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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量+動”與“動+數量”構式的不對稱性解析

2013-12-31 02:04高亞楠吳長安
中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3年6期

高亞楠 吳長安

摘要:“動+數量”和“數量+動”構式同為現代漢語動量的表達方式,但兩者的地位和功能并非等值,“動+數量”構式是動量的基本表達方式,其表述功能單一,一般只位于句末表述動作的客觀量,而“數量+動”構式則是具有一定語用功能的有標記性表達,具有凸顯動作情狀、表達主觀量以及充當句子話題焦點和次話題的功能。漢語動量語序的歷時選擇過程是造成“動+數量”和“數量+動”構式不對稱的根本原因。

關鍵詞:動量構式;不對稱性;語序選擇;漢語自身整合;時間順序原則

中圖分類號:H146.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3104(2013)06?0259?05

在現代漢語中,動量詞有兩種句法位置,構成兩種常用動量構式,一種為“數量+動”構式,如“多次失敗”;另一種為“動+數量”構式,如“消費一次”。漢語學界對動量構式的關注不多,其研究成果僅限于太田辰夫[1]、唐鈺明[2]、李曉蓉[3]、殷志平[4]和張赪[5]等幾篇文獻。這些文章或從歷時的視角探求動量構式的發展脈絡,或從共時的角度描寫非常規動量構式“數量+動”的特點。如太田辰夫[1]認為在動量詞產生前,在表示動作數量時直接把數詞放在動詞前面,動量詞產生后動量詞則置于動詞之后,這種變化同時間表達法的改變和漢語句法表義的明晰性有密切的關聯,而李曉蓉[3]認為動量短語常常放在動詞之后,在表量多或量少的語義,表并列、對舉和假設的句式中以及表時間、肯定、否定范疇的情況下動量短語則要居于動詞之前。

本文我們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從構式比較的全新視角考察現代漢語中 “動+數量”和“數量+動”不對稱性的表現形式,并力圖把歷時的、共時的和跨語言的研究結合起來揭示這兩種動量構式不對稱性的真正原因。

一、“數量+動”和“動+數量”構式的

不對稱性表現

(一) “數量+動”和“動+數量”構式的地位

(1) a喝了一次酒 b玩過一把麻將 c扎了他一刀

賣了一次萌 洗了一把臉 挨了一刀

吃過一次螃蟹 體驗一把 捅了我一刀

(2) a一次北京都沒去過 b一把拽住他 c 一刀砍了他

在現代漢語中,動量詞和數詞組配常放于謂語動詞之后,“動+數量”構式是漢語動量的常規表達。如上例,幾乎所有的動量詞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出現在例(1)一類的“動+數量”的構式中,而只有在特定的語用環境中動量詞才會出現在像例(2)一類的“數量+動”構式中。也就是說“數量+動”和“動+數量”構式的地位是不同的,“動+數量”構式是動量的原型表達,而“數量+動”是動量的非典型表達形式。據惠紅軍[6]對《駱駝祥子》和《圍城》的統計,常用動量詞“遍”“頓”“趟”“回”和“下”出現在“動+數量”和“數量+動”構式中的次數比分別為31:2、17:3、22:1、15:1和100:8。楊娟[7]對13萬字的1 739個動量構式例句的統計結果也顯示,動量短語作補語的(“動+數量”構式)為1 274句,占整個動量構式的 73.3%,動量短語作狀語的(“數量+動”構式)為312句,僅占17.9% 。

(二) “數量+動”和“動+數量”構式的表述功能

“數量+動”和“動+數量”構式的表述功能具有不對稱性,“數量+動”是一個語用功能多樣的構式,它具有凸顯動作的情狀特征、表述動作的主觀量和充當句子的次話題或話題焦點的功能,而“動+數量”構式的功能則相對單一,它常位于句子的末端表述動

作的客觀量,下面我們對其進行逐一論述。

1. 從所凸顯動作的特征上看

“動+數量”構式只是單純地從量的層面表述動作的結果,發揮了計量功能,凸顯出動作的量特征,而“數量+動”構式的“數量”則居于動詞前作謂語動詞的狀語,表示動作行為的伴隨特征,在計量的同時也從動作的量特性層面描寫動作行為方式,凸顯了動作行為的情狀特征。因而,“數量+動”和“動+數量”同所表述的動作特征之間存在以下表述關聯:

