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公示語英譯失誤的語言模因論解讀

高潔英

(五邑大學　外國語學院，廣東　江門　529020)

漢語公示語英譯失誤的語言模因論解讀

高潔英

(五邑大學外國語學院，廣東江門529020)

摘要：聯想意義模因戰勝實際含義模因、沒有完全解碼和感染源語信息和譯者譯入語模因庫里的模因過少等原因造成漢語公示語英譯失誤。英譯失誤的漢語公示語具有一定的傳播性，但從傳播力度而言是一種弱勢語言模因。核心模因能從譯入語中找到相應模因的公示語，應采用歸化翻譯策略，而公示語中的地名翻譯，宜采用異化翻譯策略。

關鍵詞：公示語英譯失誤；聯想意義模因；解碼；模因庫

一、前言

“公示語”指公開和面對公眾，告示、指示、提示、顯示、警示、標示與其生活、生產、生命、生態、生業休戚相關的文字及圖形信息。公示語有指示性、提示性、限制性、強制性四種突出的應用功能。[1]隨著我國國際地位的提高和國際化進程的加快，漢英公示語并用的場所越來越多。然而，我們發現漢語公示語英譯錯誤現象十分普遍。為此，我們有必要探討漢語公示語英譯失誤的原因，并對此提出改進的策略。

早期的相關研究多注重從功能翻譯理論、跨文化視角、文本類型理論和模因論等角度論述公示語翻譯應遵循的原則以及方法策略。[2]李楊以功能翻譯理論為框架，提出：第一，公示語的翻譯應以讀者為中心，以交際需求為目的。第二，公示語翻譯的中心原則是目的準則，公示語翻譯的目的決定其翻譯方法。[3]胡紅云從跨文化角度，認為公示語漢英翻譯之譯者須有跨文化意識，化解漢英語言在文化、習慣、風格等方面的差異，以目的語為歸宿，讓譯入語受眾順利獲取公示語信息。[4]劉法公、徐蓓佳以文本分類作為理論依據，提出公示語漢英翻譯三原則：簡潔、統一、易懂。[5]劉迎春、王海燕提出公示語文本類型：信息型和感染型公示語；并提出信息型公示語翻譯的“四原則”：規范性、一致性、功能性和簡潔性。[6]李紅梅認為公示語的翻譯可看作是公示語翻譯模因或模因復合體的跨文化復制和傳播。[7]早期研究比較詳細討論公示語翻譯的原則和翻譯策略，針對漢語公示語英譯失誤的原因缺乏系統深入探究。本研究針對公示語英譯失誤的語言現象，以現實生活當中的公示語為語料來源，從語言模因論角度探究人工翻譯中漢語公示語英譯失誤的原因和影響。

二、語言模因論

模因(Meme)一詞最早由生物學家Dawkins在1976年出版的《自私的基因》(TheSelfishGene)里提出?；蚴巧镞M化的復制因子，而模因是文化進化的復制因子。Dawkins認為，文化也會進化，就像生物一樣，存在著復制因子之間的競爭，因某些復制因子的勝利，文化得以進化。Dawkins稱這種使文化得以進化的復制因子為“模因”。[8]5模因涉及的范圍很廣泛。Dawkins在《自私的基因》中提到，“模因的例子可以是音樂曲調、想法思想、流行用語、時尚服飾、陶瓷作品或建造房屋”。[9]Blackmore(1999)進一步指出，只要通過模仿而傳播的東西，都可以稱作為模因。[8]6根據Blackmore對模因的定義，模因存在于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我們穿的衣服，吃的食物，住的房子，出行的交通工具以及日常交際的語言，無一不涉及模仿。

