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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武俠電影背景音樂中的竹笛

2016-12-06 02:50譚嫄平頂山學院音樂系
民族音樂 2016年4期
關鍵詞:竹笛背景音樂武俠

■譚嫄(平頂山學院音樂系)

中國武俠電影背景音樂中的竹笛

■譚嫄(平頂山學院音樂系)

在中國電影作品中,武俠題材的影片占據著重要的地位。從1928年明星影業公司推出的我國第一部武俠電影《火燒紅蓮寺》作為開端,今天中國武俠電影已經成為承載中國傳統文化元素的一個重要載體。其原因在于:武俠文化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組成部分,有著深厚的民眾基礎,加之電影以其特殊的敘事方法和藝術表現手段,能夠將人們意象中的人物、事件以可聽、可見的形式,以藝術的形式展示出來。所以,武俠文化與武俠電影的結合成為中國電影的一個重要特色。

電影背景音樂作為電影敘事手法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是伴隨著電影藝術的發展而出現的一種藝術形式,在服務于電影畫面,適應電影的一般敘事特征,起到烘托電影畫面的情緒,突出影片的抒情性、戲劇性和營造特定氛圍中起著積極的作用。中國武俠電影在題材上取材于中國傳統的武俠故事文本,形式上以中國武術功夫及其獨有的打斗內容為特色,主題上以體現中國獨有的俠義精神為主旨,是武俠文化與電影文化有機結合的產物。因此,中國武俠電影的特質,決定了它勢必會將中國傳統文化的藝術形式與電影敘事手法的特點。

本文以中國武俠電影敘事手法中的背景音樂為探討對象,通過對武俠電影背景音樂中竹笛的使用為出發點,來審視中國武俠影片敘事的一般特征,探討中國傳統樂器在中國文化題材電影的運用特點。

■中國竹笛與武俠影片的聯姻

竹笛作為我國代表性的民族樂器,有著悠久的歷史傳統和深厚的民眾基礎。它廣泛存在于我國各地眾多的戲曲和民族器樂藝術中,是我國民族音樂中不可缺少的樂器。在漫長的發展過程中,竹笛逐漸形成了豐富的演奏技巧與藝術表現力,無論是從樂器形制、演奏風格演奏技巧還是藝術表現力上,竹笛都有著獨特的中國文化氣質。

竹笛由天然的竹子制成,而竹子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往往與“虛心”“氣節”“寧折不屈”“高風亮節”相聯系,成為一種民族品格的象征,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竹子被稱為“四君子”和“歲寒三友”之一。也正是竹子特殊的文化和審美價值的存在,竹笛這一樂器也往往被視為古代君子、文人墨客、有志之士的精神代表。

竹笛由竹制的天然笛身,加之震動發音的笛膜同樣是自然材質的蘆葦內膜,因此,使得竹笛一方面具有“遠人聲”而近“器聲”的音色,具備模仿大自然的各種聲音的基礎,而吹孔膜鳴的發音原理,又使得竹笛的音色淳厚質樸,清亮激越。天然的材質和獨特的音色,成就了竹笛超群絕倫的藝術特征,與古代隱逸之士遠人情世故,孤傲清高的處事風范相呼應。

竹笛的高音區清澈純凈、穿透力強,使得演奏有洞穿時空之勢,低音區低沉淳厚、質樸無華,演奏上具有閱盡繁華、滄桑盡現之美。這一竹笛音色特有的氣質,很好地對應了近代中國武俠文化中,俠義之士虎嘯山林,笑傲江湖的精神品格。

演奏形式上,竹笛不僅可以完成合奏,而且還可以獨奏,既能夠承擔電影敘事中人物內心獨白等個體活動的場面,也可以與眾多樂器合奏,適合表現宏大、熱烈的場景。

竹笛與武俠電影的結緣,既是因為竹笛悠久的歷史,深厚的文化積淀,賦予其中國聲音的符號特征,也因竹笛自身從材質、形制、形式到內涵都與中國武俠精神相互契合的屬性所決定。因此,竹笛在電影音樂中的應用,在表達電影音樂的思想和主題,揭示電影畫面的思想和主旨上,有其他樂器所不能替代的作用。