“數量+動”構式 : 描寫動作情狀

“動+數量”構式 : 表述動作數量

即“數量+動”構式與動作的情狀特征是一組無標記的配對,“動+數量”構式與動作的量特征是一組無標記的配對,如下例:

(1) 沒想到這個男人力氣還不小,他一把從背后抱住我,嘴里還一個勁兒說:“別急嘛,工作的事我已幫你解決了。(《中國北漂藝人生存實錄》)

(2) 她不看時間,不問我們累不累,或者渴不渴、餓不俄,領著我們一溜小跑,在芝加哥的大街上一通轉悠。(蔣子龍《芝加哥——建筑藝術博覽會》)

(3) 巴金從來不勉強自己的子女繼承父業,但是也不像有些文人絕不讓子女在本行中吃兩遍苦,他期望子女成為社會的有用之才。(黃平《巴金和他的兒孫們》)

(4) 在平原上曬慣了太陽,這可好,走一天只見到四回太陽光,風嚎樹叫,熊跑虎跳,野豬吧噠嘴,真要碰見紅眼狼可就糟了。(王世閣《在長白山森林里》)

例(1)“他一把從背后抱住我”中的“一把”的作用不在于表明“他抱”的次數,而在于表達“抱我”的情狀,說明抱的方式,即實現“抱”這個動作所花的動量很少。例(2)“在芝加哥的大街上一通轉悠”中的“一通”意在表明轉悠了很長時間,而且很盡興,而非轉悠了一次之意。而例(3)“吃兩遍苦”、例(4)“見到四回太陽光”中的“兩遍”“四回”則表明了動作的次數,即吃苦吃了兩次,太陽光共見到了四次。

(5) 馬順向上級反映,不但解決不了,還把他好頓擼。(溫樹林《頂風》)

(6) 熱情的意大利觀眾在觀看彭莉演出時,掌聲如潮,一遍又一遍高呼“中國,中國……”(華培明《走向世界的中國時裝模特》)

(7) 戰友和妻子吵架,他兩口子一趟趟地去勸架。(1992年3月《中國青年報》)

(8) 人類社會進入二十世紀以來,已經經歷了兩次世界戰爭的浩劫。(陳啟懋《戰后國際關系于的變化和爭取世界持久和平的可能性》)

如上例,“數量+動”構式前可加副詞修飾,如例(5)“好頓擼”,還可以重疊,如例(6) “一遍又一遍高呼”,甚至在“數量”后還可加入助詞“地”,這些成分的加入無疑使其描寫的意味更濃,其動作的情狀特征更突出。而例(8)“經歷了兩次”一類的“動+數量”構式一般不重疊也不加其他修飾成分,只能客觀地闡明動作的量。

(9) 撲嗵一聲,索泓一腳踩在水窩里,他身子打了個趔趄。(從維熙《鹿回頭》)

(10) 一年多,共改造織機五十二臺,使全廠生產能力比過去翻了四番,產品質量也提高了。(1979年10月《人民日報》)

“數量+動”主要出現在描寫句、陳述句中,而“動+數量”構式主要在說明性、評論性的句子中出現。如例(9)“一腳”是對“踩”這個動作的描述,它與“撲嗵”“ 打了個趔趄”共同描寫了“索泓”的動作情態,而(10)“翻了四番”則從量上說明了廠里生產能力的增強,和例(9)不同,該句的注意窗并不在動作上。

2. 從表量的性質上看

語言世界是以客觀世界為基礎,但與邏輯范疇中只存在客觀量不同,語言并不是對客觀世界的簡單描寫,而是有客觀量和主觀量的區分。人們在對量進行表述時,往往會帶有對量的主觀性評價,認為這個量或大或小,我們把帶有主觀評價的量稱為主觀量,不帶有主觀評價稱為客觀量。我們認為和“動+數量”主要用來表述動作的客觀量不同,“數量+動”更傾向于表達帶有主觀評價的動量,即動量構式和后置構式和主客觀量之間有下述關聯:

“數量+動”構式 : 主觀量

“動+數量”構式 : 客觀量

即“數量+動”構式和主觀量是一組無標記配對,“動+數量”構式與客觀量是一組無標記配對,如下例:

(1) 被人千遍踏萬遍踩出來的路,你再去走,路雖屬大道,保險順當,走過來了,也不過是個庸人。(肖虹《相見僅僅四次……》)

(2) 為此,他曾經把《三毛流浪記》的連環畫一口氣看了九遍,才發現三毛要遠遠比他幸運三倍之多。(大營《鼠趣》)