語言是模因的一種，通過語言傳播而生成的模因現象就是語言模因。根據傳播力度，語言模因可分為強勢語言模因和弱勢語言模因。強勢語言模因指語言中具有高保真度①、高復制率、存活時間長等特征的語言或話語。而弱勢語言模因指具有低保真度、低復制率、傳播范圍小、存留時間短等特征的語言模因。語言模因的傳播途徑包括語言自身的運用和信息的交際與交流。[8]24-27Chesterman把模因論引入翻譯領域，建立了模因翻譯論。模因翻譯論認為，翻譯就是將源語模因以譯文為表達方式向目標語模因傳播的過程。原文是承載作者思想和文化背景的模因綜合體，還有其他體現文化背景的各種模因。譯者要將源語翻譯出來，首先得讀懂源語模因并被其感染，成為這些模因的宿主，再用目標語對源語模因重新編碼，以目標語傳播源語模因。[8]92

三、漢語公示語英譯失誤的語言模因論解讀

本節我們將通過現實生活中的實例，從語言模因論角度解讀漢語公示語英譯失誤產生的原因，包括聯想意義模因戰勝實際含義模因、沒有完全解碼和感染源語信息和譯者譯入語模因庫里的模因過少等。這些英譯失誤的漢語公示語具有一定的傳播性，但從傳播力度而言是一種弱勢語言模因。

(一)聯想意義模因戰勝實際含義模因

聯想意義的產生主要有兩種情況：一是譯者遇到含有強烈文化色彩詞時，容易產生該詞的文化意義聯想；二是譯者對于多義詞，容易聯想其常用意義。譯者翻譯上述兩類詞時，容易產生聯想意義，在聯想意義模因與實際意義模因的爭奪中，聯想意義模因勝利，從而導致在跨文化交際翻譯的背景下，聯想意義取代該詞在特定語境下的真實含義，譯者根據聯想意義編碼成英語造成漢語公示語英譯的失誤。

例如圖1，“請在一米線外等候”，譯者翻譯為“Please wait outside rice-flour noodle”?！耙幻拙€”在該公示語里應理解為“一米的線”，但該公示語譯者翻譯“一米線”時，產生文化聯想，漢語中“米線”是一種食物，“米線”是一個富有很強文化色彩的詞，譯者把“米線”聯想為食物而并非“一米的線”，翻譯過程中，聯想意義模因戰勝實際含義模因，從而譯者把“米線”譯為“rice-flour noodle”而導致英譯的失誤。同樣的情況，圖2譯者把“請在一米線外等候”的“米線”理解為食物的“米線”，從而把“一米線”譯為“a noodle”。

圖1

圖2

又如圖3，譯者在翻譯“開水間”時，對于“開水”的“開”，譯者聯想到“開”的常用意義“打開”，而非實際含義“燒開”。在聯想意義模因與實際意義模因的爭奪中，聯想意義模因勝利，譯者根據聯想意義模因把“開”翻譯成英文“open”導致英譯失誤。圖4，“對公業務專窗”翻譯為“TO MALE BUINESS”?！肮笔嵌嗔x詞，可以指“國家或集體的”，“公事的”和“雄性的”。圖4公示語中，“公”應該指“公事的”，但該公示語譯者卻聯想到“雄性的”的意思，在他的聯想意義模因和實際含義模因的爭奪中，聯想意義模因勝利，因而該譯者將“對公”誤譯為“TO MALE”。

圖3　　　　　　　　　　 圖4

(二)沒有完全解碼和感染源語信息

如前所述，譯者將源語翻譯出來，首先必須解讀源語模因并被其感染。王紅毅、余高峰[10]將翻譯的過程分為遺傳、解碼和感染、編碼和傳播三個階段。其中解碼和感染階段指譯者讀懂并接受源語言信息的階段。漢語公示語英譯失誤現象中，很多情況都是譯者在第二階段，沒有完全讀懂源語言信息或沒有在特定語境下理解源語信息，隨即進行翻譯的第三個階段，即編碼和傳播。

