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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論魯迅《野草》的現實主義藝術價值

2017-11-25 05:42楊文斌
長江叢刊 2017年2期
關鍵詞:野草魯迅現實

楊文斌

試論魯迅《野草》的現實主義藝術價值

楊文斌

《野草》是魯迅先生解剖自我的產物,在其中,魯迅對許多人生和社會問題進行了拷問和解答,這是魯迅揭示現實精神危機的象征,顯示出了魯迅靈魂世界的偉大。所有這些都是從對現實的回顧中得出的人生感悟。作品的寫作過程,是在一個強烈的精神現實驅動下,揭示出精神現實具體特征和內涵的過程,這對于把握《野草》這部作品的基本走向至關重要。然而,現實中人們對《野草》現實主義藝術價值卻有許多的誤解。

《野草》 現實主義 抗爭 決心

通常認為,魯迅先生的《野草》是一部充滿隱喻夢意象或意象群鏈的典型象征主義作品,換句話說,它是由聯想推出的對心中世界的暗示,所以它拒絕具體內容,甚至逃避現實,至少要與現實保持一定的距離;它是心理上的,而非現實的;它是一種內心符號,而不是直白敘述。從這個意義上講,談論《野草》的現實主義藝術價值具有一定的風險。但是,作為魯迅作品中最美的一部作品,將其所涉及的人和事提煉出來加以考辨,都能與當時的現實和政治相聯系。

一、從寫作背景看《野草》的現實性

從寫作的背景來看,在《野草》時期,魯迅確實對現實作了重新考察。魯迅先生寫作《野草》的背景是與當時的社會現實緊密聯系的?!兑安荨穼懹?924年至1926年,適值封建軍閥政府執政,五四運動退潮期,正如作者在《〈自選集〉自序》中所說:“后來《新青年》的團體散掉了,有的高升,有的退隱,有的前進,我又經驗了一回同一戰陣中的伙伴還是會這么變化”,在這種情況下,“有了小感觸,就寫些短文,夸大點說,就是散文詩,以后印成一本,謂之《野草》”。編成這本散文集的時候,如《題辭》篇末所記,正是蔣介石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之后。

《野草》中許多篇目是有感于這樣的現實而作,這就具有了較強的現實性,如作者自己所說,“段祺瑞政府槍擊徒手民眾后,作《淡淡的血痕中》”,“奉天派和直隸派軍閥戰爭的時候,作《一覺》”(魯迅:《〈野草〉英文譯本序》,《魯迅全集》第4卷,356頁)。如魯迅在《希望》中所說,“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 它是“絕望”的印記,刻在作者的心上。生活體驗與“絕望反抗”的生活哲學,在《野草》中整體統一。又如在《野草》中的《秋夜》里“凜秋的夜空”被許多研究者認為是指代反動軍隊;有人也認為《失掉的好地獄》中“人類”驅逐“魔鬼”是暗喻當時的統治者和反動軍閥的斗爭。魯迅說:“所以,這也可以說,大半是廢弛的地獄邊沿的慘白色小花,當然不會美麗。但這地獄也必須失掉。這是由幾個有雄辯和辣手,而那時還未得志的英雄們的臉色和語氣所告訴我的。我于是作《失掉的好地獄》?!庇谑?,有的學者就認為“英雄們”指的是國民黨政客,甚至是胡適等人。然而,這一解釋旨在指出《野草》也就是魯迅先生的生存環境以及他對歷史演變的具體理解,這是一種感覺,并不真正意味著與散文詩的自由意象內涵有關。例如,《風箏》是寫年輕的魯迅和周作人,《頹敗線的顫動》是在指責“吸血”的新青年人。在《求乞者》中魯迅批判否定了屈服于黑暗社會的生活態度,他希望人民用不屈不撓的斗爭來贏得戰斗的勝利和世界的光明,特別是“乞討兒童”作為一個象征性的形象,表達了魯迅對人民覺醒和反抗的渴求,和對求乞者“怒其不爭”的憤激的情緒;甚至有人認為《墓碣文》中的“死尸”,就是魯迅對現實揭露批評的對象,解讀和詮釋這些內容,會發現作品有許多內容不僅僅只是對現象簡單的諷刺,更是對現實無情的批判。