■作為“罐頭音樂”的竹笛音樂

“罐頭音樂”,是指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香港電影中使用的配樂。當時的香港電影背景音樂創作的手法往往是:直接選用現有的經典樂曲,作為背景音樂使用,其便捷性和標簽式的特點,是其獲得“罐頭音樂”名稱的重要原因。其產生的背景和原因大致有,制片方資金有限,用于背景音樂創作的資金少,直接套用現有樂曲既便捷又經濟,加之當時版權意識不足,從而促成了這一時期香港電影背景音樂創作的基本特征。

這一時期的武俠電影配樂中,制作方已經能夠準確把握其中國傳統文化的藝術特質,其配樂樂器以鼓、琵琶、竹笛、簫、二胡、古箏等中國傳統樂器為主,以樂器獨奏與民樂合奏為重要體裁,樂曲題材多來源于當時創作的器樂曲,以及中國傳統民歌、民族器樂曲等,其中以竹笛為代表的武俠電影配樂發展迅速,且具有很強的代表性。

代表性的影片如成龍主演的《蛇形刁手》,成龍和洪金寶主演的《雜家小子》等一批香港武俠電影。在這些武俠電影背景音樂中,竹笛曲的運用成為配合影片畫面特定的劇情、場景與場面的有益嘗試,并開啟了中國民族樂器在武俠電影配樂中的序幕。

縱觀這一時期的武俠電影,背景音樂中的竹笛運用,一般是直接采用在群眾中廣泛流傳的傳統的竹笛樂曲直接作為配樂,要么為段落的截取、要么是整個樂曲的搬用,其中以《鷓鴣飛》《慶豐收》《奔馳在草原上》《歡樂的嫩江草原》《姑蘇行》等膾炙人口的樂曲為最常見,并一度成為了當時武俠電影配樂中不可或缺的部分。由于其配樂的直接借用中國傳統的經典樂曲,且被廣泛運用于不同情節、內容的武俠影片中,也被稱為“罐裝中樂”。有學者對這一時期的武俠電影配樂做出了積極肯定的評價,認為“這些罐裝中樂以其聲音特性、另類的表達方式彌補了電影情節、畫面中的不足,發揮著電影情節暗示、氣氛烘托等諸多重要作用,在客觀上推動了香港電影配樂的發展,并為中國電影音樂民族化的發展提供了參照與思路”??梢哉f,武俠電影中從對竹笛樂曲的整體借用,開啟了民族樂曲在武俠電影背景音樂中運用的重要里程,為中國武俠電影的發展奠定了重要的基礎。

■竹笛藝術風格的運用

武俠電影背景音樂中竹笛樂曲的創作嘗試,開端于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其中最典型的就是作曲家利用竹笛的藝術風格,給予畫面以支撐和詮釋。我們知道,傳統的南北派竹笛各具特色。南派竹笛稱為曲笛,笛身較長,管徑較大,形成了發音豐厚圓潤,音色清亮、飄逸,演奏連貫舒展,曲調優美、流暢的藝術特征,在表現抒情委婉,內在含蓄,優雅端莊的情緒上得心應手,具有濃厚的江南韻味。北派的梆笛,笛身細且短小,管徑較小,因此發音高亢明亮,演奏技法上吐音、滑音、花舌音、垛音等靈活快速,樂曲具有熱烈、歡快、活潑、粗獷、奔放的藝術特色,在表現熱鬧的生活場景,輕盈活潑的姿態中惟妙惟肖。

以武俠電影《少林寺》為例,最具代表性的竹笛運用是在電影開始的片頭部分:影片開始在伴隨著畫外音的講解中,銀幕上出現當代武術隊員,快節奏對打的場面,繼而這一畫面分割出不同場景、不同人物、不同兵器之間的對打,在畫外音“自古以來帶著神秘色彩的武林圣地少林寺究竟在哪里?”的引言之后,伴隨著熒幕上一組群山的畫面,梆笛在高音區奏出了該影片的第一組背景音樂,高音區明亮瑰麗的演奏富于濃厚的地方色彩,曲調來源于影片主題曲《牧羊曲》的旋律動機,隨后拉開了影片的敘事。此時梆笛風格的背景音樂更像是一個導游,背景樂器以北方文化代表的身份,把畫面切換到河南嵩山的少林寺,竹笛的運用巧妙地實現了影片故事的時空定位。同時,高音區的樂句,與嵩山秀麗的景色相互輝映,為影片營造了一個奇妙而又令人神往的意境。

