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

和莊

大學畢業生供需見面會上，人山人海。我和劉光擠得滿頭大汗，將簡歷投給了一家保險公司。

前來招聘的人事部經理清瘦儒雅，看了一陣我們的簡歷材料，告訴我們星期五九點到公司人事部參加面試。

我和劉光十分高興。星期五早早地來到了這家保險公司。

招聘的名額不多，通知來面試的人還真不少。人事部門口有一排長凳。時間不到八點半，長凳上就坐滿了前來面試的人。一個個打扮得西裝革履，不茍言笑，臉上掛著自信或緊張的神情。

我和劉光也擠過去坐下。大家看我，我也瀏覽每一個人。

九點到了，大家都眼巴巴地望著人事部的門早點兒打開，傳出一個溫柔或粗暴的聲音說──某某同志，請到人事部面試。

九點十分，門沒有開。室內沒有什么聲響。

九點二十分，門仍然沒有開。室內傳來說笑聲。

九點三十分，等候的人群騷動起來。有人開始自言自語，有人開始抱怨發牢騷，有人開始不干不凈地罵。一個胖子開始站起來走動，走到人事部門口，抬起手來想敲門，又放下了手，悻悻地走了回來。

我看了看劉光，他正襟危坐，臉色平靜，在默默地等待著。

我忽然想到，現在一些公司的面試花樣千奇百怪，有的在地上放上紙屑垃圾，誰撿起來，誰集體主義觀念和公德意識強，就錄用誰。有的在墻角扔一個百元大鈔，以檢驗面試者是否自私貪財。這是不是保險公司故意留出時間來觀察我們呢？

我開始責怪自己的粗心大意，連忙將目光向地上和墻角掃描。地面光潔如鏡，沒有任何紙片和煙頭。墻角里空空如也，沒有百元大鈔，連一元小鈔也沒有。

我失望地回過頭來，看劉光。他正襟危坐，臉色平靜，一聲不響，仍在默默地等待著。

“什么狗屁公司！招兩三個人，把二三十個人晾在這里等待?！?/p>

“浪費別人的時間等于謀財害命?！?/p>

“公司怎么管理的？這么不守時間，不講信用！”

“老子不等了?！?/p>

洶洶的議論聲中，有人離開了。

“怎么辦？”我問劉光。

“再等一下吧。出現這種情況，公司應該是有更重要的事，肯定會有個說法?！眲⒐庹Z調平淡地說。

快到十點了，離開的人多起來。我忍不住了，我對劉光說：“我進去問問?！?/p>

劉光點點頭，微笑一下。

我站起來，走過去，敲人事部的門。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里面傳來一聲“請進”，我推門而入。里面端坐著三個人，供需見面會上那位清瘦儒雅的人事部經理也在里面。他們喝著茶，看著我微笑。

我問：“通知九點面試，現在十點了。請問什么時間開始呢？”

人事部經理反問道：“你還有別的要說的嗎？”

我說：“我在校期間參加過很多實踐活動，敢于接觸新事物，喜歡與人打交道，我認為我適合做保險工作?！?/p>

人事部經理微笑著點頭，說：“好，我們知道了。你回去等著吧?！?/p>

我走出人事部，一群人圍過來問：“怎么說？”

“讓等著，你們等吧?！蔽乙贿吺疽獯蠹易?，一邊說，“我有事，先走了?！?/p>

又有幾個人嘟囔著和我一起離開了。

我回到宿舍，躺下睡覺。半夢半醒之間，手機響了。是劉光打過來的。

“哥們兒，告訴你個喜訊。面試結束了，一共錄用了三人，我們兩個都被錄用了。下周一報到上班?！?/p>

我不耐煩地說：“開什么玩笑！我中間就放棄了。別打擾我睡覺！”

劉光向我描述了我走后的情況──

十一點，人事部的門開了。清瘦儒雅的人事部經理走了出來。這時，走廊里的長凳上，還剩有兩個人在等待。

人事部經理說：“恭喜你們兩個和剛才敲門進去的那個小伙子被錄用了。請下周一到公司報到上班?！?/p>

劉光說：“哥們兒，我也摸不清怎么回事呢。讓上班就上班吧?！?/p>

到了下周一，我和劉光一起到保險公司報到，我被安排到營銷部做保險推銷工作，劉光負責客戶的投訴受理工作。

清瘦儒雅的人事部經理對我們說：“其實那天從九點開始，你們已經進入了面試。我們通過視頻監控在觀察著你們每一個人。前進和忍耐都是好品質，逃脫發牢騷是不被接受的。做營銷必須敢于自我推銷，敢于第一個敲開客戶的門，敢于第一個吃螃蟹。接待投訴最需要的是忍耐和沉穩。你們兩個，一個一直靜靜地等候，一個敢于敲門進去，這就是你們被錄用的原因?！?/p>

經理笑笑，又對我說：“當時如果那個胖子鼓一下勇氣，敲門進去，被錄用的不一定是你?！?/p>

選自《小小說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