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秀珠：那個號稱“死也要死在美國”的外逃貪官歸案了

明日凌波

楊秀珠，浙江省溫州市原副市長、浙江省建設廳原副廳長，2003年出逃，在中國公布的“紅色通緝令”所列100名外逃人員名單中，名列首位。

近日，這位自從“紅色通緝令”公布后便牽動無數目光的“第一女巨貪”，終于歸案。

何以被稱為“第一女巨貪”？

首先，貪污數額大。

溫州市紀委2004年通報，楊秀珠案當時已被查清的涉案金額就高達2.532億，被定義為特大貪污受賄案——考慮到其中許多貪腐事實發生在上世紀90年代甚至80年代末，這個數目的震撼程度還可以乘上幾倍。

第二，牽涉范圍廣。

她的案件牽涉了溫州、浙江官場上百名官員，還牽涉12起其他相關經濟案件，其中包括溫州市原市長陳文憲受賄案和溫州市鹿城區原公安局局長王天義貪污案，等等。

楊秀珠是怎樣斂財的？

楊秀珠生于1946年，溫州市育英小學畢業，之后就讀于溫州二中。1960年，因為學校清退農村戶口超齡學生，13歲的楊秀珠輟學。一年后，她到糧站當上了服務員，工作是賣饅頭。

文革結束后，因為在協助做清查工作時表現出色，她到市婦聯做了副主任，此后，先后出任溫州市西城區副區長、溫州市城市建設局副局長、溫州市規劃局局長，一路青云直上。

而她的貪腐之路，也與一路升遷同步。從她1984年開始擔任溫州市城市規劃局副局長到2003年出逃，近20年間，恰逢溫州、浙江經濟高速發展時期，舊城改造、城市建設，拆不拆由她一句話決定，誰來承建由她一句話決定，“油水”之豐厚，可想而知。

在此期間，楊秀珠因兩件事在官場揚名。其一是她的暴躁脾氣，有時因為開會遲到這樣的事，她就能坐在桌上對著官員破口大罵；其二則是她的“義氣”，據說凡是她視為“自己人”的下屬，上至住房就業，下至子女上學，她全都大開方便之門。

楊秀珠曾留下如此“名言”：“規劃就是錢，土地審批就是錢，容積率就是錢?！倍斔退狞h羽靠反復炒地價中飽私囊時，為此付出代價的，卻是整個城市和普通百姓。

1996年，楊秀珠通過親戚在紐約曼哈頓買下一座五層大樓，當時市值500多萬美元。這被視為她為日后外逃布下的重要棋子。此時距離她出逃還有7年之久，提前7年便“預謀”出逃，可見楊秀珠之“深謀遠慮”，也可見她早就預感到自己終究有一天難逃法網。

楊秀珠是如何敗露的？

事實上，對楊秀珠的調查，早在2001年前后就開始秘密進行了。但楊秀珠貪腐問題東窗事發的直接原因，是她兩個“爭氣”的弟弟。

楊進軍，浙江明和集團董事長兼總經理。這家公司名義上做外貿生意，實際上是給楊秀珠洗錢的；楊光榮，溫州鐵路房地產開發公司原副總經理。姐姐管城建，弟弟搞房產，毫無避諱。

楊家這三姐弟中，首先被調查的是楊進軍。但楊進軍聽到了風聲，出逃美國，案件也就無法繼續調查下去。楊秀珠逃過一劫。

在2003年3月，她的另一個弟弟楊光榮受賄案發。楊秀珠本來還“上躥下跳”想要“解救”弟弟，卻沒想到已是自身難保。檢察機關處理此案時，找到了楊秀珠在1994年貪污1100多萬元的鐵證。發現情況不對的她，迅速決定出逃。

