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滿服飾中的裝飾符號探析

張凱

摘 要：文章就薩滿服飾中的裝飾符號，即色彩符號、圖案符號、佩飾符號進行簡單探討。這些裝飾符號不僅具有裝飾作用，還具有審美和宣傳意味，目的主要是為宗教服務。對這些裝飾符號的研究不僅對我們認識了解薩滿教文化起到積極作用，還可以真實體現當時的歷史情境，最終對薩滿教的思想和觀念有一個真正的了解。

關鍵詞：薩滿;裝飾;符號

一、薩滿服飾色彩符號

在薩滿教傳統觀念中，色示是生命的信息、一切吉兇的兆頭，滿語稱“包索給孫”（bocogisun），漢意即“色語”。在薩滿教這種傳統觀念的影響下，薩滿服飾對色彩的依賴性以及要求相對較多?！吧适欠椀谋砬?，對于斑斕絢麗的民族服飾來說，它更具有深刻的文化意義;色彩以符號的方式，通過象征的表現手法，昭示著民族深層的文化心理，尤其是蘊含于服飾之中的宗教文化。這不僅是色彩的符號功能決定的，更是由于宗教文化在民族服飾上廣泛體現?！盵1]滿族先民在生活中特別在意自己民族形成的色示經驗并且造就了別具一格的尚色觀念和藝術思維?！秴鞘衔疑鋷旒雷V·色經》載：“先祖崇尚諸色，各有所宗，乃人生大禮，深表情懷。尚白為祖風，尚黃為美風，尚紅為獵風，尚黑為雄風。薩滿以色銘心，以色銘志，萬世崇尚?！盵2]可見薩滿教的色彩觀念源遠流長，這種色示藝術是原始人類思維發展的心理追求，是古老的生存信念，使遠古生活脫離單調乏味。而努力表現色示效果，是原始人類創造薩滿藝術的主旋律。

薩滿神服用色都有其特定的內涵，多數與神靈信仰有關。有的薩滿神帽上所系的飄帶，最初為紅、黃、藍三色，分別代表地、人、天，后來逐漸演變成紅、橙、黃、綠、青、藍、紫七色，象征彩虹。薩滿神裙兩側腰部飾有紅、黃、藍等色的飄帶，紅色象征祭祀火神的祥和之火，表現出奔放、熱烈、喜慶、吉祥之感;黃色象征著祭祀大地之神，表現高貴、德高望重、自信之感;藍色象征祭祀天與河流之神的永遠清澈，表現出永恒、沉靜、透明、無限之感等。

通過以上對薩滿服飾中色彩的認識，可以了解在薩滿服飾色彩中蘊含著眾多對大自然崇拜的原生態象征，在色彩中能明顯感覺到那種原生態、崇拜大自然的歷史痕跡。薩滿服飾的裝飾色彩絕非為了單純的美觀，而是在此基礎上賦予了它文化象征意義，反映了滿族薩滿對生命的理解，寓意深刻，耐人尋味。

二、薩滿服飾圖案符號

圖案是薩滿服飾中最具代表性的裝飾符號。因為圖案符號是最具形象性、最明快、最醒目的標志，最具有警示性，增強記憶力，一目了然，要遠比聲音保留的時間悠遠。薩滿服飾常見圖案多用獸毛繡制、筋線縫制和剪貼而成，多是在木、骨和金屬上刻畫成的，制作方式多樣。該類圖案無論材質、內容簡單或復雜，工藝高低，都不是為了美觀為目的裝飾性藝術，而是象征薩滿神系及其宗教觀念，蘊含諸多神秘的文化信息。

在滿族薩滿服飾裝飾圖案中，圖案符號主要以天界圖和紋飾為主。天界圖是薩滿圖案符號構成中主要部分，源于氏族對薩滿樹的信仰而形成，可以說薩滿樹是天界圖的標志?！吧綎|大漢口文化陶尊上有一棵樹，其下為祭壇，是較古老的以樹為祭壇的形象?！盵3]至今在北方少數民族中也有以樹為祭壇的現象存在，如滿族神桿祭就用神桿來代表薩滿樹，以立桿為祭祀對象，該現象可能是由樹祭演變而來的。在薩滿教觀念中，將天分為三界而且薩滿樹（圖1）是通聯三界的，薩滿樹由樹根、樹干、樹冠三部分組成?！芭c下界（地下世界、水下世界）相應的是樹根、爬行類動物、魚類;與中界（地球）相應的一部分是樹干、山、陸上動物;與上界（天空）相應的是樹冠、鳥、太陽和月亮，是聯結宇宙三界的天柱和天梯”。[4]薩滿鷹鳥神帽帽架上裝有一根鐵柱，此鐵柱就寓意為薩滿神樹，鐵柱頂部鑄有飛鳥，有的鐵柱用鐵片卷曲成植物的紋樣代表薩滿樹的形象?？梢娺@種神帽上神樹的裝飾是薩滿天界圖觀念的直接體現，也是薩滿文化中天穹觀念最具體的形象反映。

在諸多薩滿教研究中對服飾中紋飾的描述比較多，諸如動物、植物、水、云、網格、螺旋等紋飾，其中每一種紋樣都代表著不同的寓意，所表達的宗教內涵也大不相同。滿族族傳史料《璦琿祖訓遺拾》中有記載一組圖案文字表示家族薩滿的傳承情況（圖2）。薩滿教觀念中，三角符號代表女性。此圖所表達的意思是：陳姓家族中有五位女薩滿死后埋葬在河南面，另有兩位女薩滿、兩位男薩滿的墳墓也在附近。河的北面，在一片樹林中，一位女大薩滿安葬于東面，曾經有人三次給這位女薩滿上墳。這組圖案符號清楚地說明陳姓家族已故薩滿安葬的地理位置、地形特征以及墓地分布等情況，從中也可以了解到該族男女薩滿人數及其傳承情況。

