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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看看,很有名氣的哦

2015-04-20 09:15押沙龍在1966
上海戲劇 2014年5期
關鍵詞:純文學舞臺劇舞臺

押沙龍在1966

最近幾年以來,我感到上海的戲劇舞臺變得越來越多功能化,在很多時候它們扮演著超大型電視機、立體電子閱讀器的角色,或干脆成了另一種面目的電影院。我在其中看到了眾多熱門影視劇和暢銷小說的改編作品,如果要說這類層出不窮的改編作品于我的生活有任何益處的話,那恐怕就是,每逢到了“要送只送腦白金”的各類節慶假日,我可以將這些改編作品的戲票送給親戚、朋友、老師、領導,并驕傲地告訴他們——“快去看看,很有名氣的哦,電視、電影已經全都演過一遍了!”

可能是因為精明實惠的性格本性,我發現大部分的改編劇目主要出現在上海的戲劇舞臺上。在全面市場化的浪潮下,既要迅速找到合適的內容填充劇場撈上一票,又不想看上去急吼拉吼抓到籃子里都是菜,實惠的上海戲劇工作者們找到了一種保證自己吃相好看的工作方法,那就是大規模地向市場投放改編作品,以緩解原創作品缺失的重壓。

而改編作品的盛行也幾乎是一個全球性趨勢,百老匯也早就和好萊塢綁定,成為緊密合作伙伴,西區的舞臺上更有不少改編影視劇的戲劇作品。

本來,跨文本的整體性改編是我非常喜歡也非常關注的一種戲劇呈現方式,能有一種新的體裁出現,將小說或影視的形式與內容進行改寫和再現,激動程度不亞于看電視上的變裝節目,你不知道幕布后面的這個人能被改造成一副怎樣的新面目。而當我觀看改編類作品時,我抱有的期待便是,看編導演各部門要用怎樣的舞臺語言來呈現原作。在我心目中,理想的改編有兩個方向——形準或神準,無論哪一種,都能算是成功的改編。

但基本上,我看到的大部分改編作品都是形神皆散,毫無改編精神,它們就像一個美女被套上了淘寶爆款、梳了殺馬特發型,創作者只是把改編作品當成權宜之計,當成熟食店里的半成品,改編作品成了迅速、便捷的斂財手段,但這并不是理想的改編。

上海舞臺的改編劇目主要源于小說和影視劇兩大塊。

小說方面又分純文學作品改編和流行小說改編兩大類,但無論哪一類都鮮有成功的作品。

上海話劇藝術中心前后做的《婦女生活》、《人面桃花》與《推拿》幾部分別改自蘇童、格非和畢飛宇的純文學作品,但每一部都非常難看,《人面桃花》和《推拿》尤其難看。同樣是名作改編,孟京輝的《活著》、田沁鑫的《生死場》、北京人藝的《離婚》都可以稱得上是成功的改編。

兩相之間的差別就在于,上話那三部戲的氣質非常差,看過原著再來看演出,就仿佛眼睜睜看著十七八歲的黃花大閨女,搖身一變成了嗑著瓜子到處碎嘴的老姑婆,肉身還是同一人,精神氣全沒了。

導演根本沒有找到過適合這些作品的舞臺語言,當看這些戲時,我覺得導演就像一個在經典面前束手無策的大一新生一樣,他不知道怎么把本來屬于小說的語言換化為舞臺的手段,而正是因為找不到舞臺語言,導致導演只能用他最熟悉的純現實主義風格來演繹每一個作品,于是小說《人面桃花》里詩意的語言,帶有神秘主義傾向的各種意象,風雨長廊這個全新世界的構造,在話劇版里統統被扼殺,剩下的只有電視年代劇里常見的大喊大叫。同樣的問題也出在《推拿》里,畢飛宇用細膩的筆觸寫下每個人物各自的哀傷與痛苦。但在話劇中,編劇與導演除了讓演員大段朗誦原小說的臺詞之外,唯一作出的貢獻就是,把每個人物都排得嚴重扭曲變形:懷揣著禁忌之戀的小馬成了只會說“嫂子真香”的下作胚,清高的都紅成了局部面癱,熱情似火的金嫣成了純粹的作女,所有這些都離原作相去甚遠。

純文學作品中的文學性、精神探索統統消解,主創按照情節劇的規格,把書中所有突轉、發現、懸念的部分單獨拎出來,拼到一起,呈現的結果就只能是接地氣的長篇電視連續劇,或者經典名著的兒童讀物版。它們打著純文學的招牌,好讓自己的作品看上去高大上、有節操。毀了原著不說,這種假正經的姿態也與文學完全無關。

除了純文學作品,對流行小說的改編更是鋪天蓋地。

流行小說能改嗎?能,但就像暖箱里的嬰兒,總是帶有這樣那樣的先天不足,在小說改編話劇領域,改寫流行小說這件事本身已經是輸在了起跑線上,大部分流行小說在我看來毫無意義,它們更像是“植物大戰僵尸”這類幫助人們殺殺時間的消耗品,讓人們心滿意足地度過一段虛假的精神生活,以為自己和文學又靠近了一步。殊不知,不是所有印刷出版裝訂成冊的字都可以被稱為文學的。

好,既然流行小說難以企及純文學作品的深度,那索性我們就追求它的純娛樂功用。我渴望看到高度商業化、娛樂化的舞臺呈現;我渴望看到俊男美女、夢幻場面;我帶著一顆看韓劇的心走入劇場,渴望那些輕輕巧巧,甜甜蜜蜜的飯后小甜點。但,總是抱憾而歸。

