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加和林風眠人物畫構圖之比較探析

馬艷云

摘 要：德加在人物畫的構圖上，突破了西方古典主義的構圖原則，以獨特的視角來觀察對象，創造了全新的斜對角線構圖，把靜態的畫面營造出動態的美感。林風眠在人物畫構圖上，將西方繪畫構圖的形式美與空間感和中國畫的意境有機結合起來，形成一種新的人物繪畫美感。然通過對德加和林風眠人物畫構圖進行對比分析，兩者共同之處在于對東方繪畫傳統的借鑒，從而形成在人物繪畫構圖上的新風格。

關鍵詞：構圖 人物繪畫 德加 林風眠

構圖是藝術家創作藝術作品，傳達藝術情感，體現藝術追求的重要手段。早在中國魏晉南北朝時期，南齊著名的畫家謝赫在《古畫品錄》中提出“六法論”，其中“經營位置”是對繪畫構圖的闡述。西方油畫學院派則這樣強調構圖“為了糾正自然，就要研究古典雕刻；為了理想的美，首先要重視構圖”，可見中西繪畫都對藝術創作構圖的重視。對于生活在不同國度的德加和林風眠來講，盡管都受到了所處時代藝術思潮的影響，但兩者都在藝術潮流中做出個人獨特的選擇和創造。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兩者在人物畫作品構圖上進行的探索和創新，不同于當時其他的畫家風格。德加，俯瞰式的斜對角線構圖，林風眠，簡約而飽滿的寫意構圖。雖然講兩位在人物畫構圖中的探索各有特色，但是也都明顯受到了東方繪畫的影響。

一、 不同的文化背景下的構圖意識與表現

藝術不論以何種形式表現，都應該是源于生活，反映生活，兩位大師在藝術上的異同皆源于此。他們在接受傳統繪畫學習之后，并沒有墨守陳規，尤其是在構圖上。傳達他們不同的藝術理念和追求。德加，法國印象派畫家之一，優越的家境讓他受到很好的文學和藝術熏陶，且受到古典主義畫風的影響，所以他的作品通過用線條和對角線構圖，強化了構圖的動態和斜視性。他打破了傳統視覺構圖布局，但人物形象又體現著古典主義唯美而又高貴的線條，完美且又堅實的形體，在歐洲美術史中備受關注和推崇。

與德加相比，林風眠，最早接受西方藝術教育的中國畫家之一。他在法留學習期間，法國是諸多現代藝術的集結地，如野獸派、表現派等，這些流派多少對他產生一些影響。如早期的作品中那夸張的變形，激揚的情緒，都明顯受到表現主義影響。但在構圖上，仍可以看到他對中國傳統繪畫的理解。約到了20世紀30年代，畫家意識到繪畫的構圖不能僅僅依賴經驗，而是要經過理性的思考，加之傳統的經驗來完成，所以他要去探索新的構圖道路，尤其體現在具有中國繪畫傳統“斗方”樣式的正方形構圖中。如果說德加有機會受到古典主義畫風的熏陶，接受了大量的線條、造型、形體以及構圖的學習，那么林風眠則通過赴法留學，認識到了東西藝術的差別。在這種情況下，實現“調和中西”的藝術理想不免就顯露出來。所以，基于這樣不同的生活軌跡，不同文化的繼承，對于藝術家表現構圖以及藝術追求方面，毋庸置疑會產生很大的作用。

說起德加與眾不同的人物畫構圖，就不能不說他的《少女與菊花》這幅作品。（見圖一）它是德加最先突破西方古典主義構圖的一幅作品。他在畫面上以大瓶的菊花為中心，將少女推到了畫面的邊緣且形體被切割的不完整。這樣新穎的構圖不僅打破了古典油畫中以人物作為畫面主題的構圖方式，也充分體現了東方繪畫的構圖特色，打破了欣賞者傳統視覺觀察畫面的方式，令人深思。

而與德加不同的是，林風眠則更多的是在于對中西繪畫構圖形式相互融合的追求。他吸收了西方繪畫中現代主義中的精華，然后將中國繪畫的意境美融入到西方繪畫的形式空間布局之中，從而創造出獨具特色的“斗方”式的方紙構圖和簡約的人物形象。他將近景的構圖，飽滿的人物形象，平面的焦點透視，都融匯在一幅作品之中，進而反映出他對中西繪畫融合和傳統繪畫的現代化追求。如約60年代后他的古裝仕女畫，（見圖二）擺脫傳統的畫面布局，正方形構圖，且不強調縱深，強調近景。攝影式的特寫，東方的人物形象，以及賦予西方繪畫中的光線和色彩，都體現了林風眠“兼容并包”的繪畫風格。畫面中的寧靜與張力，傾斜與平衡都保持著統一，具有濃郁的抒情味。

