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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

2015-01-04 02:32丁真
文學港 2014年9期
關鍵詞:女伴騾子體味

丁真

味道,水果的味道。我說我能聞出每一個城市的味道,我說每一個城市都有一種水果的味道。許多人都不相信,他們說怎么可能,城市怎么會有水果的味道。我說不僅城市如此,男人也是如此,每個男人身上都有一種水果的味道,遇到我喜歡的水果,我就有了欲望。他們笑得就更厲害了,他們說要說男人身上有煙酒味我們倒是相信,要說有水果味我們是萬不相信的。

我沒有反駁,因為我確信我是有某一種超感覺的,就像我可以聞出某一種水果味一樣。另外一點要說明的是,說這段話的時候,我們就要上飛機了,他們聽完后便爭先恐后地擠來擠去,只有我一個人,慵慵懶懶地,握著登機牌,走在最后。

有什么可高興的呢?不過是一個同學的婚禮、一個老姑娘的婚禮。我今天穿得光鮮艷麗、打扮得清透嬌嫩,長途跋涉,為的是什么?難道就只是在昔日同窗好友的婚宴上吸引已婚的未婚的所有男人的眼球?

15排B座。我還是沒有得到A座的機會,我永遠都得不到靠近窗口的那個位置。機上還有人在竊竊私語,剛才那個女的是不是有點毛病,什么叫水果的味道?

我笑,表面上看上去笑得很溫柔,其實很諷刺。在我笑的間隙有一個男人已悄然坐在我身邊的位置上,他看了看我——或者又不是在看我,是在看靠窗口的位置——那里已經有人坐了。也許靠窗的位置是他的,但現在已被別人占了去——這些人的素質大抵如此。

正在我想著他是否會因此上前理論一番的時候,他卻一聲不吭地坐了下來。

他很高,很壯實。這是我唯一能感覺到的。我并沒有去看他,我認為我這樣去看一個人尤其是一個男人是不禮貌的,但是我感覺到了,一片水果湖。對,我腦海里唯一冒出的就是這個詞。

水果湖,這是一個孩子在文章中曾經提到的,今天我在這里用上它了。有時我在想,水果湖,那是怎么一種香味呢?香,就只有一個香字能夠表述,沒有體味、沒有風塵味,只有一種成熟水果發出的果香味,非常純凈。

這是我喜歡的味道。我深呼吸了一口,閉上了眼睛,飛機起飛得并不好,可能是因為氣流的原因也可能是駕駛技術不好,總之在收起落架的瞬間機身顛簸了一下,這讓我的耳膜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在耳膜發脹的那一剎,我聽到鄰座的他對空姐說:機內的空氣非常不好,太渾濁了。而空姐回答他說:您也知道,國內的環境就是這樣,人的素質不高,自然什么味道都有。

味道。這是我非常敏感的詞。我抬頭看了一眼邊上的男人,正好他也在看我,在長長的粗絨圍巾包裹下,一張白凈的臉,一副黑框眼鏡,看上去,有些孩子氣。

不知道是哪本書上看到的,書上說要想嫁入豪門或者是釣到金龜婿就必須得先投資,也就是說你必須先擠到頭等艙或者是高級的雞尾酒會中去,才能在那里遇到那些上等人。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到這句話?;蛟S不合適。

SPA??措s志的時候我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去放松過了。推背?水療?也許只有在放松的時候才能夠清醒的面對自己。還有人生。

我和他是因為什么才聊起來的?我不記得了,大概是因為一杯水的緣故?或者是他在偶爾的一個細節的小動作上幫了我的忙,然后我說“謝謝”或說“不客氣”接著就有了對白?