例如，圖5是路名的翻譯，譯者把“美政路”翻譯為“The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Road”，普通的一條路，卻給人誤以為是美國政府路。這種失誤究其原因是因為譯者沒有在翻譯路名的語境下理解源語信息，在路名漢英翻譯時，只需用音譯法，把漢語拼音寫上即可。同樣的失誤可見圖6，譯者把“衹陀寺”翻譯成“Only Tuo Temple”，譯者沒有在路名翻譯的語境下理解源語信息，硬是把“衹”翻譯成對應的英語“only”實屬沒必要。

圖5　　　　　　　　　　　　　　 圖6

圖7和圖8屬于譯者沒有完全讀懂源語言信息的情況。圖7“媒體簽到處”的語言結構應為“媒體-簽到-處”，譯者卻誤認為“媒體-簽-到處”，譯者在沒有完全讀懂源語信息的情況下進行編碼和翻譯，便有“The media sign everywhere”這種翻譯失誤。圖8“一次性用品”意為只能使用一次的制品，但譯者誤為一次性行為的用品，沒有讀懂源語信息，固有“A TIME SEX THING”的翻譯失誤。

圖7　　　　　　　　　　圖8

(三)譯者譯入語模因庫里的模因過少

Croft于2000年提出相當于模因的另一個概念——語基，并認為與基因一樣，語基(模因)有一個語基庫。語基庫是指語言中所有話語的群體，包含話語者語法的語言全部。[11]如前所述，翻譯的第三個階段涉及編碼和傳播。譯者譯入語模因庫里模因的數量決定譯者將源語編碼成譯入語的質量。漢語公示語英譯失誤中，由于譯者的英語詞匯有限，嚴重影響漢語公示語英譯的質量。例如，圖9譯者把“禁止打手機”、“禁止拍照”翻譯成“No dashouji”、“No paizhao”。從譯文可以看出，譯者英譯詞匯量有限，也即譯入語模因庫里的模因數量有限，很難編碼成譯入語，硬是誤翻為漢語拼音。此現象也見于圖10和圖11。圖10，譯者英譯詞匯量有限，難以翻譯 “公共場所禁止吸煙”，干脆用漢語拼音代替。圖11，譯者把“蕩起夢想”翻譯成“DANGQI DREAM”，該譯者譯入語模因庫里有“夢想”對應的模因，能成功把源語編碼成譯入語，但對于“蕩起”一詞，該譯者在其譯入語模因庫里找不到對應的模因，故錯誤地用拼音代替。

圖9

圖10　　　　　　　　　　　圖11

(四)從語言模因論角度看漢語公示語英譯失誤的影響

從語言模因論角度看，漢語公示語的英譯失誤具有一定的傳播性，但相對而言是一種弱勢語言模因。一方面，英譯失誤的公示語由于其展示場所的公共性，閱讀群體的廣泛性，該英譯失誤的公示語還是得到一定范圍的傳播。其宿主往往英語水平不高，不能辨別公示語英譯正確與否，心理上依賴于公示語的權威，從而使用和傳播失誤的公示語。如圖1，機場的工作人員，倘若英語水平不高，便有可能依賴英譯的公示語，對外國游客說“Please wait outside rice-flour noodle”。另一方面，由于英譯失誤的公示語具有非正確性，其宿主僅限于英語水平不高的人群，英譯失誤的漢語公示語難以大范圍傳播，從傳播力度而言是一種弱勢語言模因。

