如有錯誤,概由本人負責。

[1]吳冰.《華裔美國作家研究》,天津:南開大學,2009年.

[2]Zhou, Xiao-jing."Inheritance and Invention in Li-Young Lee's Poetry." MELUS 21.1 (Spring 1996): 113?32.126.

[3]Gadamer, Hans-Georg.Truth and Method.Trans.Joel Weinsheimer and Donald G.Marshall.New York: Crossroad,1992.

[4]Brown, James W.1984.Fictional Meals and Their Function in the French Novel, Toronto: 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

[5]Brown, Lindk, Kay Mussell.1984.Ethnic and Regional Foodways in the United States: The Performance of Group Identity.Knoxville: University of Tennessee Press.

[6]Li Young Lee, Rose.Rochester: BOA Editions Limited, 1986.

[7]黃秀玲.《從必須到奢侈, 解讀亞裔美國文學》, 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007.

[8]Li Young Lee.The City in Which I Love You.New York: BOA,1990.

[9]Alicia Otano.“Rituals of Mothering: Food and Intercultural Identity in Gus Lee’s China Boy”, Asian American Literature in the International Context: Readings on Fiction, Poetry, and Performance, Ed.Rocio G.David and Sami Ludwig, Hamburg:Lit, 2002.PP.215?226.

[10]單德興.《開疆與辟土, 美國華裔文學與文化: 作家訪談錄與研究論文集》, 天津: 南開大學,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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