我把手機掏了出來——在下飛機通往出口的路上,他也是,我們都把手機顛來倒去地看,但是沒有說一句話——我想他大概是想問我要電話號碼,其實我也想問,但是誰都沒有開這個口。然后就上了大巴、然后大巴開了、然后、然后……我們不緊不慢地聊天,聊一些空洞的、沒有實際內容實際意義的話題,雙方都沒有聽清楚對方在講什么——至少我沒有聽清楚或者是沒有認真去聽他在講什么。我們都在看手機,希望用語言能把話題帶到“號碼”這個詞上來。

窗外飛過去一片片紅的土地綠的樹木白的房屋。他說,你來過這里么?我搖頭,瞬間又點頭。他糊涂了,我也糊涂了。他說,那你們那兒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比較喜歡旅游。我點頭,沒有你們城市美,但下次你若來,我給你當導游。

好啊,那我先得留一個你的電話。

我突然抬頭。準確地說,是我們倆都突然抬頭。也許我們都在等這個機會這句話,一直。像一級可以下臺的臺階像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在大巴車,快駛到下車點的一剎那,鋪墊了許久的那句話,終于出現。而接下來的動作幾乎可以說一氣呵成。

我感到周身充滿了虛而爽的氣息,當我踏上這塊土地。就好像幼年時偷偷地在浴缸里撒了泡尿那般。這樣一個邂逅事件雖然情節老套但卻總能讓人心潮澎湃。

汽車到站。到站廣播聲不合時宜地響起,他到了,我還得繼續坐在位置上。

他沒有繼續話題,關于我和他的,也許因為是公共場合,又也許因為只是初次相見。

他只是扯了扯大衣,把長長的粗絨圍巾拉過了嘴,伸出手向我示意一下。

再見。我嚅囁著嘴,嘴角微微扯動,什么聲音也沒發出來。

我永遠會比對方多一點矜持。

酒宴就永遠是那個場面。不管是誰,在這種場合喝醉的,就是傻逼。

新娘很美,誰都看不到那張厚厚的粉底涂抹下的真正的臉是怎么樣的,也許會有幾分滄桑幾分怠倦甚至會是幾分嫌惡,唯一不變的,是臉上凝固的笑容。

只有和現實中反差太大才會覺得妝后的臉是如此美麗。我對鄰座的女伴說這句話的時候男生們正在拼酒,我們班的班長正在哄他第二任當教師的嬌小玲瓏的女友開心,而我的女伴正在喂他兒子吃飯。

我并不覺得這句話有多惡毒。然而可惜的是鄰座的女伴沒聽到。

你的牙真好。班長的第二任女朋友對我說。

我看著她。就這么看著她。她穿著白底綠格子的衣服,白嫩的臉上有著一對小酒窩——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這么純的女孩子了。

她提到了我的牙。讓我想起近十幾年來對牙科的無數次造訪,那里白的墻綠的格子間黃的地板,還有無影燈。所有器皿上的味道,和醫生身上的味道一樣,那是一種叫來蘇兒的消毒藥水的味道。醫生修長白皙冰涼的手,配合冰冷的器械,有力地撞擊著我的每個牙齒、觸動著我每條神經。那是一種可怕的呻吟,是開滿鮮花的墳墓。endprint

我向她湊過去,像狗一樣地聳了聳鼻尖,使勁在她身上聞了聞,想聞出點什么花草的淡淡清香的體味來。

她驚了一下。

我感到失望,并不是因為我的行為讓她受到了驚嚇,而是因為我在她身上,只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香水味,也許價格很昂貴,但明顯地摻和有人工合成的成分,這種香味覆蓋了她的體味,這種香味傳染到我身上,讓我毫不猶豫地打起了冷戰。

這種情況下,我用了一個糟糕透頂的詞,我說,你很風塵。

我確實是不明白她是如何理解“風塵”這兩個字的,但我可以保證用了這個詞絕對不是出于她諷刺我牙齒的一種報復。雖然在說了這個詞以后我多少感到一陣輕微快感襲來但是我仍然堅持這個詞在我的詞語世界里面頂多屬于中性詞,之所以說這個詞用得糟糕透頂是因為正是由于這個詞的運用才使得后來的局勢發展變得難以控制。

當時這個年輕氣盛的女教師站了起來,注意,她是對著正在猜拳的男朋友也就是我們的班長站起來的,她用尖得像針尖一樣的細長的聲音調到最大音量說,我要回去!

