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爾蘭為何從國際稅務競爭中勝出

南方周末評論員 朱迅垚

歐洲最近發生了一件聽上去很烏龍的事情，說起來有點好笑。

2016年8月30日，歐盟作出了一個裁定，最近幾年蘋果公司在愛爾蘭獲得了非法稅收優惠，需要向愛爾蘭補繳最高達130億歐元的稅款及其利息。

這好大一筆巨款。蘋果公司強烈抗議，這也很正常。美國也抗議了，這稅收就算要上繳也是我們美國的稅收啊。不過，本應該是受益方的愛爾蘭居然也抗議了。不僅抗議，愛爾蘭政府還明確表態，聽證會上他們將站在蘋果公司一邊與歐盟對質。

吃瓜群眾有點糊涂，這算咋回事兒。130億歐元哎，查了一下，愛爾蘭總人口460萬人。如果分給每個國民，人均都能分到將近3000歐元。這么大筆錢，居然這么任性不要了，不是土豪就是傻？

當然不是。愛爾蘭哪會真的傻。2015年，愛爾蘭的GDP增長達到了令人咋舌的26%，人均GDP超過了5.5萬美元。愛爾蘭經濟強勁的秘密是什么？簡單說，稅制。

愛爾蘭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所得稅的稅率只有10%，現在稍有提高，也只有12.5%。愛爾蘭還實行領土稅制，即根據實際運營地而非注冊地來確定所得來源。在這些稅務規則下，設立在愛爾蘭的公司，其所得可能無需在愛爾蘭繳納公司所得稅。

在這種稅制下，愛爾蘭成為以美國為主的眾多跨國公司的總部聚集地。這些公司到了愛爾蘭后，直接帶動了愛爾蘭當地的就業和整體的GDP增長。蘋果公司在愛爾蘭就有數千名員工，如果這筆罰單通過，愛爾蘭有可能直接逼走蘋果，直接影響稅收、國民產值和就業，同時也影響到其他跨國公司，威脅其以稅收優惠吸引外資的基本國策，如此，愛爾蘭當然不干了。

蘋果公司是依靠和愛爾蘭稅務當局的協定，只通過設立單個公司來實現其避稅目標。實際上，蘋果公司歐洲業務的稅率，從2003年的1%，下降到了2014年的0.005%。這種預約定價安排的法律基礎的確不算牢靠。

在這里就有一個法律的邊界，到底是合理避稅還是非法逃稅。應該說，企業只要不違反稅收制度，利用各國間稅收規定的不統一及各國間存在的較大稅收落差，采取積極的避稅方法降低稅負屬于正常行為?？鐕镜氖滓康氖菫橥顿Y者尋求受益，而不是為稅務局貢獻政績。某種程度上，合理避稅還能體現一個企業的綜合經營能力。

蘋果到底是合理避稅還是非法逃稅，聽證會上去爭。但更有意思的恐怕是歐盟的態度。低稅率有利于經濟增長。對于一個國家或者一個經濟體來說，重要的不是想著怎么去削尖腦袋收稅，而是用開放的經濟環境和投資環境把市場蛋糕做大。

歐洲這幾年的經濟環境給人的感覺日趨保守封閉。被社會民主主義和福利主義綁架的歐洲主流經濟意識形態越來越跟不上世界潮流。道瓊斯統計數據顯示，全球估值超100億美元的創業企業中有6個分布在美國，2個在亞洲，而這個數字在歐洲是0。全球市值最高的20家互聯網公司中，美國占了11家，亞洲國家占了9家，而歐洲同樣連一家都沒有。某種程度上說，從孕育創業的環境土壤與培育新興產業的創新能力來看，歐洲已經在邊緣化。

相比較愛爾蘭和英國等游離歐洲之外的國家，歐洲大陸本土這一局面尤甚。愛爾蘭不是傻瓜，一旦這類民族國家與地區共同體之間的經濟矛盾加劇，歐洲的一體化格局也會面臨新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