這就可以理解《野草》的寫作目的,并找到該作品批判社會現實的內容和方向,從而發現其現實性和戰斗性。通過對這部作品的現實性解讀,我們就不能說魯迅是一個悲觀主義者和虛無主義者,退一步說,即使《野草》顯示出魯迅的苦惱、痛苦和絕望,那也是暫時的,并不能掩蓋它的戰斗性。雖然我們通常對《野草》表面上解讀為一種象征,但是仔細深入地分析它,把握它,就會發現它是貼在標簽上的象征,而不是整體上的象征意義。

二、從具體內容上看《野草》的現實主義藝術價值

與魯迅的其他作品相比,《野草》最顯著地呈現了作者的真實自我和心靈世界,并隱藏著作者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下,從自身敏銳的視角對現實和歷史的艱難探索,飽含著他對個人乃至人類生命歸宿的認知。

(一)渴望光明、渴望自由,懷念現實中的一切美好事物

在《野草》中的《雪》里魯迅表現了對光明和自由的渴望。魯迅用飽含熱情和深情的筆觸描繪江南的雪景,然后又為我們描繪了一幅充滿浪漫和活力的“冬花雪野圖”,我們感受到了野性的身影,感受到了春天的溫暖和喜悅。魯迅在對光明的追求中包含他對現實殘酷的社會的頑強斗爭,是在為創造光明與自由而戰斗。

魯迅對光明與自由的追求,對一個更美好世界的憧憬,在《野草》中有著更強烈的表達。魯迅在《好的故事》中,在“昏沉的夜里”、在“朦朧中”看見“ 一個好的故事”,然后為我們編織了一張江南水鄉的風景畫,顯示了魯迅真誠的渴望所有美好的事物。然而,在當時黑暗的社會現實中,這個“美麗的人和物”根本不存在,它只是如泡沫般的存在,給你一個美麗的時刻,突然它消失了,甚至連“一絲碎影”都不為你留下。

在《野草》中的《希望》里,魯迅寫出對年輕人的失望,也寫出了自己內心的失望和希望并存的矛盾心理。詩人也曾“充滿過血腥的歌聲:血和鐵,火焰和毒,恢復和報仇”,但這些都是“空虛”,他只有用自我欺騙來抵抗空虛,因此,魯迅不是因為青春的流逝而悲觀,而是把希望寄托在身外的青春。然而,身外的青春也不見了,詩人絕望了。在這個時候,魯迅引用了裴多菲的《希望》之歌,“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魯迅否認了毫無根據的希望,也否認了無端的絕望,也是在自我激勵。

(二)剖析自己、戰勝自己,與命運生死抗爭

魯迅《野草》中的《影的告別》、《墓碣文》都是對靈魂的深刻剖析,都是戰勝了自己,升華了靈魂的典型篇章?!队暗母鎰e》中,影子告別了一個沉睡的人,影子要一個離別而去的理由,這也是魯迅心中的真正矛盾。從這個意義上說,影子說再見,魯迅實際上是對自己的消極思想說再見。在這首詩中,我們聽到的不是詩人對“天堂”和“金色世界”的眷戀,而是詩人在對黑暗和空虛的戰斗。在《墓碣文》中,“我夢見自己和墓碑對立,讀著上面的刻碑”,墓碑正面寫一個曾經積極的“浩歌狂熱”的戰士,充滿希望戰斗到死。墓碑上寫著士兵們對自身痛苦和沖突的解剖,事實上,魯迅是在無情解剖他們的痛苦和沖突?!皫疫M入塵埃,你會看到我的微笑”,死了什么都沒有,死亡是一種解脫,“我急走,不敢反顧,生怕看見他的追隨”,表露了魯迅用自己的想法對“毒藥和鬼”的徹底打破。

(三)反抗絕望和空虛、堅持戰斗的不屈不撓精神

在《野草》中的《希望》里,詩人寫到“希望,希望,用著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虛中的暗夜的襲來,雖然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虛中的暗夜?!痹谶@篇散文詩里,魯迅深感空虛和絕望。這種空虛、反抗,在魯迅《野草》中的《秋夜》里,描述了兩棵棗樹是有韌性的,滿身傷痕地同代表黑暗統治的夜空進行殊死搏斗。魯迅謳歌了這種頑強的戰斗精神。魯迅在《野草》中的《 淡淡的血痕中》里,還寫了這樣一個普羅米修斯,他是叛逆的勇士,他要讓人類再次復活。作者還激情地贊揚了頑強拼搏的勇士,敢于面對現實的勇士,敢于反抗造物主的人民。暴風雨過去了,一個英俊的、飛翔的雄鷹來了,但“如果它曾經啄過普羅美修士的腦殼”,“我會把它殺了”。風暴過后,詩人沒有放松警惕性,黑暗的社會現實和他的革命經驗告訴他,敵人總是在那里,拿著虛偽的面具在你面前。讓一個詩人去殺雄鷹,這種時刻要警惕敵人,不要被敵人的陰謀詭計欺騙。在《野草》中的《這樣的戰士》里也得到了回應。這樣的戰士的面對各種各樣的好伎倆的敵人,他們舉起槍,不屈不撓地在黑暗中與社會戰斗,給人們以光明。

