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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與重構:博物館展示本質的思考

2017-01-28 04:57徐玲趙慧君
東南文化 2017年1期
關鍵詞:物件真實性重構

徐玲 趙慧君

(鄭州大學考古系 河南鄭州 450001)

真實與重構:博物館展示本質的思考

徐玲 趙慧君

(鄭州大學考古系 河南鄭州 450001)

博物館一直以中立、客觀來宣揚自身對真實情形的表達。作為連接博物館與公眾的橋梁,博物館展示的本質及過程是探討博物館真實性的關鍵所在。在博物館場域中,從真實而具體的物件到有意義而抽象的展示,此重構的過程主要受兩方面因素的影響:意義的制造與政治的關切。博物館展示過程中真實不可避免地被重構,同時博物館又是權力—知識體系下的一個重要場域,但無論其如何重構,博物館體現的仍是一種“真實”,是一種可見的、相對的、被社會需要的“真實”。

博物館展示 真實性 重構

作為收藏展示人類記憶之所,博物館一直以客觀真實的文化場所的面目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中。究其原因在于博物館的展示以真實物件(the real object)為依托,并試圖以此呈現客觀的文化面相。博物館通過展示將文化以可參觀的形式制造出來,同時采用詮釋的技巧來改造或重建信息,借此突出基于某類目的或企圖而構造的意義。在展示過程中,從藏品到展品的轉化,經由解讀和詮釋的呈現,作為“原材料”的真實物件被制造和生產出意義,具有了一定的文化內涵,成為重要而且被重視的東西,由此引起了有關博物館展示真實性的質疑與思考。博物館展示與誰有權力、以誰的名義、展示誰的文化及維護誰的利益等密切相關。在權力—知識話語體系下,物件的收藏、展示和詮釋均為有明確目的的活動。因此博物館展示的真實在展示過程中難免被重構,其展示的真實僅是基于某種目的被呈現的一種“真實”。探究博物館展示的本質實際上是深層次認識博物館性質的重要途徑,遺憾的是,以博物館展示的真實性為主題的研究并不豐富,相關論著缺乏[1]。有鑒于此,本文嘗試從博物館展示過程中所蘊含的意義制造與政治性話題入手,深入解析博物館展示真實性的困惑,進而重新思考博物館展示的本質,以求教于學界前輩。

一、博物館展示真實性的困惑

在《被展示的文化:當代“可參觀性”的生產》一書中,英國社會學者貝拉·迪克斯(Bella Dicks)曾明確指出,一直以來,博物館均被視為專業化、定義嚴格的文化展示機構[2]。博物館展示的權威性和合法性,一方面源自其所展物件的稀少性和真實性,另一方面這些物件本身就是富有客觀性的歷史材料和視覺證據。亨里埃塔·利奇(Henriet?ta Lidchi)如此描述博物館展示中的物件:“來自于過去的物件往往以文獻和證據的姿態出現,而且被看作是文化本質的物化,可以超越時間、地點的變遷和歷史的偶然性而存在。物件的物質性提供了對穩定性和客觀性的一種允諾,暗示了一個穩定的不模糊的世界?!保?]因此博物館展示被普遍認為是獲取客觀信息的最可靠的途徑之一,是對客觀事實和客觀規律的忠實反映。這種真實不僅有別于旅游景點的“舞臺真實”,而且有別于復制藝術品的“模仿真實”,同時還有別于現今各種高新技術的“虛擬真實”,是一種實實在在的真實。真實物件似乎從本質上保證了博物館的中立、客觀,其展示內容不應被質疑,也不可能被質疑[4]。尤其是在這個到處充斥著仿制品的時代,追求真實的博物館無疑為觀眾探尋過去提供了最佳場地。美國斯頓霍爾大學(Seton Hall University)教授珍妮特·馬斯?。↗anetMarstine)也明確表示,博物館是這個陷于文化健忘癥的時代對真實性的需求的一種回應[5]。