班長下意識地甩掉了她搭過來的手——他肯定不是故意的,那時他正出三根手指頭嘴里喊著六六順之類的猜拳“術語”。他面紅耳赤、神情激動,壓根沒顧上身邊偶發的那些細節。

情況是這個時候發生的。她扳過班長的身子——要知道,要想扳動一個一米八五的壯漢的身子,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可見當時她的憤怒,一定是到達了極點的。

我原以為她是會打他一個耳光的,也許我心里正在期待著這個結局,但是我沒等到。這個嬌小的女人用她涂抹了淡淡的唇彩的櫻桃小口,狠狠地在班長的手上咬出了一個勞力士的形狀。

班長發出一聲沉悶的低吼聲,拖著他特有長長的后鼻音。

喧鬧中,唯有我們這一桌停了下來。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怎么辦,錯,應該說是他們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他們在等待后面的故事。

我們的寂靜沒能堅持多久就被周圍一浪高過一浪的叫喊聲給吞沒,男人們繼續著他們的猜拳敬酒,女人們繼續著她們的貪婪蠶食,孩子們,則不斷地跑來跑去,對著臺上高高疊起的香檳杯子發呆,對著臺上擺放著的三層的大蛋糕,淌下了口水。有幾個膽大的,上去用手指,狠狠地摳了一指頭的奶油,放在嘴里使勁地吮吸,這才感受到了滿足。

只有班長和我,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我在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而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手腕上的牙印——那不是勞力士,那只是無數個密密麻麻的小出血點,或者說,這是他本次戀愛的終結通牒。而我,則在看著臺上那順著香檳杯外壁不斷流淌下來的香檳汁,想象著那該是怎樣香味的液體?竟然晶瑩剔透竟然泛著金黃色的光芒?也許,我心里想著的,卻是拆散一對是一對?

我不去看班長的臉也能體味到當那雙高跟鞋“篤篤篤”的聲音消失了以后的他的心情,一定比苦瓜好不了多少,也許消失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關鍵是那雙高跟鞋是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消失的,這遠比咬他一口更讓他覺得郁悶。

他不能哭也不會哭。不管他心情怎樣壞他也舍不得破壞自己那么長時間以來在我們心中建立起的這張酷酷的臉。

我有預感,這個,肯定又要黃了。也許,不久的將來會見到他的第三任女友了。我吐了一口氣,朝著流淌下來的香檳的方向。是的,一定是好事。

什么叫把盞言歡?

我只看到他們在不停地推杯問盞。言歡?仿佛是的。然而我不是。

沒有人對我感到驚嘆,即使是這一身名貴又花心思準備的衣服,即使是這精心描拭過的清透的裸妝,也即使是手指上燈光下熠熠發光的鉆石,再即使,就是這么近的路程,居然還是乘飛機來。他們和她們,什么驚訝都沒有。

有時候,無人問津比丑陋更可怕。那種平淡的寂寞,讓人無處可逃,讓人歇斯底里的瘋狂。

騾子喝醉了。不,也許是所有的男人都喝醉了。

騾子叫我出來的時候,我剛換上了睡衣在回答同屋也是剛才鄰座女伴的有關于護膚用品的問題,我認為我身上還是具有讓男人感到相當驚奇和迷惑的力量的,于是我走了出去。

電梯停在了一樓。騾子正在和酒店大廳總臺的女服務員們調情,也許他只愿意做不花錢就可以享受一次精神上做愛的旅程,或者更加坦白地說,他兜里窮到只會叮當響的物質力量只支持他精神上的快感。

我徑直走了過去,在靠近他的時候順手從總臺拿了份報紙,或許是體育板塊,又或許是廣告,總之一長著兩顆兔子門牙的光溜溜的腦袋正咧著嘴朝我笑。我說,玩夠了么?還不去睡?

我說這話的口氣像是一個在教訓不聽話孩子的嚴厲母親而不是一個操著吳儂軟語的情人。

他乖乖地跟我進了電梯,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電梯門合上。在這個時間段幾乎沒有人進出這臺電梯。