(四)重新思考人生價值、正視現實淋漓的鮮血

魯迅《野草》中的《死火》,通過“我”和“死火”的對話,讓我們理解到活著就要有精神的鼓舞和無私無畏的戰斗情懷,這是一種崇高的人生價值觀?!拔摇庇米约旱臒嵫獙⒁盎鹬匦氯计?,為了讓野火走出冰谷,我被碾死在車輪底下?!八阑稹睂幵冈诒锶紵?,也不愿在冰凍的山谷里呆下去。魯迅在《野草》中《失掉的好地獄》里說,“我夢見躺在田野上,一個惡魔告訴我如何從現實中得到自己的好地獄的故事,把人們由現實引向了過去”。這反映了魯迅的歷史觀,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但剝削人的封建統治者還存在,新的統治者代替了舊的統治者,他總是要把他所在階級的利益最大化;新的統治者們不改變上層建筑和意識形態,他們善于立即整頓秩序,拿起刀,壓迫人民,用先進的武器壓制反抗,并麻木人的精神。

三、從《野草》所思考的問題看其現實性

魯迅先生在《野草》中所考慮問題的方式,總是從現實生活中出發,從現實到歷史,探索人類和人生在歷史與現實之間的深刻關系?!稄统稹?、《失掉的好地獄》、《墓碣文》就十分典型地體現了對現實、對歷史乃至未來的深度觀察和思考。在《復仇》中,魯迅以純粹虛構的故事表現了兩個先覺者對世間冷漠的看客的復仇。這復仇,實際上是魯迅在虛擬的精神層面上對麻木的、無聊的現實社會中看客的復仇。雖然魯迅在1934年5月16日給鄭振鐸的信中說,《復仇》“不過是激憤之言”(《魯迅全集》13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05頁)。但是我們卻能從作品中讀出魯迅對現實社會中普遍存在的民族精神疾患的體驗和極度絕望,所以這并不能妨礙我們把《復仇》看作魯迅對蒙昧國民的有力棒喝。

《失掉的好地獄》表面上是一個魔鬼講述的失掉“好地獄”的故事,實際上卻是魯迅對所處時代的政治革命結局的懷疑和詰問。魯迅在寫作該文的前一個月曾這樣概括辛亥革命之后的軍閥混戰:“稱為神的和稱為魔的戰斗了,并非爭奪天國,而在要得地獄的統治權。所以無論誰勝,地獄至今也還照樣是地獄?!?/p>

四、結語

《野草》表現出了魯迅堅定戰斗的決心,它也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幾近陷入絕望靈魂的痛苦和掙扎。對于自我價值和作用的實現,魯迅把自己放在歷史和現實的角度來衡量,通過內心的沖突,對自我價值的刻意追求,展現了歷史的現實性與強烈的社會色彩。魯迅的特殊生活經驗和現實精神,體現在了作品之中。通過對這部作品的重新審視,可以說是社會的深刻變革激發了魯迅的深層審視現實的熱情,導致其在全面檢查這一新的現實面前的自我定位。它使魯迅陷入自己內心的沖突與掙扎,在現實和歷史的發展過程中,增強了自信心和自豪感,為新的戰斗尋求有力的支撐!

[1]魯迅.魯迅全集:第4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2]魯迅.魯迅全集:第13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3]馮雪峰.雪峰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4]錢理群等.中國現代文學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

[5]趙江濱.論魯迅的現代主義特征[J].魯迅研究月刊,1997(5).

[6]李玉明.論魯迅《野草》的現實性[J].山東社會科學,2005(6).

[7]李玉明.論魯迅《野草》的精神心理結構[J].江蘇社會科學,2005(4).

(作者單位:內蒙古廣播電視大學)

本文系2015年內蒙古廣播電視大學科學研究項目《魯迅〈野草〉藝術性研究》(項目批準號為:IMRTVU-YSR1505)。

楊文斌(1980-),山東萊州人,內蒙古廣播電視大學講師,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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