如果說德加的作品更多的是表現當下的生活，為當時的巴黎留下了一些不朽的形象。那么林風眠，在面對苦難的祖國時，也通過作品來表達自己內心的痛苦。但他所描繪人物形象距離現實世界若即若離，不是生活中人物形象的翻版，但都是他此時此刻真實的感受，這也體現了他“師古人之心而不師古人之跡”的藝術追求。

對于林風眠“師古人之心”的藝術追求，而德加則更多的是“師造化”。德加大約是從19世紀70年代開始表現舞女生活，他曾對自己的經紀人說過：“人們稱我是畫舞女的畫家，他們不知道，舞女之對于我只是描繪美麗的紡織品和表現動作的媒介物罷了，但人們往往不理解這一點?！彼运杂谶@一題材也絕非偶然，主要是這一題材適合他對光、色、構圖、瞬間的印象等方面的表現，適合他對古典的造型和印象派色彩結合的研究，適合他“師造化”的藝術追求。

二、 不同文化背景下東方之美的構圖韻味

德加和林風眠憑著對生活的熱愛，對藝術的執著，在藝術創作中，以現實生活為基礎，都在繪畫創作中取的了的出色成果。在人物創作構圖中，他們就像白先勇先生所說，“尊重古典但不因循守舊，利用現代但不濫用現代”，然后進行大膽的創新，形成了人物繪畫作品的新風格，進而奠定了他們在藝術史上的歷史地位。但從二者的繪畫作品形式來看，他們的繪畫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東方繪畫的影響。

首先，生于巴黎的德加曾研究東方日本的浮世繪構圖。浮世繪是日本的傳統裝飾風格的繪畫形式，在日本江戶時代頗為流行的繪畫風格，后來傳入歐洲，得到印象派的青睞。在這種環境下，德加和好朋友布拉克蒙等開始就研究日本浮世繪的一些繪畫構圖和技法，在畫面中使用中心的位置和空間的切割法，注重留白和虛置的背景。而對林風眠而言，他對中國傳統繪畫關注的比較多，但又不拘泥于傳統，這與他的從學經歷是有關聯的。他先接觸中國傳統的繪畫技法，爾后只身前往法國學藝，最終又返回中國進行繪畫創作。那么，從一定的角度來講，繪畫都需要一個適應性，這里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其一對傳統的繼承，即民族性。其二，對當時社會的適應，即時代性。如果只注重其中的一個方面，可能繪畫作品就會遭受到不同受眾的批評。林風眠在這一點上是比較清晰的，他的繪畫理念是持一種包容的態度。再反過來看德加，德加雖然沒有親臨日本考察，但是此時的西方工業文明已經較為發達，好的印刷品能夠帶給歐洲畫家不同文化的饕餮盛宴，德加能夠從中受益，改變他的作品風格也是滿足當時歐洲群眾迫不及待新的視覺審美需要。

其次，在構圖上都簡化了人物形象，加強了對線條的運用，在構圖中追求形式美。他們為了表現對象的運動規律和性格特征，遠離繪畫中精描細摹的狀態，簡化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強調對線條的使用。德加自己也說他是“運用線條的色彩畫家”。他在作品中概括并強化的線條，使畫面更凝練，對后來現代派繪畫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林風眠的人物畫，有力而又優美的流線，迅速而有彈性。草草點出五官，沒有了精雕細琢，隨性但又不失人物真實的韻味。另外，德加為了畫出最意外的角度去看物象的立體形狀，加之“攝影技術對他的影響”，所以他研究觀察特寫式的攝影鏡頭和復雜的透視縮短法。林風眠，在畫面中對幾何形體的運用，都有機的形成了一些音樂性的形式感，作品和諧又沉穩。所以，他們的對構圖形式的探索背后，都體現了他們對形式美的追求，這些對他們在人物畫創作中的構圖都具有重要作用。

三、 結語

畫家德加和林風眠生活在不同的時代和不同的國度，藝術風格上有著明顯的差異。但是兩者在繪畫作品的構圖上卻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他們都從東方藝術中學習和汲取營養。其不同之處在于，他們所觀察的視角和表現方法給當時的畫界帶來了新變化。通過上文的分析也可以看出，兩位藝術家的過人之處在于打破傳統的視覺方式，形成一種新的視覺藝術，這也使藝術從美的藝術逐漸向視覺藝術轉變，進而開創了個人的藝術創造，也為后來的學人提供了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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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廈門大學海濱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