2003年4月20日，56歲的楊秀珠假稱母親生病需要照料請假，還告知下屬“這兩天不要打我手機”，隨即帶著女兒、女婿和外孫一家，取道新加坡，逃往美國。

為何選擇回國投案？

其實，不管這十多年如何顛沛流離，楊秀珠的想法一直很“堅定”：寧死也不回國。

據說楊秀珠前腳剛到新加坡，當地黑社會就纏上來，要狠狠敲她一筆“保護費”。傳言真偽無法證實，但她從此踏上朝不保夕的驚魂路，確是事實。

出逃前，楊秀珠計劃得十分周全。她為自己和家人辦妥了出逃用的護照等證件，也想好了未來生活的出路：當年在紐約購置的房產，靠收房租也足以讓她一家過上舒適的生活。揣著這樣的如意算盤，一到美國，她便當起了“包租婆”。

但好景不長，幾個月后，中國政府發出全球通緝令，一名租客發現了楊秀珠的身份，她只得轉移資產，賣掉了物業，再次倉皇踏上逃亡路。幾經輾轉，她從美國又逃到了荷蘭。

為了躲避追捕，她藏身在一間陰暗潮濕的地下室，每天都在驚懼恐慌中度過。在語言不通的當地，她只能靠老鄉幫忙維持生活，又因為脾氣粗暴，和別人處不好關系。當2005年荷蘭警方抓到她時，她倒反而平靜了許多。

不過，被捕后的楊秀珠并沒有認命。她申請過政治避難，被拒后又使出“拖”字訣。因為荷蘭和中國之間沒有簽訂引渡條約，遣返談判一直沒有進展，她在荷蘭待了10年之久。

在這期間，她當年的親信楊勝華選擇了回國投案。楊勝華本來是她當溫州市規劃局局長時的司機，靠著她的關系“雞犬升天”，當上了溫州市現代城市建設發展有限公司董事長，成了楊秀珠權錢交易網上的重要一環。

2014年5月，聽說荷蘭準備把她遣返中國后，楊秀珠再次出逃，她拿著偽造的護照，從荷蘭逃到加拿大，又從加拿大坐火車到了美國。但因為造假，她很快便被拘押。此后，她先后被關押在新澤西州的哈德遜縣懲教中心和得克薩斯州休斯敦的合同監獄休斯敦處理中心，據說因為醫療條件不好，她的身體狀況很差。

2015年6月，在“紅色通緝令”公布不到2個月后，楊秀珠出現在美國紐約移民法庭，提出政治庇護申請。冷眼旁觀的美國法律界人士說，無論從哪一方面看，楊秀珠都不符合政治庇護要求，何況她本身就是拿著假證件非法入境。楊秀珠顯然也清楚這一點，她無非是想借此拖延時間而已。

當年9月，楊秀珠的弟弟楊進軍被強制遣返，成為第一位被美國遣返的“百名紅通人員”。姐弟倆都被列入“紅色通緝令”，也算是奇聞一樁。和楊秀珠一樣，楊進軍的逃亡日子也并不好過，知情人說，他這幾年“錢花得差不多了”，已經到了“窮困潦倒”的地步。

即便在這個時候，楊秀珠的口風依然是“不回國”。10月，她再次向法庭申請政治庇護，但當日沒有裁決。之后，再開庭的日期一拖再拖，8個月都無法裁決。

拖，對楊秀珠來說本來是個“好消息”，但今天的辦案人員并不會讓她就這樣拖過去。

在國內，檢察機關立案查處重要涉案人，尤其是為她轉移贓款的違法犯罪人員；在國外，對楊秀珠涉案資產發現一起、凍結一起。楊秀珠陷入了無錢可花、無人可靠、無路可逃的境地。與此同時，70歲的年齡和每況愈下的身體，也不允許她繼續拖下去。

曾經“死也要死在美國”的她，在四處碰壁之后，不得不選擇撤銷避難申請，回國自首。于是，便有了開頭的那一幕。楊秀珠歸案后，“百名紅通人員”已有37人到案，超過了總人數的三分之一。我們相信，這絕不是終點。

（摘自海外網2016.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