四、語言模因論視角下的漢語公示語英譯策略建議

如何盡可能避免漢語公示語英譯失誤，筆者從策略層面提出歸化與異化兩種建議。歸化和異化是譯者針對兩種語言及文化的差異而采取的兩種不同的翻譯策略。歸化追求譯文符合譯入語語言及文化的規范；異化追求保留原文語言及文化的特色，以豐富譯入語語言及文化。[12]尹丕安認為歸化翻譯在譯入語中尋找和源語文化信息相似的模因，以期產生原作模因對其讀者產生的相似效果，從而相對忠實地傳播原作模因綜合體中的核心模因。[13]大多數漢語公示語的核心模因都能從英語中找到相應的模因，對于這類公示語，盡可能采用歸化策略。如上述圖1，公示語“請在一米線外等候”，漢語模因“一米線”能在英語中找到對應的模因“one-meter”，故該漢語公示語可改譯為“Please wait outside the one-meter line.”原譯中，譯者若能從譯入語角度審視翻譯文本，也能發現該文本的英譯失誤，“Please wait outside rice-flour noodle”顯然是不符合英語文化的。又如圖3，“開水”能從英語中找到對應的模因“boiled water”，“開水間”可改譯為“boiled water room”。此外，對于限制性公示語，如圖9“禁止拍照”，英語公示語中有對應的結構“no+v-ing”，翻譯此類公示語，可以采用譯入語的“no+v-ing”結構，從譯入語找到相應的核心模因?！敖古恼铡笨筛淖g為“no photographing”。

公示語中很多含有地名，對于地名的翻譯，宜采用異化翻譯策略。從語言模因角度看，地名的異化翻譯，有利于源語模因向譯入語模因傳播。比如廣州白云機場的譯名采用了異化策略，翻譯為“Guangzhou Baiyun Airport”，這樣乘客既知道地點是Airport，又知道其名為Baiyun。同理，廣州白云山宜翻譯為“Baiyun Mountain”。隨著國內外游客的廣泛使用，“白云”這一源語模因能很好地在譯入語中傳播，并成為譯入語模因。因此，圖5和圖6涉及地名的翻譯，應采用異化的翻譯策略，相應地翻譯為“Meizheng Road”、“Zhituo Temple”即可。

五、結束語

以上主要從語言模因論角度分析了人工翻譯中漢語公示語英譯失誤的原因和影響。通過實例分析發現，聯想意義模因戰勝實際含義模因、沒有完全解碼和感染源語信息和譯者譯入語模因庫里的模因過少等原因會造成漢語公示語英譯失誤。由于其展示場所的公共性，閱讀群體的廣泛性，英譯失誤的漢語公示語具有一定的傳播性，但從傳播力度而言是一種弱勢語言模因。此外，本文討論了公示語漢英翻譯宜采用歸化和異化策略。核心模因能從英語中找到相應模因的漢語公示語，應采用歸化策略。公示語中的地名翻譯，宜采用異化策略。值得注意的是，文中所舉實例，如圖1-4、圖7及圖8，不排除是機器翻譯失誤的可能。機器翻譯系統有基于統計、基于規則、基于實例三種類型?；诮y計的機器翻譯系統，其工作原理是系統通過復雜數學運算公式，經過上百億次的運算，最后得出翻譯結果。[14]基于規則的機器翻譯系統，其特點是利用語法和語義理論，通過上下文的搭配關系進行分析從而生成譯文。[15]基于實例的機器翻譯系統具有較完備的翻譯實例數據庫，系統通過對被翻譯的句子實例反復類比，最后得出翻譯結果。[14]機器翻譯系統雖然不斷升級，但目前機器翻譯所輸出的譯文質量遠遠不如人工翻譯。賀學耘、陳溪輝認為忽略原語賴以產生的特定語境去進行翻譯是導致機器翻譯失誤的重要原因。[15]林海梅提出機器翻譯與人工結合的方法，通過譯前編輯與譯后編輯介入機器翻譯來提高機譯譯文的質量。[16]崔啟亮認為譯后編輯成為翻譯服務行業積極采用的翻譯實施方式，有助于實現譯文質量和翻譯效率之間的平衡。[17]但不管是人工翻譯還是機器翻譯然后人工譯后編輯，譯者或譯后編輯者應盡量避免上述造成漢語公示語英譯失誤的情形。

注釋：

① 高保真度指語言單位或話語單位在傳播過程中一般不發生意義和形式上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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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夕菲]

收稿日期：2016-01-15

作者簡介：高潔英(1981—)，女，廣東江門人，碩士，講師，主要從語用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章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1513(2016)02-007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