近兩年最可怕的一出改編非《七月與安生》莫屬。誰能告訴我這是什么玩意兒?它像一個自以為很時髦的鄉村姑娘,通篇是過時的語言,陳舊的表演方法和“主旋律風格”的導演調度,再加上偽裝成民謠風格的音樂,簡直像是一臺標準的農村偶像劇。原小說冷峻頹廢又洋氣的氣息蕩然無存,就連一個能讓我產生浪漫幻想的場面都找不到,只有家長里短的爭斗,閨蜜是小三的極品故事。我不要求你有深度思想,不要求你探索形式,我只要求你好看一點。娛樂一點,好玩一點,連這都做不到,那我只能揣測《七月與安生》大概就是為了反襯其他戲的好而存在的吧,不然真的找不到任何意義了。

不過最近上海灘最紅的倒是另一派暢銷小說改編作品——《盜墓筆記》系列。制作公司撈足鈔票以外,也讓不少其他制作公司蠢蠢欲動,考慮將《鬼吹燈》、《藏地密碼》的版權納入囊中。我想,不久的將來,上海戲劇舞臺上將會是一片盜墓掘墳、僵尸大冒險的天下吧。

我一開始挺好奇《盜墓筆記》會做成怎樣的舞臺劇,畢竟小說提供的是全新世界觀,人物設置的建立非常困難,讓觀眾迅速進入情境也需要花不少力氣。但事實上,我發現《盜墓筆記》的團隊什么也沒做,他們弄了些投影,搞了些激光,就算把七星魯王宮建立起來了;又給演員穿兩件灰黑的服裝,雙手平舉跳兩下,就算是血尸、活尸了,當情節緊張的時刻,就來兩個音效,搞幾個打雷的燈光,情境就算營造起來了。這導演是排兒童劇出身的吧?endprint

這么小兒科的手段讓《盜墓筆記》一躍成為我心中“難看排行榜”的前三作品,整個團隊根本不在舞臺制造幻覺,想像力嚴重匱乏,更沒有相應的技術支持,最后只能成為一個過家家式的笑話?!侗I墓筆記2》明年又要上演,我期待看到真正的技術與藝術的結合,而不只是手工作坊式的瞎唬弄。

在暢銷小說改編作品中,唯一讓我覺得還算有意思的是《鹿鼎記》,這個戲算是真的玩起來了,移動的宮墻、海底大戰等層出不窮的全新舞臺調度和場面感,讓我真正意識到自己是在看一出舞臺劇版的小說,那些絕無可能出現在小說或影視劇中的手段令人耳目一新,而這才是舞臺的特性,這才是改編的意義所在啊。

最后,讓我們看一下同樣“橫行”在滬上的影視劇改編作品。

上海話劇藝術中心出品了一堆改編自歐美當代經典電影的舞臺劇——《十二個人》、《這個男人來自地球》、《好人無幾》以及很快就要上演的《雨人》等,前三個戲有個共同特點就是:無聊。每個戲都由無數個小無聊加上無聊的高潮再又重新回歸到無數個小無聊組成,最好看的部分只有演員的謝幕表演。

導演根本沒有在排戲,而只是在拉片子,立體化劇情簡介,每出戲基本上照扒原碟。還是同樣的問題,這樣的演出有什么意義?這些改編有沒有動用舞臺特性,使用獨屬于舞臺的語言來呈現?如果都沒有,那我為什么不能在家里上網看免費的電影,而非要花上好幾百到劇院來呢?

如果用《戰馬》、《悲慘世界》來舉例子的話,我們會發現,它們的電影版相較于舞臺劇版都要平庸許多,這正是因為那些原本獨屬于舞臺的語言在攝影機面前全部失效,舞臺的唯一性成了這些作品最后的形式,所以,電影的平庸襯托了舞臺的優秀,同樣的,話劇中心的這些戲正是用電影的優秀來反襯舞臺的平庸。

而更糟糕的是,《十二個人》、《好人無幾》的演員也非常有問題,從頭到尾他們都毫無性格,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應該說他們都沒有在演戲,而是在進行一場長達兩個小時的cosplay。cos那些熒幕上的形象,那些外國人形象,而不是貼近人物,這將本就沒有意義的演出又拉低了一個水準。

當然,在所有的改編作品中,最恐怖的要數電視劇改編,在很多時候,我甚至認為電視劇是不能改編成舞臺劇的,因為它涉及到一個容量的問題,除非像《武林外傳》那樣,做成番外篇那就另當別論。所有企圖改編電視劇的舞臺劇,都會像同時舊時小腳女人的裹腳布那樣又臭又長,比如《步步驚心》,那是一場非常尷尬的演出,三十五集的容量要擠在兩、三個小時里演完,演員演得累,觀眾看得也累,兩相都不好意思,整個情節都像跑流程一樣從我面前一閃而過,人物命運的跌宕也像坐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也許劇組認為照抄原劇情節是一種不至招罵的安全做法。殊不知,這種無聊的重復只會暴露制作方急著撈錢又不愿擔風險的嘴臉。

在很多時候,我都已經不太愿意去劇院看改編作品了。在我眼中,所謂的改編作品只是那些缺乏原創能力的創作者們迅速斂財的不二法寶,也是熟食店里的那只半熟鴨子,讓習慣于快速消費的觀眾們可以立即填飽肚子。對于他們來說,吃下去的究竟是鴨子還是燒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快速、便捷。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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