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切

趙春東

茶商葉老板又要遠上云南普洱進茶葉了，那時候還要靠馬隊走茶馬古道，來回一趟再快也需半載。

每次動身前，他都要辛郎中給他搭搭脈，看看身體有沒有健康隱患。中醫的“切”，就是醫生給病人搭脈。辛郎中搭脈很神，搭過脈后，不需病人和家屬開口，就能把病人的病痛說得條條對癥，被人譽為“神切”。

這一次，辛郎中給葉老板搭過脈后，語氣沉重地說：“你的脈象平和，只是令夫人健康堪憂，你從普洱回來，恐怕……”

送走了辛郎中，葉老板忐忑不安，打算取消這趟普洱之行。

夫人再三追問原因，他才吞吞吐吐把郎中的話告訴了夫人。夫人聽了，哈哈大笑起來，說：“再神的醫生也不可能神到給丈夫搭脈就能診出他老婆有病，辛郎中無非是想多要點診金罷了！這樣的話你也當真了？”

葉老板覺得夫人說得有道理，何況夫人身體一向很好，加上客戶催貨，第二天他就帶著伙計上路了。運貨返回的途中，就接到夫人患暴病突然去世的噩耗。

從此，葉老板就把辛郎中奉為“神明”，一家人的大病小恙無一例外都要請辛郎中診治。

這天，兒媳婦偶感身體不適，葉老板讓傭人趕快去請辛郎中。辛郎中搭脈后，把葉老板拉出門外再三叮囑說：“小毛病而已，不用吃藥，過幾天就能痊愈。不過，就脈象來看，病人以后不宜懷孕生育，一旦懷孕，恐有生命危險?！?/p>

千防萬防，兒媳婦最終還是有了身孕，葉老板又喜又憂。喜的是葉家三代單傳終于可以綿延香火，憂的是辛郎中的囑咐讓他心有余悸。

兒媳婦順產給葉家添了一個大胖小子。更可喜可賀的是，直到滿月，老小平安，辛郎中的“烏鴉嘴”并沒有靈驗。

葉老板松了一口氣，孫兒滿月之日，葉府張燈結彩大擺宴席，慶賀抱孫之喜。

可是紅蛋醋姜還沒吃完，兒媳就突然發病了。葉老板慌了手腳，連忙讓兒子親自上門去請辛郎中。辛郎中說什么也不肯來，說：“我曾再三叮囑過，如今真的發病，我也無能為力?！?/p>

第二天早上，葉老板的兒媳就扔下不滿兩個月的兒子撒手人寰了。從此，葉老板與辛郎中心存芥蒂，不再來往。

后來，葉老板重病纏身，吃了好多藥，病情時緩時壞，昏迷中總是不停念叨著辛郎中的名字。

兒子知道父親有心讓辛郎中前來治病又拉不下老臉，便以自己的名義請來了辛郎中。

這幾天是葉老板久病以來感覺最好的幾天，辛郎中搭過脈后，知道是回光返照，黯然神傷。

葉老板大驚，問：“看來一定是我的脈象非常不好了？”

辛郎中點點頭，揮揮手默默無語離開了葉家。

回到家中辛郎中對家人說：“我恐怕要先葉老弟一個晚上過世?！弊尲胰粟s快幫他準備后事。

果然，他過世的第二天晚上，葉府那邊就傳來了葉老板過世的噩耗。

選自《天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