除對真實物件的追求之外,在實踐中,博物館還竭力為物件的展示提供真實的場境,如盡可能地將物件置于復原或模擬的原始場景中進行展示,或者直接在物件被發現的原址上建立博物館進行展示等,甚至還配以身穿相應時代的服飾及從事相應生產活動的表演人員,借此鼓勵觀眾了解“真實的”人類生活與環境面貌。隨著新博物館學運動的出現與發展,博物館更加注重改進其展示方式以求達到“真實”的再現,進而講述背景更宏闊的故事,反映更廣大的現實。

通過真實物件本身及物件與原始場景的結合,博物館試圖引導公眾相信博物館內展示的內容是客觀的、真實的。遺憾的是,博物館展示脫離了具體物件的真實層面,不免陷入有關真實性的討論陷阱之中。一方面,即使物件原封不動地保存了其原始的形式,但其原始意義的特殊性也永遠無法復原。西方許多繪畫原本在教堂中安置,當離開其原始場景而在博物館內集中展示時,其宗教意味已被削弱或消失殆盡,而淪落為純粹的審美對象。另一方面,物件一旦被展示,便成為博物館敘事的核心——展品,在博物館場域中便被賦予了特定意義,自動參與了概念、觀念和情感的文化生產。這種從普通物件到展品的轉化,使所謂的真實得以無限放大,而其他真實則被人為地加以虛化或掩蓋。

由此可見,博物館展示的真實性似乎只是被制造出來的,真實物件在展示過程中或多或少都會被重構。展示不再是自足的物件個體的集合,而變成了承載各種意義的綜合體。從博物館展示過程的意義制造與政治關切兩方面來分別解析,可以對博物館展示的本質有更加清晰的認識。

二、制造意義:博物館展示的一般策略

物件是沉默的,本身并沒有固有價值,并不像博物館宣稱的那樣能夠“為自己說話”[6]。博物館展示由物件構成,但并非是物件的簡單堆積。物件只有與意義結合起來才具有展示價值。然而,已經消失的真實充滿了不可描述性,只要嘗試再現就會變成對材料的處理。從這個意義上看,博物館展示只能是一個個建構的事件,一種復雜的意指系統[7]。換句話說,博物館展示就是一種制造意義的過程,意義均是通過物件的選擇、信息的詮釋被建構出來的。

首先,博物館物件的來源不僅與博物館本身的性質和目標有關,與管理者的知識和視角有關,同時也與各時代中不同脈絡下的審美品味、政治宗教等價值運作有關[8]。博物館管理者可以決定什么被收藏,什么被展示,什么不被展示,記錄什么而又忽視什么。一方面,為了展示主題的需要,管理者會不自覺地對物件進行煞費苦心的挑選,而這主要集中在符合展示主題、器形較為完整、樣式相對精美的物件。對物件選擇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博物館展示信息的完整性和真實性,任何展示其實都只能反映社會真實文化的很小一部分,而且是社會主流價值所崇尚的精致或精英文化的那一部分。另一方面,從藏品到展品的生產過程,更是一個從“眼中之竹”到“手中之竹”的創作過程[9]。彼得·弗格(Peter Vergo)曾對博物館展品的可能性進行一番論述后認為,“物件被挑選為展品的標準并不是隨機或任意的,正相反,它們是根據特定的目的而被選擇出來的”[10]。物件一旦被納入展示體系,便成為展示所要講述的整個故事的元素之一,被賦予價值,變成特定意義的載體,從而使其在展示中的含義遠超其本身所具有的文化內涵。由此可見,展示的過程即是物件按展示主旨被選擇、美化、提高,被賦予一定的觀念、情感、傾向,進而變成某種思想或信念的載體。意義正是在這個過程中被主觀地制造出來的。

