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爛王”的垃圾經濟學

袁應

2013年10月22日，重慶市北部新區龍城國際大廈。

走出大廈時，朱星龍彎腰將地上一個空的礦泉水瓶撿了起來。

“扔了可惜?！敝煨驱堈f得很自然，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他是重慶恒奧環保技術開發有限公司的創始人，專門從事垃圾分類回收業務。

“許多人認為丟的是垃圾，其實很多都是寶貝?！敝煨驱堈f。

結緣廢品

2009年5月14日，朱星龍家。

“這么一大堆垃圾，只給五塊錢？”朱星龍與廢品收購小販爭論起來。

裝修了房子，家里堆積了不少裝修廢料，朱星龍叫來一位收購小販。

“就是這么便宜，你到底賣不賣？”

“不賣了?！敝煨驱堃豢诨亟^。

此時，朱星龍在北京一家外企工作;同時，他還跟人合伙打理一家賣減肥藥品的淘寶店，一年有幾百萬元收入。

這次，除了裝修房子，朱星龍更想在重慶創業。

他的第一個想法是做重慶特產，在淘寶上銷售。但離開重慶15年的朱星龍，對地方特產了解甚少。

第二個想法，他想做生態農業——把綠色蔬菜運到北京銷售。但操作起來，卻有想不到的難度。

朱星龍盯著這堆垃圾發呆。突然，一個念頭誕生——重慶垃圾分類這么薄弱，是否可以做這個項目？

他算起賬來——每回收一噸廢紙，可造好紙850公斤，節省木材300公斤，比等量生產減少污染74%;而主城區每天產生的生活垃圾有6000多噸。

“只要把垃圾回收和下游產業鏈處理好，這個行業不得了?！敝煨驱堁劾镩W著光。

“這能做出什么名堂？”母親勸說朱星龍無果，一氣之下去了上海的兒子家。

朱星龍執著于自己的想法，一邊到專業環保公司學習垃圾分類知識，一邊組建了重慶唯一的垃圾分類公司——重慶恒奧環保技術開發有限公司。

入戶分類

2010年，農歷大年三十。

“朱先生嗎，你快來把倉庫物品拉走?！眰}庫老板以“消防安全隱患”為由，要求朱星龍把貨物搬走。

都春節了，價值五萬元的物品，搬去哪？

朱星龍沒想到，做環保公司比想象中要困難百倍。最難的是儲存，收回來的東西需要倉庫。

最早的倉庫，是朱星龍自己的家。100多平方米的房子，三個月就堆滿了。

朱星龍只好出去找倉庫。

倉庫貴了租不起，面積小了又不夠存放。

朱星龍好不容易找到自家小區地下倉庫，由于倉庫漏水，閑置了兩年，小區物業管理處一口答應，租金850元/月，面積150平方米。

接到電話后，朱星龍立馬趕往倉庫。

“再寬容幾天吧，過了年，我就把貨搬走?！敝煨驱埡谜f歹說，對方才同意在農歷正月十五前把貨拉走。

朱星龍遇到的困難遠不止這一個。

2009年12月的一天，一大早，朱星龍就跟著一名員工開著車到各個小區進行垃圾分類回收。

“我們是專門回收垃圾的，能開門讓我們進去一下嗎？”在一小區，朱星龍懇求保安。

“公司規定不讓進?！北０不卮?。

朱星龍又一次吃了閉門羹。

“進不了小區，貨源成問題;找不到合適的倉庫，儲存又是一個難題?！闭麄€春節，朱星龍都想著公司的事情。

想了許久，朱星龍終于想到一個辦法——進駐高檔樓盤，每個樓盤配上專業垃圾分類人員;居民有需要，垃圾分類人員就會上門，把廢品一一分類，過秤，付費;其次，租用小區物業公司的倉庫，將所收集的垃圾儲存在小區內。

這樣一來，公司的兩大難題便迎刃而解;物業公司出租倉庫有租金收，也不再擔心小區安全問題。

2010年6月，金科中華坊小區管理層答應“試一下”，成為朱星龍業務的轉折點。目前，恒奧公司已成功入駐50多個小區。

分類換購

2010年7月2日，恒奧公司江北區大石壩倉庫。

朱星龍看到員工們正忙著對回收的廢品進行再一次分類，心里充滿憂慮。

一噸廢品進行二次分類，需要三名工人花兩個半小時;如果貨物成分復雜，所需時間就會更長。

如果能從源頭上引導市民參與垃圾分類，二次分類的成本就會大大減少;垃圾可回收部分也會增多，對環境的污染就會減少。

如何實現這一目標？

“硬性規定或者強迫居民去做，許多人會反感。怎么才能讓大家接受呢？”朱星龍琢磨起來。

朱星龍想到自己在日本留學時，看到日本政府為鼓勵居民參與垃圾分類，采用有用物品去交換居民家中的廢品的辦法。

“何不如法炮制呢？”朱星龍盤算。

于是，朱星龍決定在各小區采取垃圾換購活動。比如，一個空油桶可以換兩個雞蛋。

第一場活動，朱星龍選擇在了九龍坡區盛世華城小區。

“垃圾分類換購啦……”恒奧公司員工在小區掛上橫幅。

不一會兒，許多居民就將活動現場圍了個水泄不通。

“只要是廢品都可以換購嗎？”居民問。

“對，只要可以回收，分好類，都可以拿來換購?！敝煨驱埥o居民講解。

居民劉福輝將家里訂的報紙用推車推到置換現場。

“40.8公斤報紙，加上這些紙張一共可以換100個雞蛋?！惫ぷ魅藛T說。

“這個劃得來，平時很多垃圾都隨手扔了?！眲⒏］x樂呵了。

短短兩個多小時，現場就換回了500多公斤廢紙。

這一模式很快得到市民認可，現已有八萬多個家庭參與進來。

進軍下游

2012年1月的一天，恒奧環保公司。

一張財務報表擺在朱星龍辦公桌上。

“公司雇了近40位垃圾分類人員，每年投入500萬元，虧損超過300萬元?！敝煨驱埧粗鴪蟊砩系臄祿?，心中糾結。

恒奧資金來源有二：一是向相關機構申請環保項目基金;二是賣垃圾的收入。但這些資金遠遠不夠公司的正常運轉開支。

朱星龍拿出自己多年的積蓄，還賣了在重慶的房子和車子。幾年時間，朱星龍就貼了近300萬元進去。

為了省錢，他與老婆結婚時，也沒舉行婚禮。

何時才能盈利呢？

“出路就在資源深加工上，只有建立再回收資源深加工廠，形成完整的環保產業鏈，截住中間利潤，公司才能發展壯大?！敝煨驱埡芮宄@一點。

可是，建立加工廠最缺的是資金。

一些企業看到朱星龍公司的發展前景，紛紛拋出橄欖枝。其中，一家大企業想收購恒奧環保公司，但朱星龍婉言謝絕了。

“一定能找到合適的合伙人?！崩掀沤o朱星龍鼓勁。

一天，從事房地產開發的老板陳杰找到朱星龍，表示愿意入股投資建立加工廠。

雙方一拍即合。

接著，朱星龍忙著為加工廠選址、買設備。

“世界上沒有垃圾，只有放錯地方的財富?！敝煨驱埖膲糸_始越做越大。

2014年，朱星龍把恒奧的業務擴展到了上海和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