嫵媚江山

魯若迪基

華屋松

那些松是有名字的

華應欽 華定欽 華質彬……

撫摸它們

就像撫摸一個個人

輕輕呼喚樹上的名字

還有回應

從炮火連天的歲月傳來

多少年過去了

華屋村的人

把一棵棵松

當做村里參加紅軍犧牲的戰士

懷——念

他們那么年輕

卻為了理想和信念

用鮮血和生命詮釋了

堅定和擔當

他們沒有一個人回來

笑臉永遠泊在母親的淚里

在他們種下的一棵棵松樹上

鄉親們掛上了一個個名字

讓他們以樹的方式

重獲新生

那些松很多是無名的

撫摸它們

仿佛觸摸到了母親的衣襟

父親彎著的背

還有無數雙粗糙的手

馬 燈

紀念館里

我看見了一盞馬燈

這種燈現在很少了

它的光亮

照不亮一間小屋

更不要說偌大的世界了

然而，就是這盞燈

在那個年代

伴著一個人

穿過無數個暗夜

讓他找到了

最樸素的真理

翻開歲月塵封的一頁

他的話語

還從《尋烏調查》里

重重地落下來

砸醒沉睡的人們

“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

——僅此一句

燈芯一樣

再次撥亮我們

照亮世界

井

一口瑞金的井

像一只深邃的眼

凝望著歷史的天空

那些煙云

被風吹遠了

挖井的人走了

井卻留下來

至今汩汩地吟詠著

來自大地深處的

一句句詩行

舀一瓢細細品咂

很多的滋味

在舌尖上聚集

再向四周蔓延……

這時候，我似乎品嘗到了

歷史的味道

將軍館

紅軍八角帽的屋頂

鐮刀、斧頭

設計成的大門和展廳

讓每個走進館內的人

一不小心就走進了

時間的深處

二萬五千里長征

每一里路

就有一名興國籍戰士倒下

那里走出的56位開國將軍

每個人都是一部傳奇

他們胸前的勛章

都是從死神手里

搶回的奪命牌

沒有士兵的倒下

哪有將軍的站立？

很多將軍死后

都把自己的骨灰

撒在戰斗過的地方

與那些倒下的士兵

永遠長眠在一起

駐足在無聲的畫卷前

我感覺到很多士兵

連同號聲、槍炮聲、吶喊聲

就隱藏在畫面背后的墻壁里

只要一聲令下

他們就會沖出墻體

席卷而去

德江縣城

顛簸在一條陌生的路上

路旁的風景

如同一些句子

被別人打亂

放置在一篇文章里

重新組合之后

才能品讀出其中的韻味

哦，有的樹已撐起了傘

有的花正在準備約會

沒長牙的苞谷

拖著公雞的綠尾巴

翻過一座山

蘑菇一樣長著一個縣城

四周是山的指頭

縣城就在掌心里

被一只巨手托舉著

是的，托舉

儺戲就是這樣被托舉起來的

很多的美好也將被托舉起來

烏 江

你可以用一枝鉛筆

在地圖上把江水分段

然而，除非你擁有一個大海

一江的水

還是會光著水的腳

沒命地向前奔跑

怎么攔也攔不住

現在，我就在德江的烏江上

用快船作刀

一次次把它剖開

我想看清一條江

肝膽是不是與人相照

肺是不是被什么動物感染

心臟是不是需要安起搏器

腸子是不是得了腸梗阻

胃是不是還能正常消化

可是，這條無法麻醉的河流

很快就把剛劃開的腹

又黏合在一起

讓我恨不得抱起一塊石頭

沉

下

去

其實，我還不如

烏江里的一塊石頭

幾千年之后

它依然滋潤地活著

而我為了含口的一小塊銀子

早已艱辛地死去

好在死之前

我看到了烏江兩岸

江水怎么也帶不走的風光

草 莓

五月，鮮艷的草莓

散發撲鼻的香

每顆草莓

都能擰出一把的甜

當草莓長成一顆心

紅紅的

要滲出血

讓每個想嘗它的人

不得不咽回口水

忍住欲望的牙

紅

是草莓的紅嗎

在綠葉里遮著半邊臉

多汁的清香

總想讓人親一口

是玫瑰的紅嗎

在夏天的曠野燃燒

美的誘惑

讓人忘了背后的刺

是雙喜的紅嗎

峰回路轉之后

穿上紅紅的衣裳

喜喜地站在誰的身旁

責任編輯 陳 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