其次,從主旨表達來看,博物館展示也是一個詮釋性的、生產性的過程,是對事實的一種發現與制造。當物件出現在博物館場域中,并在一定的秩序中進行展示時,新的意義通過解讀或詮釋的方式被制造出來。美國博物館學者大衛·迪恩(David Dean)就認為博物館展示在詮釋的過程中含有必然的主觀性,“博物館對展品的詮釋,其實就是解釋、澄清、轉譯的一種行動或過程,或是個人對于主題或物件的理解的一種呈現”[11]。展示時,展品被抽離原始的時空背景及功用后,往往會被賦予新的意義,隱含不自覺的利益關系。博物館展示就是有意建構的,用以向公眾展現作品本身無法揭示的東西[12]。

博物館以中立、無爭議、無偏見等標簽來標示自身,有意或無意地忽略或淡化其在展示過程中所做的選擇及有傾向的詮釋,從而獲得其文化身份的某種權威性。但是,博物館展示在對展品進行命名、排序、詮釋的過程中,所運用的輔助科學技術手段,甚至其線性的、邏輯的元敘事展示模式,已然體現了其對展品的重塑。展示即成了一個“他者化/成為”的過程。因此,博物館展示已不可能是原始呈現,而僅是對現實所做的某種程度的模仿而已。在沒有意圖的地方,展示是不成立的[13]。美國藝術理論學者大衛·卡里爾(David Carrier)對此總結道:“正如并沒有任何描述藝術原本面貌的中性方式一樣,沒有一種布展是不凸顯一種詮釋的?!保?4]

再者,博物館展示中意義的制造還不免受到策展人本身價值觀的影響?!罢鎸嵭院褪聦嵄旧砘颥F實狀況并無關聯,而是一種有關于權威的表達。物件本身并沒有權威性,但策展人借此展示權威,以此來決定如何講述過去?!保?5]策展人可以從自身的立場和視角出發,奠定展示的主調。當下多數博物館展示嘗試擺脫原有單調的展品和說明牌的簡單形式,傾向于通過講故事的手段來展示自己的主題。而物件在故事中如何被挑選出來、連貫起來并延續它們之間的關系,則受到策展人的學識、視角、價值觀、世界觀、審美觀等左右。策展人作為博物館文化的生產者,挑選物件并將之融入特定語境中形成一個敘事秩序,操控了物件呈現的意義。阿瑟·丹托(Arthur Danto)在探討藝術品背后的本質時指出:“對于藝術品來說,它們最重要的特性在于,它們是什么樣子依賴于我們把它們解釋成什么樣子”[16]。巫鴻也曾在多篇文章中論述藝術的真實與重構關系,指出以復制真實著稱的攝影中每幅取景和角度都必然含有特定的政治、文化取向和拍攝者的目光,甚至最忠實的紀實攝影也不例外。至于描述歷史的文字和圖畫,就更無法擺脫記錄者的眼光、風格和判斷[17]。如此看來,受策展人思想和其所代表文化的影響,博物館展示的文化并不能中立地還原其真實性,而是隱含著一種主觀的選擇和偏見。

通過分析博物館展示過程中的意義制造,可以發現一種學術思考的反向進路,即質疑隱藏在“可參觀性”背后的“不可參觀性”。當研究博物館展示中的物件和文本說明時,需要思索:哪些物件被挑選出來了?什么內容被詮釋了?什么內容被排斥在外了?它的主題思想、詞匯選擇、字里行間顯示的是誰的知識?仔細研究不難發現,博物館展示傳達給觀眾的信息是被主觀選擇和建構了的。博物館從神廟(temp le)到公共論壇(forum)的哲學演變,不過是博物館外在的社會文化發生了變化。博物館依然在表征一種有選擇的文化,只是隨著多樣視角的出現,過去的壟斷被打破了而已[18]。博物館內的每次挑選、剔除、排列、詮釋都是展示的一種有目的的策略。