圖案作為一種裝飾符號，一種傳達觀念的方法，早已被原始先民所應用。在中國北方和西伯利亞巖畫中，薩滿的形象是重要的題材。大量巖畫的發現，從不同的側面展示了遠古人類的社會生活和思想觀念，其中刻畫的圖案明顯與薩滿教有關。其中在奧庫涅夫文化石碑上發現有這樣一幅圖案，一位身披獸皮的人手持面具做召喚神靈狀態，此人的形象可能就是最原始的薩滿?？梢娫谌绱撕唵蔚膱D案背后，暗示著遠古人類豐富的思想觀念，而這正與近代薩滿教調查資料相吻合。

三、薩滿服飾佩飾符號

關于薩滿服飾的佩飾，文獻有這樣的記載：靺鞨人“綴野豬牙”，“插雉尾為冠”，勿吉人“頭插虎豹尾”，女真人飾“頂珠”，“令珠計歲”，“掛荷包”。滿族人繼承了先民的傳統，佩飾主要有骨、石、珠、金、銀飾等。在滿族薩滿教中，頭飾、骨飾、石飾是薩滿神服中最典型的佩飾形式。

薩滿神帽前裝飾的流蘇是運用珠飾最好的例子，流蘇的佩戴主要為了遮蔽并保護薩滿頭部，還會為薩滿增添神秘感。起初，在滿族薩滿中，流蘇的制作材料主要以羽毛、獸骨或魚鰓骨為主，將其磨制成橢圓形，而后用線串聯而成飾于帽檐處;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人們的審美意識不斷提高，后來才用珠子做流蘇。在薩滿祭祀活動中，流蘇的佩戴主要與衣飾風格有關?！扒宄鹾谒繓|海窩集部和鴨綠江部，有些男女酋長流行佩骨制流蘇，額前正中嵌一塊鯨魚骨或殉人額骨磨制成橢圓形骨珠，這是權威的象征，而一般少女佩戴鳥頸骨鏤花管狀五色串珠，瑯鏘悅耳，視為避邪靈物?！盵5]

薩滿有俗語曰“一豬二熊三老虎”突出野豬的兇悍。斗士在神驗中能刺殺野豬并且拔掉野豬的獠牙，就會被視為“神助”之作，該日則是部族的良辰吉日，薩滿會把野的獠牙穿孔賜給斗士佩戴，族人爭先搶得剩余骨頭經磨制做成各種各樣的佩飾系于腰間。族中男女子嗣長大成人時，薩滿或穆坤達會舉行儀式將野豬牙做的靈佩賜給男女青年佩戴在額頭，是承認其成年的標志[6]。薩滿教還將動物的骨骼飾于神服上，認為其靈魂就是依附于此，該類飾物能夠汲取動物的力量集中于薩滿體內，幫助薩滿渡過難關?！妒酚洝ば倥袀鳌泛笕怂麟[引《玄晏春秋》里有這樣的描述①?？梢娝_滿對動物骨骼的崇拜不但能夠印證民族宗教觀念，而且呈示了威武、堅貞的民族精神。

石飾在薩滿神服裝飾符號中悠久歷史，遠古薩滿腰鈴就是石制并被視為神物，這是薩滿教靈石崇拜觀念反映。在薩滿的自然崇拜中，卓祿媽媽、卓祿瑪法（均為石神名）是重要的神祗。薩滿教分外崇尚火神，在神話中，火神突額姆為了給人類照明，將把自己隨身毛發變成繁星，之后自己卻赤裸身體，不得不鉆進石頭里來遮掩，石頭也是火神的棲息地，所以，石頭在人們心中有著崇高的地位?！都t樓夢》中 “無才可去補蒼天，枉入紅塵若許年”，寶玉含石而生，這石頭就成了他的命根子，此也反映出滿族后人對石頭的崇拜之情。

綜上所述，薩滿神服在薩滿祭祀活動中占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裝飾符號作為一種原始的藝術形式，反映了原始先民的審美意識和審美情趣，同時也體現了他們的藝術水平。這些符號雖然在其造型上略過簡單，但卻表現出先民們靈敏的觀察力和較高的藝術表達力，體現出渾樸的藝術風格。薩滿服飾的裝飾符號不僅使神服更具神秘感，展現了部族的財富及實力，而且實現與神靈溝通的企圖。薩滿符號飾物紛繁且寄意深邃，具有獨特的藝術特性，確切來講薩滿裝飾符號是以物質為載體，上升到精神領域的藝術化符號。對這些裝飾符號進行探討，有助于我們更容易地了解薩滿教的歷史文化，了解原始先民的精神世界，探索歷史的奧秘。

注釋：

①《史記·匈奴列傳》索隱引《玄晏春秋》曰：“單于姓攣鞮氏，薩滿達賜獠牙賀勇”。

參考文獻：

[1]鄭劍.試析民族服飾色彩與宗教文化[J].北方民族大學學報，2005（1）：4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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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李宏復.薩滿造型藝術[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6：123.

[4]王紀，王純信.薩滿繪畫研究[M].北京：時代文藝出版社，2003：149.

[5]王宏剛，富育光.滿族風俗志[M].北京：中央民族學院出版社，1991：22.

[6]富育光.圖像中國滿族風俗敘錄[M].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08：30.

作者單位：

蘇州大學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