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子

蘆芙葒

師校長坐到辦公桌前，正準備靜下心來處理幾個要緊的文件，門又被敲響了。

篤篤篤，篤篤篤。三節拍的。

師校長心里有些煩躁，整個上午迎來送往的，他的門幾乎就沒有消停過。篤篤篤，一律是這個節奏。篤篤或是篤篤篤篤，你敲門時的節奏也變一下呀！

雖這么想，但他還是很有禮貌地說了一聲，請進！

這一次，進來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女子，漂亮的臉蛋配一襲長裙，看起來端莊而又文靜。不過，師校長還是明顯地感覺得到，那張燦爛的笑臉后面藏著幾分傲氣。這種內斂的傲氣更讓人捉摸不透她的來頭。

不等女子開口，師校長就明白，這又是一個想調進他們學校的，并且手里一定攥有重要人物的條子。

是來說調動工作的事吧？師校長決定先入為主。

是的，師校長。女人說著就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師校長將面前的一個本子推到女子面前，說，將你的情況登記一下吧，回頭研究時，我會重點考慮的。哦，對了，記得將你的電話留下，以便有什么情況時和你聯系。

女子在登記時，師校長又接了一個電話，說的還是調動的事。師校長對著電話打著哈哈。

放下電話，女子已登記完了，師校長見女子坐著并沒有走的意思，便問，還有事嗎？

女子站起身時，手上就多了一張條子，她將條子放在了師校長的辦公桌上。師校長瞄了一眼那條子，是縣財政局局長大人寫的。那字體師校長太熟悉了。每年去要經費時，沒有這幾個字，是一分錢也要不到的。

師校長拿起那條子，看了看，還是遞給了那女子。

師校長說，條子你還是自己拿著吧，等我們通知你來時，你再帶著它來，放在我這弄丟了可就麻煩了。說著，他的嘴角還扯起了一縷笑，看起來十分友善。

送走那個女子，師校長拿起桌上的本子一看，短短的三天時間，已有二十多個人來找他了，而這二十多個人每個人手里都攥著一張要害人物的條子。每張條子都是要人命的?？蛇@次進入的名額只有兩個，師校長是想調兩個業務能力強的教師進來，可許多人卻把這當作進城的好機會，他們調動各種關系來搶這個機會。

師校長叫來校辦主任，把那個本子遞給主任說，通知這些人，明天早上8點準時來學校，過期不候。

校辦主任有些不明白，說，只有兩個名額，他們都來嗎？

師校長笑了笑說，都來吧。

第二天一早，登記簿上的那些人早早就來到學校。

8點鐘，師校長讓主任把大家都集中到小會議室。等人齊了時，師校長說，我們開個會吧。大家都不知師校長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師校長說，這次我們學校調進教師的名額只有兩個?？稍谧亩枷脒M來，況且，你們每個人的手里都攥著張條子，寫條子的人都是重要的人物，我一個也得罪不起，那么怎么辦呢？我想了一個辦法，大家都把條子拿出來，我們排一排吧，誰手里的條子官大權重，咱就調誰，官小的自然淘汰。

所有的人都沒想到師校長會想出這個辦法來。

于是，每個人都把自己手里的條子拿了出來，交給辦公室主任，然后當著大家的面一個一個地排。最終，只有縣委書記和縣長寫的條子留了下來。

師校長說，沒辦法，這事只能這么定了。

送走那些人后，辦公室主任將書記和縣長的條子交給了師校長。

主任說，校長，那我們考察的那兩名優秀教師怎么辦？

師校長沒有說話，他只是將書記和縣長寫的條子拿出來，一下一下地撕，撕成很小很小的碎片，扔進了垃圾箱。

主任吃驚地說，校長，你怎么把書記和縣長寫的條子撕了？

師校長說，這條子根本就不是書記和縣長寫的。趕快下文吧，把考察好的那兩名教師調進來。

選自《百家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