三、政治性:博物館展示的權力話語

博物館展示中真實被重構的現象,不僅與展示過程中意義的制造有關,還與展示所蘊含的政治性有關,根本原因在于博物館本身即是一個與政治權力密切相關的文化展示場所。博物館展示是社會權力關系的產物,代表了一種權力—知識的話語體系,其真實性也在政治環境中被重構了。誠如皮埃爾·布迪厄(Pierre Bourdieu)所言:“話語是權力關系的一種工具或媒介,必須在生產和流通語言的互動情境和結構環境中研究?!保?9]從展品來說,博物館內展品的選擇不能忽視其政治性、意識性及審美性偏向[20]。同時,博物館展示是由那些能夠支配展示資源的文化生產者所控制的。后馬克思主義學者托尼·本內特(Tony Bennett)強調:“不僅要關注博物館展示了什么,還要看誰參與了展示及展示的過程?!保?1]英國博物館學者沙倫·麥夏蘭(Sharon Macdonald)同樣指出:“博物館建筑形式和博物館展示中物件被分類和并置也體現了博物館政治?!保?2]博物館展示在尊重事實的基礎上,依據展示主旨及政治意圖對其意義的詮釋進行了“適度”處理。展示是藝術的政治經濟價值的首要交易場所,意義在這里得以建構、維系乃至解構[23]。理解博物館展示真實性的政治化重構,就必須思考博物館與多元文化、民族國家、等級秩序的關系,充分認識博物館展示與權力運作的內在邏輯。

一方面,博物館是文化展示的重要場所,在文化權利的呼聲下博物館內展示的文化更為多元。不可否認,種族主義依然存在,殖民文化的影響也一直延續到今天,“我者”與“他者”之間仍然存在著明顯的界定。但在多元文化的社會背景下,尊重不同地區、不同歷史傳統和不同政治制度下各種文化價值的思想已然成為社會潮流,博物館也開始著手為以前被排除的文化提供展示空間,期冀通過展示更為多元的文化來消解博物館權威文化的聲音。然而,遺憾的是,多元文化的展示實質上并沒有擴大文化范圍,只是增加了被展示的文化數量,而繼續掩蓋了博物館在調節展示和被展示雙方權力關系時所起的作用[24]。博物館展示依然和權力及博物館圍墻之外的群體之間持續的不平等關系有關,被邊緣化的、被抹煞的文化的聲音在展示中仍然很少得到表現。

另一方面,博物館本質上具有按國家劃分的自然屬性,是國家政治的展示場所,國家的政治身份在博物館中得到精心詮釋和宣傳。荷蘭阿姆斯特丹大學(University of Amsterdam)文化人類學教授安唐·布洛克(Anton Blok)認為,“制造歷史”的建構過程中蘊含著權力的安排,“對于文化展示的研究要關注不同群體在描述或詮釋展示物件的意義的不同方式和立場,更要探討其中的權力安排及物件是如何被再現、建構和符號化”[25]。博物館是政府和文化關系的中心,是權力展示的媒介,博物館展示的主旨必然是以國家意志為導向的,并不是一個完全中立的場所。博物館展示從根本上說要迎合社會正義、社會道德、社會主流思想,因此具有強烈的價值判斷、態度傾向和功利色彩。作為社會文化機構的重要組成部分,博物館肩負著塑造正確文化和教育意義的使命,且希冀通過展示能夠潛移默化地影響公眾行為,以維護社會的主流標準與價值觀。戴安娜·克蘭(Diana Crane)在考察了“文化生產”這一重要社會文化現象之后指出:“主導文化總是被呈現為文化,透視社會整體的參照點。它試圖在它的范式和價值之內界定和包容其他文化?!保?6]博物館展示迎合了社會主導意識形態,制造了權力下的知識。正如黃光男所言:“博物館工作的真實性,似乎在社會運動中被政治化了?!保?7]