而由李仁港執導、黎允文擔任音樂設計的《三國志之見龍卸甲》中,片頭音樂《見龍卸甲》中的竹笛,以秀麗、華美的音色,賦予主題旋律以特有的浪漫氣息,曲笛風格的演奏手法和淳厚音色,又給畫面蒙上一層豪邁、悲壯的色彩。竹笛演奏的樂曲主題在主人公英雄的一生中不斷使用。時而在高音區盤旋,為英雄的出征渲染出了英雄豪邁的氣概;時而在中音區的慨嘆,烘托主人公英雄老去的蒼涼,獨具悲壯之美。

相同例子還可以舉武俠電影《臥虎藏龍》中曲笛風格背景音樂的運用。作曲家巧妙地利用曲笛音色飄揚,風格秀麗含蓄,曲調委婉動人的藝術特征,為觀眾營造了一個動人的江南美景,樂曲賦予電影畫面以清新脫俗、寧靜摯美的藝術效果。在這些電影背景音樂中,竹笛的藝術風格,在影片的人物、故事背景、影片主題的塑造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對竹笛藝術風格的利用,不僅符合了中國武俠電影文化特質的基本要求,而且也為武俠電影音樂的創作帶來了有益的經驗和啟發。與此同時,竹笛樂曲在武俠電影配樂中的廣泛使用,以及呈現出來的良好的藝術效果,竹笛在某一層面上已經成為中國武俠電影中的一個獨特的文化符號。

■竹笛藝術氣質的運用

1992年公映,由徐克監制,陳斐然擔任音樂設計的電影《新龍門客?!?,是對竹笛這件樂器的藝術氣質在電影背景音樂中成功運用的范例。影片中女二號

仇莫言身不離笛,竹笛成為主人公俠義風格的代言,且梆笛風格從高音區滑行至低音區,以下滑音結束的樂曲片段,更是兼具了主導動機的作用,成為主人公藝術形象的代言,人物角色與竹笛的氣質相互輝映,相得益彰。

在店老板金鑲玉出場的一幕中,這一主導動機又一次出現,畫面的展開利用了先聞其聲發的手法,隨著竹笛一聲清冽的高音區到低音區的滑奏,金鑲玉正面轉身,畫面中金鑲玉正與一個行為齷齪的男人糾纏。乍一看,似乎覺得這里的背景音樂用錯了地方,但是聯系故事劇情的展開,到最后仇莫言身死,金鑲玉一把大火燒掉了龍門客棧,走上了追尋周懷安的道路,我們就會為電影配樂獨特的伏筆手法而嘆服。在這里,竹笛的背景音樂為故事的展開巧妙的埋下了“伏筆”。

電影中主人公周懷安出場的那一幕中的竹笛演奏,讓人心生悲涼。在廣闊的大漠中,一直笛子在高音區的獨奏,把大漠的空曠、死寂,刻畫得淋漓盡致,同時,也因為梆笛風格的粗獷,高音區的卓爾不群,把孤獨俠客的那種宿命般的悲劇刻畫得淋漓盡致。

類似藝術效果的竹笛背景音樂還可以列舉出,由徐克監制、黃霑擔任音樂設計作的作品《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的配樂,電影中竹笛自由、不羈的演奏,多次以《滄海一聲笑》的主題片段出現,把令狐沖、林正英、曲洋等一批江湖人物狂放不羈、風流灑脫、敢愛敢恨的形象完美詮釋。