我用食指,輕輕地在“4”這個數字上摁下。騾子突然把我壓在電梯壁上,用他的胳膊,緊緊地環住了我。

報紙,掉到了地上。

4樓到。騾子不顧我的掙扎,摁亮了“1”的數字鍵。

騾子的身上有一股濃烈的煙味和酒味,這是許多男人身上的體味,但卻不是我想要的。我把頭扭到一邊,他貼上來的嘴親到了我的臉頰,很難想象這是一種多么可怕的見面禮。

電梯又回到了1樓。

夏天真不是個好季節,在衣衫單薄下我感受到了他下體膨脹到發硬。騾子說,求求你,就一次,一次好么?我心虛了,突然間寧愿自己身上所有令男人驚奇和迷惑的力量全部消失。我和騾子在看上去有些搞笑的相互掙扎場面中交換著摁下“4”和“1”這兩個數字鍵。

電梯上上下下的運行,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它一定承受不了這樣的折騰。我想。我也是,于是在最后一次電梯上到了4樓的時候,我使出吃奶的勁來,抽了騾子一個耳光。

騾子蹲了下去,嗚嗚地哭了起來,像個被冤枉的孩子。

我笑,笑得有些勉強、有些慘。目前這個狀況比無人問津更難以想象。我撿起落在地上的報紙,終于看清楚了,那張臉是羅納爾多,很清晰的輪廓。endprint

一路狂奔,回了房間。

同屋的女伴正在哄兒子入睡,小寶寶響亮清醒的哭喊聲一聲一聲地挑戰著我的耳膜。女伴煩躁地說,今晚到現在我們家寶貝已經都尿了三次了,什么枕巾、浴巾,我都用上了,他媽的煩死了,早知道就不帶這鬼東西出來了。

在這個房間里我聞到的是風塵味,一種初始悲哀的風塵味。女伴的皮膚從此將開始粗糙,她將不再會花時間在著裝打扮上而是把全部經歷放在應付兒子上,她將失去一張花容月貌的臉和一副婀娜多姿的身段,換來的是由于長期抱孩子做家務而不斷粗壯的四肢和長期在超級市場或農貿市場里因為一塊錢青菜兩塊錢白菜雙方可以形成口水大戰而不斷粗俗的話語。

女伴騰出空檔,微笑著說,最近你在研究什么?

我附和地笑了兩聲,干巴巴。我說,體味。

女伴很好奇地說,那我是什么體味?

可能,水果味吧。

撒謊。我絕對撒謊了。

有些心虛。跟著她笑,也不知道自己在念叨什么,就只知道呆呆地坐在床沿上。女伴鋪好了床,忽抬頭問了一句:騾子找你干嗎?

干嗎干嗎?我在思考著,沒有回她的話,干嗎?

我看著她,一眨不眨。她大概覺得問得有些失態,于是就慌張地補了一句:我也就這么隨口一說。

我還是就這么看著她,盯著她,還有她懷里的她的寶貝兒子。然后就笑了起來,大聲地笑,一口氣從腹部直沖喉嚨自嗓門而出,蔓延在這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旮旯。笑得自己都有些落魄笑到把她兒子都給怔住了。

末了,我重復了一句,是啊,騾子找我干嗎呢?

我瞇起眼,我知道她裝作不在意其實在聽我的下文,于是我說,我下去的時候,你猜怎么的?

她果然有了興趣,怎么?

我裝作很可笑地說,他呀,喝醉了,居然在酒店大廳總臺和女服務員們在聊天,我下去拉他,他說,一塊聊吧。我沒說什么就回來了,他可能要和這些女人們聊一晚上了,醉了!

她的眼神里盡是失望的神情。

這個故事一點也不好笑。

但是我笑了,我笑了是因為她的失望,我讓她失望了。我不像她們,不會因為一次長途跋涉就縱容自己去發生一夜故事,更何況,我已經不是如今街上十八九的大姑娘了,遇上帥哥就會立馬發花癡。

她興趣缺缺地說,我去叫我老公把騾子給拉回來,這個樣子像什么話,太丟人了。

在她甩門而去的剎那,我輕輕地吐著字眼。

你越來越像是個成熟的女人——如此八卦。

這一次,我沒說謊。

第二天早上的陽光,溫暖的,如想象中媽媽的手,輕輕地拂著每個人的臉龐。我的腦袋發暈,我想我是病了,一種莫名的病因,以至于都想不起來,自己昨天晚上有沒有做夢、做了什么夢。