此外,博物館還是一個體現等級關系的重要場所,通過展示進行知識、身份和文化的等級秩序及發展歷程等重要社會概念的宣告。在博物館這一文化展示場所中,文化整體被學者用社會達爾文主義分成了若干等級,直線進化論式的分類使博物館把社會排列成了從落后/原始民族到較先進/現代民族的一個連續統一體。在博物館展示空間內,展品按照從簡單到復雜、從過去到現在的順序線性擺放,提供了一條列隊前進的路線,暗示了“直線”的歷史進化過程。博物館展示同時還進行身份的表意。如在女性主義思潮影響下,首都博物館以女性為主角,從女性視角設計的“王后·母親·女將——紀念殷墟婦好墓考古發掘四十周年特展”,分別展示了婦好的王后、母親、將軍等身份,指意其社會、家庭、歷史等多重角色。這一方面迎合了當下主流意識形態的“賢妻良母”的婦女觀;另一方面則著重加強了當下女性對個人身份及職責的認知。而當時社會的殘忍暴行及其他女性極少見于史料記錄的事實在展覽中未見任何體現。通過把充滿了抗爭、復雜性和不確定性的歷史簡化成相互連貫、易于同化的秩序,博物館制造了一種用以使人安睡而非清醒的歷史感[28]。

自20世紀80年代,歷史學者、人類學者、社會學者、新博物館學者已經開始質疑博物館展示背后的政治性及其不平等性,質疑某些物件和事實被挑選出來進行展示的依據。從國際層面來看,博物館一直隱含著西方社會的秩序觀念與分類邏輯;從民族國家層面來看,博物館則扮演著宣揚社會主導意識,壓抑有悖于社會主流文化的工具性角色;從身份、等級層面來看,博物館所裹挾的對于社會參與和文化權利的追求依然受制于僵化意識的束縛。在面對如何消除其隱藏的權力—知識話語體系問題時,博物館更傾向于采用文化拼圖的概念來迷惑觀眾,而并不去體現展示背后的權力不平衡和結構不平等的問題。隨著各種新媒體的興起,單線性的傳播轉向雙向性的互動,然而其并非創造真正的互動經歷,只是將參觀者的注意力轉移開,防止他們提出更多的關于博物館權威性和真實性的問題[29]。

四、余論

博物館意欲展現真實,展示過程中真實卻不可避免地被重構。博物館展示是一個復雜的過程,真實的物件被挑選并呈現為展品時就會被賦予相應的價值和意義;與此同時,博物館又是權力—知識體系下的一個重要場域,其展示以符合社會主導意識和主流文化為標準,實現了真實性的政治化重構。而這種被博物館重構的“真實”,根本無法滿足公眾渴望了解真實的訴求,也與博物館所標示的中立、客觀等形象相背離。但綜觀博物館展示的過程,之所以會造成真實性的錯覺,原因在于展示物件的具體化及物質化的真實。人們質疑,展示過程中物件被選擇、被詮釋及意義被重構之后,還能稱之為真實嗎?然而,當逆向思考博物館為什么會選擇如此展示時,另一種更為復雜與抽象的真實開始浮現,即被展示所建構的“真實”多數是當下社會所需要的“真實”。博物館無法呈現完全的歷史真實,然而,如果將其放在當下的社會文化背景來看,真實性卻似乎變得有跡可循。即博物館展示所凸顯的“真實”是部分的“真實”,是迎合了當下社會意識形態的“真實”。

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30],同理,一切展示也都是當代展示。博物館展示真實性的討論不僅要置于博物館展示空間內去探析,而且還應放置在廣闊的社會、政治、文化的大背景下討論,還要結合社會學、人類學、傳播學等學科,多角度地思考博物館展示所蘊含的深意。似乎博物館展示中信息重構是不可避免的結果,但無論其如何重構,體現的仍是一種“真實”。這是一種可見的、相對的、被需要的“真實”。如此看來,真實抑或是重構已然不再是一個問題,問題是博物館展示究竟凸顯了哪一種可見的“真實”及表達時所用的手段與方式。為全面解構博物館展示的真實與重構,博物館甚至可以在展示中呈現出主題和物件選擇的視角、詮釋的立場及自己的目的和企圖?;蛟S,唯有博物館自身破繭而出,以一種更加開放、客觀的態度來解構知識權威的意識形態、檢視知識建構的真實面貌,博物館才可能真正為大眾所有,并在社會中永續發展。

