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華新武術與國粹主義之關系*

甘正永，劉 偉

(安徽水利水電職業技術學院，安徽 合肥 231603)

馬良所改造和推廣的中華新武術在武術史上具有重大的意義，其產生的環境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舊中國，與政治、軍事等都有著十分密切的聯系。在討論到中華新武術的性質時，很多人都認為它是國粹主義思潮在體育界的具體體現。有學者在談到馬良的中華新武術與國粹主義的關系時，都把馬良定位為“國粹文化思潮……在體育界的代言人物”［1］。認為“馬良的真正用心，是想借推廣所謂的中華新武術，也即所謂的國粹體育為名，來抵制開始傳入中國并逐漸得以普及的以現代西方體育活動為代表的奧林匹克運動，進而達到抵制民主與科學的新文化運動的目的?！保?］筆者認為這種觀點具有一定的片面性，茲就馬良的中華新武術與國粹主義的關系討論如下。

一、認為中華新武術屬于國粹主義的原因

1．國粹主義及其特點

國粹主義是興起于20世紀初的一種文化思想，國粹派的代表人物主要有章太炎、劉師培、鄧實、黃節等，他們主張在中國傳統的經典文化中尋求真理，從而走出一條民族復興之路。國粹主義具有三個方面的特點：第一，國粹派反對蔑視中國傳統文化，反對“全盤歐化”的思想。第二，國粹派認為西方資本主義制度本身存在很多弊端，國人應該向傳統文化當中尋求解決之法。第三，國粹派雖然強調中國的傳統文化，但是他們不同于早期的頑固派對外來文化全部排斥，國粹派“努力運用西方近代的理論方法來研究國學，對西方社會學的輸入，國粹派們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章太炎還是我國最早將西學介紹到國內的人之一?！保?］

2．中華新武術與國粹主義的契合

中華新武術是馬良在20世紀初編訂和推廣的區別于傳統武術形式的新的武術形式。中華新武術與國粹主義的契合體現在：首先，武術是中國的傳統文化，有著悠久的歷史，馬良曾說武術是“我國之國粹，我國之科學”，馬良的這句話可能是今人將其歸為國粹主義在體育界的代言人的一個重要原因。其次，馬良對傳統武術的改良也同時符合國粹派運用西方的理論方法來研究國學的特點。所以說中華新武術在一定程度上符合國粹主義的特點，但是并不能因此就說馬良是國粹主義在體育界的代言人，也不能說馬良推廣中華新武術是為了反對新文化運動，因為馬良并沒有提倡國粹主義。

二、馬良所提倡的中華新武術并非國粹主義的依據

1．馬良的教育背景與文化水平

馬良，字子貞，生于1875年，河北保定人，保定的摔跤和當時的天津、北京齊名，出現過眾多的摔跤名家。根據馬良的《中華北方武術體育五十余年紀略》［4］一文記載，他1901年還在山西武備學堂做過教習。馬良少年時期主要學習了以中國跤為主的中國傳統武術，后來進入了模仿西方軍事學校而設立的軍事學堂?？梢?，馬良的中國傳統文化背景相對單薄，跟國粹派那些代表人物的傳統文化修養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另外，馬良一生著述較為少見，今日可見之學術性文章即為《中華北方武術體育五十余年紀略》，該文還涉嫌抄襲［5］，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國粹主義體育界代言人所能做出來的事情。其余著作即為中華新武術的幾本相關教材，其主要價值在于這幾本教材的創新性，這也只是受吳祿貞的啟發，由馬良個人發起，多人幫助共同完成的。這些也都從側面反映出馬良的文化水平并不是很高，更不用提有什么國粹主義思想了。因此，馬良不可能是國粹主義在體育界的代言人。

2．馬良與余日章、黃炎培

馬良在民國成立以后，結識了基督教青年會的余日章，余日章時任中華民國全國基督教青年總會教育股主任，他在馬良的邀請下去濟南參觀新武術，大加贊賞。中華民國基督教青年會當時具有相當高的社會影響，他們開展的一些體育活動由于受西方文化影響強烈，所以代表著當時新體育的發展方向，具有先進性和時尚性。馬良也通過余日章認識了時任江蘇省教育會主席的黃炎培。黃炎培對體育教育十分關注，1913年就提出學校應該設立專門的體育機構，教授體育項目。馬良的中華新武術主張很快得到了黃炎培的認同，從而獲得了江蘇省教育會的支持，開始在江蘇省傳播中華新武術。