對面男生的房間里,他們還在洗漱。騾子一個人坐在床上整理行李,看著電視里T型臺上高挑婀娜的模特們一個個在他面前飄過,見我和女伴進來,只是淡淡一笑,他說,我要早些走,最近生意比較忙。然后就像那些個在他面前飄過的模特一樣,在我們面前,陌生地飄過。

騾子的背影,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的背影,和大部分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的背影,沒有什么區別。

陌生地飄過。他怎么能陌生飄過。就這么陌生飄過?過了一個不到五小時的夜,就好像陌生人一樣,從我的面前飄過,拎著,他的行李。

我原本想從他的眼神里看到那種我原諒了他而使他感激的神情,但是,沒有,眼里沒有,臉上也沒有。

我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記憶起來。

難道昨天晚上真的是什么事情都不曾發生?難道我想不起的昨晚做的那個夢就是夢到了騾子?還是我真的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我望著女伴,她懷里抱著的是她的寶貝兒子,這邊拼命地往孩子嘴里塞奶嘴這邊大聲地對丈夫呵斥道:怎么還沒有好啊,磨蹭什么!

只有陽光曬過干凈的氣味,停留在這個房間里。什么烈煙、什么烈酒的味道,都不復存在。而這,僅僅只是過了一夜。

于是,我們就像誰也不認識誰了一樣。

可能,我們本就誰也不認識誰,這原本就是一次普通的旅行。

每個人身上都有一股味道,一種水果的味道。我在候機大廳里對一同候機的人說。再一次。

哄笑。再一次。

異樣的眼光。也再一次。

我視若無睹地拎起了包,從兜里掏出了機票,依舊是走在最后一個。

味道。水果湖的味道。那種仿佛陌生模糊于遠古而又清晰在身邊的味道,沒有風塵、沒有體味——成熟的果味。

抬頭。一張孩子氣的臉。小眼睛,鼻梁上架著一副斯文的眼鏡,大格子的圍巾,灰色混呢的大衣。

他熟練地扣上安全帶,看都沒看我,就說,我注意你很久了。

俗套的開場白讓我笑了起來,于是我也不免俗地說:還是那個號碼?

他點頭,回了一句:你也是?

我們都笑了。

我說,你見到我不吃驚么?我們竟然這么……有緣。

是,我吃驚到不知道應該說什么話好,只好用最俗套的開場白了。

機艙內悶熱的溫度里混雜著乘客們的體味——各式各樣的體味,而水果湖卻能在這混沌的體味中依然清新。他說,這幾天里你為什么沒打電話給我呢?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應對,只是點著頭,小心翼翼地說,我忙,有點忙。后來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說,你為什么也從沒打給過我?

他臉上竟然泛了一些紅。他很不自然地說,我……也忙。

我們都相互理解地笑笑。在起落架放下的瞬間,他說,回去后,有空聯系我,我的號碼不變。

手心,微微地,微微地,出了些汗。我開啟手機,找到他的號碼,向他揚了揚,說,我的,也不變。

我們坐同一架飛機去了相同的城市又回來,難道還不算是所謂的千絲萬縷的緣分?我手里握著手機,上面顯示有他的號碼,緊緊握著,然而,也就是這樣握著了么?

我也曾經在那一個氤氳瞬間憑超六感以為會發生點什么。

然而,握著的,也僅僅是這樣握著的。

在那匆匆一別以后,我再也沒有打電話給他過,而他,也沒有打過給我??瓷先ズ孟駮l生點什么的都市浪漫情緣故事,僅有個開頭,卻沒有人們想要的結尾。

感冒有些加重了,全身發軟、沒有胃口,只能不斷地用紙巾擦拭去流出來的眼淚和鼻涕,眼睛也好像變得迷糊了,不知道應該先干什么后干什么接下來又該干什么。窗外的天氣突然變得冷起來了,醫院里輸液大廳里掛針的大人們孩子們從里面一直,排隊到了外面。房間里殘余著暖氣,耳塞里花兒樂團嘈雜歡樂的合唱聲,面對著電腦屏幕,飛快地敲擊著鍵盤。

在面前那杯熱水騰騰上升熱氣的瞬間,我心里冒出一張模糊的臉。

味道。

對,味道。水果湖的味道。沒有體味、沒有風塵味,只有一種成熟水果發出的果香味,非常純凈。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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