[1]目前探討博物館展示真實性的代表性研究成果有:陳哲《論歷史博物館展覽的真實性》(浙江大學2009年碩士學位論文),認為博物館物品的真實、內容的真實和形式的真實構成了展示的真實性;貝拉·迪克斯的《被展示的文化:當代“可參觀性”的生產》(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及大衛·卡里爾的《博物館懷疑論——公共美術館中的藝術展覽史》(江蘇美術出版社2009年)兩書中,均質疑了文化在被展示后如何發生改變,認為真實性在展示中是被重構了的;亨里埃塔·利奇《他種文化展覽中的詩學和政治學》(商務印書館2013年)指出要結合意義和政治來認識展示中文化的表征;許功明《當代博物館文化之展示再現與價值建構:從現代性談起》(臺北自然科學博物館2005年)及劉婉珍《透視博物館劇場:博物館真實建構的真實世界》(《博物館、知識建構與現代性》,臺北自然科學博物館2005年)等認為博物館展示的真實是一種建構的真實。

[2][12][24]〔英〕貝拉·迪克斯著、馮悅譯:《被展示的文化:當代“可參觀性”的生產》,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51、172、158頁。

[3]〔英〕亨里埃塔·利奇:《他種文化展覽中的詩學和政治學》,〔英〕斯圖爾特·霍爾編、徐亮等譯《表征——文化表征與意指實踐》,商務印書館2013年,第235頁。

[4]宋向光:《博物館展陳內容多元構成析》,《東南文化》2015年第1期。

[5][29]〔美〕珍妮特·馬斯汀著、錢春霞等譯:《新博物館理論與實踐導論》,江蘇美術出版社2008年,第5、32頁。

[6][15]Spencer R.Crew,James E.Sims,Locating Authen?ticity:Fragments of a Dialogue,in Ivan Karp,Steven D. Lavine.ed.,Exhibiting Cultures:The Poetics and Politics ofMuseum Display,Washington D.C.:Smithsonian Insti? tution,1991,pp.159,163.

[7]屈雅君、傅美蓉:《博物館語境下的性別文化表征——以婦女文化博物館為例》,《南開學報(哲社版)》2009年第2期。

[8]許功明:《當代博物館文化之展示再現與價值建構:從現代性談起》,王嵩山主編《博物館、知識建構與現代性》,臺北自然科學博物館2005年,第393頁。

[9]傅美蓉:《論展品:博物館場域下的知識生產與性別表征》,《吉首大學學報(社科版)》2016年第4期。

[10][20]Peter Vergo,The New Museology,London:Reak?tion Books Ltd.,1989,p.2.

[11]〔美〕大衛·迪恩著、蕭翔鴻譯:《展覽復合體——博物館展覽的理論與實務》,(臺北)藝術家出版社2006年,第18頁。

[13]〔日〕佐マ木朝登:《博物館工作手冊》,轉引自耿鳳英《誰的故事?——論博物館展示詮釋》,《博物館學季刊》第25卷第3期。

[14]〔美〕大衛·卡里爾著、丁寧譯:《博物館懷疑論——公共美術館中的藝術展覽史》,江蘇美術出版社2009年,第122頁。

[16]〔美〕阿瑟·丹托著、陳岸瑛譯:《尋常物的嬗變——一種關于藝術的哲學》,江蘇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67頁。

[17]巫鴻:《“第二歷史”:改造歷史的歷史》,《美術館》2010年第1期。

[18]尹凱:《變遷之道:試論博物館歷史與功能——兼論〈博物館變遷:博物館歷史與功能讀本〉》,《東南文化》2015年第3期。

[19]〔法〕皮埃爾·布迪厄、〔美〕華康德著,李猛等譯:《實踐與反思:反思社會學導引》,中央編譯出版社2004年,第186頁。

[21]Tony Bennett,The Birth of the Museum:History,Theo?ry,Politics,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1995,p.103.

