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唐傳奇的進步性

劉俊杉

論唐傳奇的進步性

劉俊杉

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小說正處于萌芽階段；唐代文言短篇小說的出現，標志著中國古典小說走向成熟。本文主要從唐傳奇開啟了傳奇式小說的書寫模式；擺脫六朝“紀實”與“依托”的舊傳統,以及取材廣泛,出現俠義題材三個方面，論述了唐傳奇的進步性。

唐傳奇 書寫模式 俠義題材 進步性

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小說正處于萌芽階段；唐代文言短篇小說的出現，標志著中國古典小說走向成熟。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說，“小說亦如詩，至唐代而一變，雖尚不離于搜奇記逸，然敘述宛轉，文辭華艷，與六朝之粗陳梗概者較，演進之跡甚明，而尤顯者乃在是時則始有意為小說?！睂⑻苽髌嫱圃娤嗵岵⒄?，這源于唐傳奇在當時的創作背景下具有極高的進步性。洪邁在《容齋隨筆》中對唐傳奇的評價極高，他說“唐人小說，不可不熟。小小情事，凄婉欲絕，洵有神遇而不自知者。與詩律可稱一代之奇?！睂⑻苽髌嫱娐刹⒎Q為一代之奇，可見唐傳奇的重要地位。本文主要從以下三個方面，論述唐傳奇的進步性。

一、唐傳奇開啟了傳奇式小說的書寫模式

陳師道在《后山詩話》中說，“范文正公為《岳陽樓記》，用對語說時景，世以為奇。尹師魯讀之曰：‘《傳奇》體爾！’”唐傳奇上承神話傳說和史傳文學，近繼魏晉南北朝志怪和志人小說，發展成為一種以史傳筆法書寫奇聞逸事的小說體式——傳奇式?！皞鳌笔恰皞髡f”的意思?！捌妗敝钙娈愂论E，所以傳奇通常指情節離奇或人物行為不尋常的故事。唐代傳奇是唐代文言短篇小說的統稱，內容多為傳述奇聞逸事，所以被后人稱為唐人傳奇，或稱唐傳奇。傳奇一詞，最早見諸于晚唐裴铏的《傳奇》一書。宋代以后，文人約定俗成的開始用“傳奇”代表“唐人小說”。傳奇是深為世人喜愛的一種小說文體，以“作意好奇”為寫作特點，創作題材方面多以神怪、劍俠、愛情為主，是唐代以后歷代文言短篇小說的主要樣式。

唐代重視文學，科舉制度興盛，士子“行卷”“溫卷”之風盛行，趙彥衛在《云麓漫鈔》中釋為，“文備眾體，可見史才、詩筆、議論，故常用作‘行卷’，唐代士人行卷，逾日又投，謂之‘溫卷’”。魯迅對“行卷”“溫卷”的解釋是，“因為唐時考試的時候，甚重所謂‘行卷’；就是舉子初到京，先把自己得意的詩抄成卷子，拿去拜謁當時的名人，若得稱贊，則‘聲價十倍’，之后便有及第的希望，所以行卷在當時看得很重要。到開元，天寶以后，漸漸對于詩，有些厭氣了，于是就有人把小說也放在行卷里去，而且竟也可以得名。所以從前不滿意小說的，到此時也多做起小說來，因之傳奇小說，就盛極一時了?！笨婆e制中詩文泛濫，許多士子為求創新，用傳奇文博人眼球。傳奇以敘事為主，文體接近于野史，中間常穿插詩詞歌賦，結尾綴以小段議論，在科舉考試中成為最受追捧的文體?！靶芯怼?、“溫卷”之風的盛行對傳奇文體的繁榮產生了一定影響。唐傳奇開啟了傳奇式小說的書寫模式，又在科舉制中得到進一步的發展。

二、擺脫六朝“紀實”與“依托”的舊傳統

明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說，“凡變異之談，盛于六朝，然多是傳錄舛訛，未必盡設幻語，至唐人乃作意好奇，假小說以寄筆端?！绷≌f在記敘歷史人物事件的同事摻雜了較多怪誕無稽的內容，所以有人稱它們為“雜史雜傳”，是記敘當時名士的卓然不群的舉止言行的志人書，主要作用是“標榜記事確實”。唐傳奇從六朝小說發展而來，沒有全盤吸收舊的傳統書寫模式，而是吸收了阮籍、劉伶、陶潛等人“幻設為文”的創作經驗，擺脫了漢魏六朝小說“紀實研理，足資考核”的舊傳統。以“奇”致勝，加入了更多的傳奇色彩，人物事件更加光怪陸離，情節更加妙趣橫生。雖然與六朝小說一樣是以人物事件為書寫藍本，但是不再只是局限于紀實，也沒有一味地依托以前的書寫模式。