(3) 安新縣決定建立運動鞋廠,縣委領導五次三番請張小臭“出山”任廠長。(1990年6月《河北日報》)

(4) 劉鐵生走到蛙女跟前,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眉飛色舞地說,“不錯!”(胡萬春《蛙女》)

(5) 長這么大了,他還一趟遠門沒出過呢。(李曉蓉用例)

(6) 還好小蓮站地離我近,一把就抱住了我,叫到:“小姐!小姐!你怎么了?!”(百度搜索)

如例(1)“千遍踏萬遍踩”和例(2)“看了九遍”, 同為動態量詞“遍”,“千遍”“萬遍”為虛量,有虛說、夸張的因素,表達的主觀大量,即說話者主觀上認為路已被許多踩過,后人再去實踐的價值不是很大?!熬疟椤北磉_的則是實實在在的量,是對動作量的客觀陳述。同樣例(3)“五次三番”表示量多,有主觀大量的意味,例(4)“打量了一番”則為實量,即打量一次之意。而例(5)“還一趟遠門沒出過”用否定的形式來表示動作沒有發生,極言其量少,是主觀小量的用法。例(5)中的副詞“還”和例(6)的“就”都使其主觀小量的意味更加濃,凸顯了動作的迅速、敏捷。

3. 從話題和焦點的功能上看

話題指后面述題部分所關涉的對象,是一個話語或信息的出發點,它可依據在句中所處的位置細化為主話題、次話題和次次話題三類,位于主語和動詞短語之間的稱為次話題。焦點指說話人最想讓聽話人注意的部分,是句子的語義重心所在,依據所參照的背景焦點可劃分為自然焦點、對比焦點和話語焦點三類。話題焦點指以句外的某個話語成分或認知成分為背景,在本句中得到突出的焦點成分,它不能以本句中其它成分為背景,整個句子表達重點仍然在話題后述題上,其功能特征為[-突出],[+對比][8]。

依據句中出現的量構式的個數,我們把動量構式所在的句子劃分為單量句(如“臉都顧不上擦一把”)和多量句(如“燙一回才兩三塊錢”,以雙量句為主)兩類。我們認為在單量構式中“數量+動”構式表現出話題焦點的特性,與話題焦點是一對無標記組配,而“動+數量”構式則主要充當句子的常規焦點,和自然焦點是一對無標記組配,如下例:

(1) 我就是依仗外婆高高的吶喊聲,提起精神、壯著膽兒,走在那寂靜的、清晨的山道上,穿過一片樹林,跳過一條溪溝,最后,一氣爬到坡頂。(李天芳《呼喚》)

(2) 真笨,三下兒都沒打開這瓶酒,看我的。(李曉蓉的用例)

(3) 文化隊住房緊張,他就每天在距家四五公里的路上往返兩三趟。(1987年10月《解放軍報》)

(4) 等丈夫出差了,她又請了技術人員來重搞新的樣機,她知道丈夫出差半個月,她想在這半個月里再試一回。(尚紹華《悄然尋找另一個天空》)

“數量+動”構式以句外的認知成分為背景,同聽說者正常的心理期待量形成對比,表現出話題焦點的特性,凸顯了動量的大或?。豪?)中的“一氣”是“爬”的動量,它是以句外的“爬幾氣”“爬多氣”為背景,通常爬到坡頂需要多歇幾氣,而作者中途“一氣”都沒有休息,“一氣”就實現了這個結果,凸顯了動作小量;例(2)“三下兒都沒打開這瓶酒”,通常情況下打開酒瓶一次就可輕松完成,而這個人卻花費了很大的動量,即“三下”都沒有實現開酒這個動作,突出了動作量大。李曉蓉[3]在探討“數量+動”構式時就曾指出:動量短語前置的句子都或明或暗地存在一種對比關系,動量短語前置,有時表多,有時表少,但不管表多表少,都是建立在“對比”基礎之上的。而“動+數量”構式則以本句中的其它內容作為背景,以新信息身份出現在句尾的位置上,如例(3)“往返兩三趟”和例(4)“試一回”出現在句末,是句中最突出的部分。

(5) 我在東北,一頓能吃一頭野狍子,信嗎?(從維熙《鹿回頭》)

(6) 珍猴生活在四川、甘肅等地的高山密林中,在快速跳躍中,依靠樹枝的反彈力,可一次飛躍40米,有“飛猴”之稱。(沈鈞《珍猴趣談》)