[22]Sharon Macdonald,The Politics ofDisplay:Museums,Science,Culture,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1998,pp.1-21.

[23]Ressa Greenberg,Bruce W.Ferguson,Sandy Nairne,Thinking about Exhibitions,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1996,p.2.轉引自〔瑞士〕漢斯·烏爾里?!W布里斯特著、任西娜等譯《策展簡史》,金城出版社2012年,第5頁。

[25]〔荷蘭〕安唐·布洛克:《“制作歷史”的反思》,〔丹麥〕克斯汀·海斯翠普編、賈士蘅譯《他者的歷史——社會人類學與歷史制作》,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134—139頁。

[26]〔美〕戴安娜·克蘭著、趙國新譯:《文化生產:媒體與都市藝術》,譯林出版社2012年,第90頁。

[27]黃光男:《博物館新視覺》,(臺北)文化藝術出版社2011年,第75頁。

[28]Turner,Evan,Walter Leddy,eds.Object Lessons:Cleve?land Createsan ArtMuseum,Cleveland:Cleveland Mu?seum of Art,1991,p.217.轉引自大衛·卡里爾著、丁寧譯《博物館懷疑論——公共美術館中的藝術展覽史》,江蘇美術出版社2009年,第83頁。

[30]〔意〕貝奈戴托·克羅齊著,〔英〕道格拉斯·安斯利英譯、傅任敢譯:《歷史學的理論和實際》,商務印書館2014年,第2頁。

(責任編輯:黃洋;校對:王霞)

《東南文化》訂閱啟事

《東南文化》雜志是由南京博物院主辦的社會科學綜合性學術期刊,1985年創刊,20多年來已出版200余期,深受海內外文化界、學術界、收藏界的推崇,被錄入中文核心期刊、中國人文社會科學核心期刊、中文社會科學引文索引來源期刊等。

《東南文化》于2009年改版后,定位于中國大陸東南及港、澳、臺地區乃至日、韓等東亞諸國文化遺產的探索、研究、保護、展示與利用等,加強了對文化遺產從保護、研究、管理到繼承、欣賞、展示諸領域的理論創新與成功實踐的關注,以適應我國文化遺產事業發展的新內容、新趨勢和新要求,凸現文化遺產地位,彰顯東南地域特色,并努力打造文化遺產研究與保護的交流與合作的平臺,從而推動中國文化遺產研究與保護事業取得新的更大的發展。主要欄目有:東南論壇、遺產保護理論、考古探索、地域文明、博物館新論、專題研究、十竹齋藝譚等,圖文并茂、印刷精美。

本刊為大16開本,128頁。全年6期。國內外公開發行,國內郵發代號28-236。全年訂費165.00元(含郵資),國外訂戶每年訂費為120美元(單價20美元)。凡讀者直接向編輯部訂購,可獲書價8折優惠。我刊在收到訂單及書款后,即發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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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文化》編輯部

Authenticity and Reconstruction:The NatureofM useum Exhibiting

XU Ling ZHAOHui-jun
(DepartmentofArchaeology of Zhengzhou University,Zhengzhou,Henan,450000)

Themuseum has built its image as providing neutral and objective narrative for authenticity. As a bridge linking themuseum and the public,museum exhibiting,with particular regard to its nature and process,is essential in addressing the issues of authenticity and the museum.The process of reconstructing the authentic andmaterial objects intomeaningful and abstract representation occurringwithin themuseum space concerns two essentials∶themaking ofmeanings and the involvement of politics.The authenticity is in?evitably being reconstructed in exhibiting.Themuseum is an important site of the power-knowledge system. Despite of the reconstruction,what is represented in the museum is“authentic”,which is visible,relative, and socially needed.

museum exhibiting;authenticity;reconstruction

G260

:A

2016-09-30

徐玲(1969—),女,鄭州大學考古系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博物館學。趙慧君(1989—),女,鄭州大學考古系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博物館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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