汪辟疆先生在《唐人小說在文學史上的地位》中指出，“迄于李唐始有意為小說之創作,而其篇中之中心人物,乃有整個之記述。毋論其事之怪,之誕,之奇,每讀一篇,其主要人物,印象甚深。此唐人小說之異于六朝者也?！碧苽髌媾c六朝小說最大的區別在于“始有意為小說”。唐傳奇在創作手法上“施之藻繪，擴其波瀾”較六朝小說的偏重寫實、紀實增強了虛構性，較六朝志怪的偏重記述傳聞增加了再創作性。例如唐傳奇中《張佐》這篇小說，虛構了北朝神者申宗敘述其“前世”，在他的耳朵里跑出了一個神童，再從神童耳中進入“兜玄國”的離奇故事。這個故事，既不見于前代的野史，又不是當代的名人軼事。一掃“紀實”、“依托”的舊習。類似這樣的作品還有很多，像《秦夢記》、《周秦行紀》等均屬此類。六朝志怪小說大都“紀事直達”，而到了唐傳奇開始進行有意識的“虛飾雕采”。所以后人常評價唐傳奇“文筆婉曲，凄艷感人”。在唐傳奇中出現了比六朝志怪更為宏大的篇幅，建立了比較完整的小說結構，其情節更為復雜，內容更偏重于反映人情世態，而人物形象的塑造、人物心理的刻畫，也有了顯著的提高，擺脫了六朝“紀實”、“依托”的舊傳統。

三、取材廣泛,出現俠義題材

魏晉南北朝小說以志怪與志人小說為主，唐代以傳奇小說為代表。唐傳奇不僅繼承了六朝小說的描寫模式，而且唐傳奇題材更為廣泛，內容更加豐富多彩。從內容題材上看，大致可分為神怪類、愛情婚姻、俠義類、公案類。

初盛唐的傳奇小說，以神怪題材為主，如《古鏡記》、《枕中記》、《南柯太守傳》等。中唐的傳奇小說，以愛情婚姻題材為主，作品甚多，成就極大，其中最著名的有《任氏傳》、《霍小玉傳》、《鶯鶯傳》等篇。晚唐的傳奇小說，則以表現豪士俠客的內容最為出色，其中最突出的當推《虬髯客傳》、《紅線傳》、《聶隱娘》等篇。晚唐進入藩鎮割據動蕩的局面，許多文人在感嘆唐朝的沒落的同時，對時局的強烈不滿卻無處發泄。所以這一時期出現了大量的描寫游俠形象的傳奇小說，反映了游俠不畏強暴和俠肝義膽的精神。

《太平廣記》中收錄的“俠義”類小說共計二十五篇，其中二十四篇出自唐傳奇，由此可見俠義題材小說在唐傳奇中所占的比重之大。其中，杜光庭的《虬髯客傳》是這類俠義傳奇中代表之作。金庸在《俠客行》中稱《虬髯客傳》是中國武俠小說的鼻祖。他說，“有歷史的背景而又不完全依照歷史；有男女青年的戀愛：男的是豪杰，而女的是美人；有深夜的化裝逃亡；有權相的追捕；有小客棧的借宿和奇遇；有意氣相投的一見如故；有尋仇十年而終食其心肝的虬髯漢子，有神秘而見識高超的道人；有酒樓上的約會和坊曲小宅中的密謀大事；有大量財物和慷慨的贈送；有神氣清朗的少年英雄；有帝王和公卿；有驢子、馬匹、匕首和人頭；有弈棋和盛宴；有海船千艘甲兵十萬的大戰等等，所有這些內容，在現代武俠小說都是可以時時見到的?！蔽闹械娜齻€主要人物虬髯客、紅拂、李靖，被后世稱為“風塵三俠”。由金庸的概述可見，俠義題材在傳奇小說中所具有的重要性。

更為值得關注的是，唐傳奇不僅第一次出現了俠義題材，還第一次出現了女性俠客形象。如報恩型的聶隱娘、復仇型的謝小娥、情俠型的紅拂、盜俠型的紅線等。在中國古代男權社會下，女性俠客形象的出現，在中國文學史上具有一定的進步性。

基于以上對唐傳奇開啟的傳奇式小說的書寫模式；擺脫六朝“紀實”與“依托”的舊傳統；取材廣泛,出現俠義題材的論述，可見唐傳奇在中國小說史上所具有的進步性。

[1]魯迅．中國小說史略[M]．北京：中華書局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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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長春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