(7) 劉太太的男人在北京另有個小公館,一年也不回天津一兩趟。(徐遲《牡丹》)

上述例句顯示,多量構式中“數量+動”構式還有話題的傾向,如例(5)“一頓”位于主語“我”、狀語“在東北”之后,充當句子的次話題,是“吃一頭野狍子”這個述題的關涉對象,在“一頓”后還可以停頓,加“啊”“呢”等語氣詞(一頓啊,能吃一頭野狍子),其話題的性質就更加凸顯。例(6)中“珍猴”為整個句子的話題,在“一次飛躍40米”小句中,“(飛躍)一次”為信息的出發點,充當該句的次話題,而“飛躍40米”則是該句的中心,是其焦點成分。而“動+數量”構式則經常位于句子的末端表現出自然焦點的性質,如例(7)“一兩趟”。

其實,“數量+動”無論作句子的話題焦點還是充當話題成分,它都是整個句子的重要信息,都是說話人想讓聽話人注意的部分,這樣的安排一方面保證了句子常規焦點的凸顯,同時也適應了語言表達的經濟性需求,從例(8)和例(9)a、b句的對比中,我們就能清晰地看出:

(8) a他一次就把這瓶酒喝光了。

b他喝了一次這瓶酒,結果喝光了。

(9) a毛筆字小張一氣練了五個小時。

b毛筆字小張練了一氣練了五個小時。

總之,動量構式和句子的話題和焦點之間存在如下表述關聯:

“數量+動”構式 : 話題焦點或次話題

“動+數量”構式 : 自然焦點

二、“數量+動”和“動+數量”構式

不對稱性的原因

我們認為漢語動量語序的歷時選擇過程是造成“數量+動”和“動+數量”構式不對稱性的根本原因?!皠?數量”在同“數量+動”語序競爭中獲勝而成為動量的常規表達,“數量+動”雖然成為競爭中的失敗者,但它并沒有完全消退,而是受話語-語用因素的驅動繼續保留在漢語中,成為動量的標記性語序構式。

在動量詞還沒有產生的上古時期,一般采用量前動后的“數+動”構式來表示動作行為的次數[1]。隨著動量詞的產生和發展,在魏晉南北朝至唐朝時期,“數+動”和“數量+動”的動量前置語序和“動+數量”動量后置語序處于競爭的共存時期,語言中既有不少“動+數量”構式的用例,也有大量的“數量+動”構式例句,當然也存在相當數量的“數+動”構式[9]。至晚唐時期,“動+數量”語序構式最終戰勝了“數量+動”構式,成為動量表達的優勢表達,張赪[5]的調查顯示,“數量+動”語序和“動+數量”語序在晚唐時期的使用頻率比為1:4.2。這之后漢語中“動+數量”語序構式一直是動量的基本表達方式,“數量+動”則始終處于劣勢地位。

那么為什么“動+數量”語序構式會在競爭中獲勝發展為動量的常規表達,而非“數量+動”構式呢?我們認為有以下三點原因:

首先,我們認為這是漢語系統自身整合的結果。動補結構是漢語語法系統中極為常見的結構,它的發展成熟給漢語語法系統帶來了相當大的影響,其強大的類推力量使謂語結構發生了改變。在古漢語句子中心動詞賓語之后仍有一個句法位置,可以容納不及物動詞、數量詞等謂詞性成分,唐代后期伴隨著動補結構“V動作行為+R結果狀態”的發展成熟,漢語謂語結構的信息安排方式發展為“伴隨特征+謂語中心+結果狀態”格式,即以謂語為參照點,表示動作行為伴隨特征的詞語居前,表示結果特征的居于其后[10]。由于動量是動作結果特征的一部分,因而 “動詞+數量”語序構式在唐代后期迅速發展壯大并成為動量構式常用表達方式。

漢語系統內部的整合還表現在名量構式和動量構式語序的對立上。語言內部的語法結構是協調一致的,不同的語法性質的結構采用不同的語序,相同的則采用一致的語序,由于名詞數量短語和動詞數量短語的語法性質是有本質差別的,因而名詞和動詞數量短語的語序就應該是對立的[10]。徐丹、傅京起[11]通過歷時和句法位置兩個角度考察也得出名量詞與動量詞是相互依存的、兩類量詞分布呈現互補狀態的結論。由于名量構式早于動量構式產生,“數量+名”語序是表達漢語名量結構的主要表達方式,因而從語序和諧的層面看,漢語動量結構的表達更適合采用“動+數量”語序構式。