基督教青年教會的余日章所提倡的教育當然是以西方的現代教育方式為主，如果馬良是國粹主義者，他又怎么會結交余日章這樣的對立派呢?黃炎培曾經赴美國考察教育，特別推崇美國的職業教育，也不是國粹派的人物，如果馬良以及他所倡導的中華新武術屬于國粹主義，那應該是與黃炎培的教育理念也不相融合的，更不會得到黃炎培的認同?！扒迥┟癯醯慕K省教育會是……受美國影響最深的中國教育團體之一，特別是在現代體育的傳播和推廣上，該會與基督教青年會之間的互動關系在江浙滬一帶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也由此使江浙滬一帶成為我們引進美國式的教育最為重要的地點與試驗場?！保?］可見，當時整個江蘇省教育界都主要以西式教育形式為主，如果中華新武術是國粹主義的產物，馬良是在宣揚國粹主義，那就不可能在江蘇省順利傳播。

3．馬良改良武術時間與國粹派成立時間

國粹主義“大致是在1902到1905年間形成一種文化流派的”［7］。馬良把他所學的傳統武術進行改良開始于1901年，他“1901年在山西陸軍學堂任教習時，將以他所編的‘拳腳科’和‘摔角科’教授學生，當時被山西巡撫趙次珊命名為‘馬氏體操’”［8］由此可知，馬良創編“馬氏體操”即早期中華新武術的時間早于國粹主義出現的時間，所以，馬良并非為了給國粹主義搖旗吶喊才創編的中華新武術，更不能說他是國粹主義思潮在體育界的代言人了。那么是不是國粹主義出現以后，馬良就以國粹主義者自居了呢?筆者所查閱的資料中，并未發現馬良有“抵制開始傳入中國并逐漸得以普及的以現代西方體育活動為代表的奧林匹克運動”的行為，馬良一直都只是努力于推廣自己所創編的中華新武術，為新武術的發展和普及奔走呼喊而已。

4．魯迅對中華新武術與國粹主義的批判

認為馬良是國粹主義代言人的另一個原因可能就是魯迅先生曾經對打拳以及國粹主義進行的批判?！敖鼇砗苡性S多人，在那里竭力提倡打拳……現在那班教育家，把‘九天玄女傳與軒轅黃帝，軒轅黃帝傳與尼姑’的老方法，改稱‘新武術’，又是‘中國式體操’，叫青年去練習……打拳打下去，總可達到‘槍炮打不進’的程度(即內功?)。這件事從前已經試過一次，在一千九百年?？上且换卣娴氖敲u的完全失敗了。且看這一回如何?！保?］(P385)從這段文字里面可以明顯的看出魯迅先生對打拳的諷刺，甚至把所有打拳的都比成了庚子年的拳匪。

但是魯迅先生并沒有說提倡新武術和打拳都屬于國粹主義：“我在《新青年》的《隨感錄》中做些短評……有的是對于扶乩、靜坐、打拳而發的;有的是對于所謂保存國粹而發的;有的……”［9］(P369)從這段文字可以看出，魯迅先生認為打拳和國粹主義的保存國粹行為并不是一回事。

三、馬良及其中華新武術與國粹主義的關系

中國的國粹是中華民族幾千年積淀下來的文化精華，國粹主義只是一種文化思潮，國粹和國粹主義存在實質性的差異，不可混為一談。武術是中國的國粹，馬良所倡導的中華新武術是國粹，但不是國粹主義。

馬良的中華新武術與國粹主義的真正關系是相互利用，武術是中國的國粹，真正的國粹主義者利用中華新武術(或者說利用武術)來宣揚國粹、推行國粹主義思想。同時，馬良也借助國粹主義者的提倡從而更好的推廣中華新武術，但是馬良本人并不是為了宣揚國粹主義才提倡的中華新武術。馬良倡導新武術，并不能說他就反對西方體育活動，二者沒有直接關系。

［1］羅時銘．中國體育通史(第三卷)［M］．北京：人民體育出版社，2008．230．

［2］崔樂泉，楊向東．中國體育思想史(近代卷)［M］．北京：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244．

［3］朱琳．近代國粹主義思潮評析［J］．松遼學刊(人文社會科學版)，2002，(3)：9．

［4］馬良．中華北方武術體育五十余年紀略［J］．體育與衛生，1924，(3)：3．

［5］周偉良．近代武術史上的一樁“剽竊案”［J］．體育文化導刊，2004，(10)：65 ～67．

［6］馬廉禎．馬良與近代中國武術改良運動［J］．回族研究，2012，(1)：39．

［7］丁偉志．晚清國粹主義論述［J］．近代史研究，1995，(2)：1．

［8］李印東，李軍．從“土洋體育之爭”的歷史文化背景談西方體育對武術的影響［J］．北京體育大學學報，2010，(4)．

［9］魯迅．魯迅全集(卷一)［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