■竹笛樂器性能的開發

譚盾在《臥虎藏龍》的背景音樂配樂中,將竹笛、二胡、民族打擊樂等樂器與整個交響樂隊的相互協作,是將中國的民族音樂元素巧妙地和西方音樂結合起來構成電影配樂的經典之作。電影中“玉嬌龍”大鬧酒樓的背景配樂中,譚盾運用竹笛悠揚的演奏,賦予天高云淡的清新景象以生機,旋律優雅、婉轉,盡顯江南清新、秀麗的風光,旋律配合活潑又富有邊疆情調的鼓樂,表現“玉嬌龍”一個人把整個酒樓攪個天翻地覆的場景。音樂素材選用了云南民歌《小河淌水》的旋律進行改編,簡單優美。

當畫面進入激烈的打斗場景時,各種民族樂器相互上場。竹笛奏出的歡快旋律將本來一個血腥的場面表現輕松歡快,使背景音樂與畫面的故事情節形成了一種對立。聯系故事情節,我們便可以看出,看似激烈殊死的拼斗,其實一直暗含著李慕白愛惜玉嬌龍人才難得,苦心引導的隱情。所以竹笛輕快的旋律其實代表了李慕白沒有真正把這場打斗看成一場殊死較量的比拼,而樂隊合奏的背景音樂則以緊張、激烈的特點,代表了玉嬌龍使性任氣,鋒芒畢露的真實寫照,竹笛與樂隊的協奏手法,將一個畫面中的不同人物的心理活動和人物氣質得以全面展示。

2008年,漢斯·季默和約翰·鮑威爾為中國武俠動漫電影《功夫熊貓》的配樂,標志著中國樂器作為中國武俠電影背景音樂的文化符號,已經被世界電影文化廣泛認同。其中在背景音樂《hero》中,編曲者把中國竹笛的獨特的音樂藝術風格與電影畫面完美結合,竹笛的藝術功能得以完美彰顯。

在這部動漫電影背景音樂當中,一共有3處巧妙地運用到了笛聲。

首先,電影開始時,伴隨著畫外音的解說,伴隨悠揚的笛聲,竹笛的文化符號得以彰顯,把雖然是英語對白的故事定格為中國傳統武俠的屬性。竹笛高音區的演奏,與山水仙境、矯健如飛老翁的畫面,相映生輝,把武俠的氣質得以渲染。

第二次竹笛的運用是在阿寶背著沉重的行李跟著師傅來到圣淚池的場景。背景音樂以竹笛和二胡交錯呼應開始,表現出歡快跳躍的情緒,與“阿寶”的練功夫過程中,對食物的無線渴望的憨容可掬之態,刻畫得淋漓盡致。

第三次點睛式的出現,是師徒“搶包子”場景。旋律借鑒中國傳統打擊樂《龍虎斗》,在這一段配樂中短促的笛聲、旋律密集緊湊的鑼鼓聲,使得竹笛在交響化的配樂中,彰顯其靈活、敏捷的特點,把師徒二人爭斗包子的情景,惟妙惟肖地刻畫出來,富于中國武俠電影配樂打斗場面配樂的風格。

電影作為一種國際性的藝術形式,從產生之初就決定了其包容開放的藝術特點。中國武俠電影正是在這一藝術特質下產生并逐漸完善和成熟起來的一個代表流派,作為根治于中國傳統武俠文化中的藝術形式,其發展過程中其對中國元素的融匯和吸收,成為一種內在的要求和發展方向。富于中國民族特色的樂器進入武俠電影,不僅是電影敘事手法的需要,同時也與武俠電影的文化題材緊密相關。通過對武俠電影中竹笛音樂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在中國武俠電影中,中國音樂的元素,從無到有、從簡單到成熟、從中國樂曲走向中西融合的發展道路。一定意義上,也代表了中國武俠電影從起步到成熟,再到逐漸走向國際化的一個發展歷程。從竹笛在中國武俠電影配樂發展歷程中,我們可以看到,只有在不斷挖掘運用中國元素的電影敘事手法的發展思路下,中國的電影藝術才會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中國電影文化才會以自己的個性屹立于世界世界電影文化之中。

參考資料:

[1]何曉兵.影視音樂的特征和功能[J].中國音樂,1992(04).

[2]付龍.淺析電影音樂與“主導動機”[J].電影評論,2012(01).

[3]張曉云.淺談中國民族音樂元素在電影音樂中的運用[J].音樂探索.20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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