其次,從共時的認知層面來說,“動+數量”語序構式更符合時間順序原則。戴浩一[12, 13]提出了漢語詞序安排的時間順序原則,即兩個句法單位的相對次序決定于它們所表示的概念領域里的狀態的時間順序。如“我們去圖書館學習”這個構式,由于“去圖書館”事件先于“學習”事件發生,所以在句法結構上“去圖書館”排列在“學習”之前。由于動作發生在前,計量次數在后,因此依據該原則“數量”應該位于動詞之后。如例(1)“讀了一遍”,只有把《毛澤東選集》一至四卷都閱讀完之后我們才能說讀一遍,例(2)“往返十五萬趟”,在蜂房和花叢之間往返一次我們稱之為一趟,即往返的動作是先于動量“十五萬趟”發生,“十五萬趟”是往返動作的結果。

(1) 十年來,他一直堅持學習毛主席著作,已把《毛澤東選集》一至四卷通讀了一遍。(共青團中央宣傳部《沿著勞動青年革命化知識化的道路前進》)

(2) 姐妹們為了釀一公斤蜜,需要采一百多萬朵花,要在蜂房和花叢之間往返十五萬趟,相當于四十五萬公里。(王金?!缎〗鸱洳擅塾洝罚?/p>

最后從跨范疇的層面來看,“動+數量”構式更有利于語序的和諧。根據饒宏泉[14]對動量詞在中國境內少數民族語言中的語序分布的統計,SOV型語言和“數量+動”語序構式是一對無標記組配,SVO型語言和“動+數量”語序構式是一對無標記組配,也就是賓語位于謂語動詞前的語言傾向于使用“數量+動”語序構式,謂語動詞位于賓語前的語言傾向于使用“動+數量”語序構式,如藏緬語族的載瓦語和哈尼語屬于SOV型語言,其動量構式就選擇了“數量+動”構式。由于漢語屬于SVO型語言,因而更適宜選用“動+數量”構式與整個語言系統的語序相匹配。

三、結語

現代漢語的動量表達存在“動+數量”和“數量+動”兩種構式,這兩種構式的地位和功能都是不同的,其中“動+數量”構式是動量的無標記表述方式,它一般只位于句末位置表達動作的客觀量,表述功能單一。而“數量+動”構式則是動量的有標記表達方式,這個標記就是動量構式的語序,相對于“動+數量”構式,它具有多種表述功能,既有凸顯動作情狀的功能,也具有表述主觀量的功能,從漢語信息安排的角度上看,“數量+動”構式還能使“數量”位于次話題和話題焦點的位置,使整個句子在凸顯其動量的同時也不影響其常規焦點表達。此外,由于押韻的需要,有時候也會選用“數量+動”構式。我們認為漢語動量語序的歷時選擇過程是導致“動+數量”和“數量+動”構式發展不平衡的根本原因。由于“動+數量”語序構式順應了漢語歷史的發展,同動作發生在前、計量次數在后的時間順序原則相契合,有利于跨范疇語序的和諧,因而它發展成為動量的常規表達方式。而“數量+動”語序構式則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漢語的發展,但由于它具有特定的話語-語用功能,因而它仍作為動量的非常規表達方式保留在現代漢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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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Analysis of Asymmetry “Quantifier+Verb” and

“Verb+Quantifier” Construction

GAO Yanan, WU Changan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 of literature, Changchun 130024, China)

Abstract: “Verb+quantifier” and “quantifier+verb” construction are the expression pattern of Chinese momentum, but the status and the function between these are not equivalent, “Verb+quantifier” construction is the basic expression of momentum, the function is simple, and it only expresses the objective quantity of verb in the end of the sentence position. On the other hand, “Quantifier+verb” construction is a marked expression of certain pragmatic function, it highlights verbs situational features, expresses subjective quantity and serves as the sentences topic focus or topic function. The word order selection of Chinese momentum is the cause of “verb+quantifier” and “quantifier+verb” constructions asymmetry.

Key Words: The momentum construction; asymmetry; the selection of word order; integration of Chinese; the principle of temporal sequence; cross category harmony

[編輯: 汪曉]

收稿日期:2013?08?13;修回日期:2013?11?22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項目(12CYY049)

作者簡介: 高亞楠(1987?),女,遼寧葫蘆島人,東北師范大學文學院漢語言文字學專業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現代漢語語法;吳長安(1963?),男,黑龍江綏化人,東北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句法語義學,語法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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