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奶綿羊產業現狀與發展方向

文/鄭 重 張 功 任志強 李宇棟 譚 軍 李光鵬 張 立

（1內蒙古大學省部共建草原家畜生殖調控與繁育國家重點實驗室；2蒙天然牧業科技發展有限公司；3內蒙古草原宏寶食品股份有限公司）

2018年底，中央九部委聯合發布《關于進一步促進奶業振興的若干意見》，明確提出要以實現奶業全面振興為目標，優化奶業生產布局，創新奶業發展方式；要優化乳制品結構，開發羊奶、水牛奶、牦牛奶等特色乳制品。2019年2月，中央一號文件再提實施奶業振興行動，加強優質奶源基地建設。在特種乳品（羊奶、水牛奶、馬奶、驢奶、駝奶、牦牛奶等）中，羊奶實現規?；a和供應市場的難度最低。山羊奶產品尤其是嬰幼兒配方山羊奶粉近些年越來越被市場認可，呈現良好的發展勢頭。然而，綿羊奶的營養價值比山羊奶更高，內蒙古等高緯度地區也更適合養殖奶綿羊。發展奶綿羊產業，不僅為我國消費者提供高品質的乳制品，也可實現綿羊養殖產業的轉型升級。我國歷史上沒有專門的乳用綿羊品種，發展奶綿羊產業需要解決種源、發展路線和繁育養殖技術體系等一系列問題。本文將針對上述問題進行逐一探討，為欲涉足本產業的企業和相關從業人員提供初步參考。

表1世界主要乳用綿羊品種

奶綿羊品種資源

奶綿羊品種簡介

全球主要乳用綿羊品種有9 個（表1）。目前，國內已引進的奶綿羊主要來自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品種為東弗里生羊（East Friesian），也稱東佛里斯、東佛里生等和戴瑞羊（DairyMeade）。東弗里生羊是世界上產奶量最高的綿羊品種之一，被譽為“綿羊界的荷斯坦”，產奶、繁殖和產肉性能均十分突出，被各國廣泛作為提升本地品種產奶性能的父本[1，2]。戴瑞羊是新西蘭以本地大體型綿羊品種柯泊華茲（Coopworth）為母本、東弗里生羊為父本，經過20 多年培育而形成的奶綿羊新品種，于2016年被新西蘭綿羊育種聯合會認定為新西蘭首個乳用綿羊品種[3]。戴瑞羊的主要選育指標包括產奶量、乳脂和乳蛋白含量、繁殖性能、性情、體型、乳房結構、乳頭朝向等，整體生產性能與東弗里生羊類似，但乳頭朝下和性情溫順等特點使其更適用于機械化擠奶。

國內奶綿羊引種與利用現狀

北京奧鑫牧業有限公司（簡稱“奧鑫牧業”）于2003年率先從澳大利亞將東弗里生羊引入國內，并進行純種擴繁。一些高校和科研單位以其作為父本，與本地綿羊開展雜交改良試驗，以提高當地品種的產肉和繁殖性能[4～7]。內蒙古蒙天然牧業科技發展有限公司（簡稱“蒙天然牧業”）與內蒙古大學省部共建草原家畜生殖調控與繁育國家重點實驗室合作，于2015年率先將戴瑞羊冷凍胚胎引入國內。利用內蒙古地區的蒙寒雜交羊為受體，獲得第一批純種戴瑞羊，隨后相繼開展了大規模的純種擴繁與雜交改良工作。隨著國內羊奶業的升溫，2017年以后，陸續有甘肅元生農牧科技有限公司、山西十四只綿羊種業有限公司、內蒙古賽諾牧業科技有限公司、內蒙古樂科生物技術有限公司等畜牧企業，從新西蘭和澳大利亞以冷凍胚胎或活羊的形式引進戴瑞羊和東弗里生羊。內蒙古草原宏寶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簡稱“草原宏寶”）與奧鑫牧業合作，利用奧鑫牧業現有的東弗里生群體，于2018年開始大規模的胚胎移植純繁工作。截至目前，蒙天然牧業與草原宏寶公司分別擁有國內最大的戴瑞羊與東弗里生羊群體，兩家公司于2019年先后獲頒國內首張戴瑞羊（原種）和首張東弗里生羊種畜禽生產經營許可證（圖1）。

圖1 戴瑞羊與東弗里生羊

奶綿羊產業發展路徑與相關技術體系

奶綿羊產業發展路徑

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的東弗里生羊與戴瑞羊的存欄量也十分有限，近幾年國內各畜牧企業主要引進冷凍胚胎（利用少量幾只種公羊的凍精生產而來），輔以少量活羊，遺傳背景較為單一。此外，目前的養殖實踐表明，上述兩個品種在干燥多塵的環境下飼養，容易出現呼吸道相關疾病而影響生產性能，甚至死亡。因此，純粹依賴引進群體進行大規模純繁來獲得奶綿羊生產群體的路線，存在近交衰退和抗性差等隱患。利用本地綿羊作為母本，通過雜交改良實現乳用化升級，并充分導入本地品種的遺傳多樣性和抗病性能，通過持續選育，培育適應性良好、產奶和繁殖性能優異的本土奶綿羊品種，可能是必由選擇，可為奶綿羊產業長期健康發展提供強有力的“引擎”。

在雜交改良母本的選擇上，應優先選擇抗性好、繁殖率高的本地品種，一方面可提高級進雜交的效率，另一方面繁殖率高的品種往往泌乳性能也較好，有助于后代泌乳性能的提升。此外，自動化擠奶裝置的擠奶杯組，需要一定的操作空間，選擇體型更大的母本有利于提高后代乳房的離地間隙。目前國內開展奶綿羊雜交改良的企業主要以小尾寒羊（及其高代雜交后代）和湖羊作為母本。內蒙古大學與蒙天然牧業共同開展的以蒙寒雜交羊為母本，東弗里生羊和戴瑞羊為父本的雜交改良實踐表明，F1代與F2代均表現出較為理想的泌乳和繁殖性能。F1代母羊的首胎平均產羔數在1.5左右，第二胎可達2.2；同時由于泌乳性能的提升，產3 或4 羔的F1代母羊可自主喂養羔羊，而無需人工干預。草原宏寶以小尾寒羊為母本、東弗里生羊為父本的雜交一代（東寒F1）也表現出良好的繁殖性能，產羔率為200%～300%。

東弗里生羊和戴瑞羊均為大體型瘦肉型羊，且尾部細長，幾乎無脂肪沉積。蒙天然牧業的雜交改良實踐結果表明，蒙寒雜交羊與東弗里生羊雜交一代的生長速度明顯高于母本；6月齡F1代公羔屠宰試驗表明，其活重、胴體重、屠宰率等指標均顯著高于母本，同時尾脂大幅減少（圖2），整體養殖效益較母本可提高至少30%[8]。草原宏寶的雜交改良實驗表明，東寒F1的羔羊期生長速度快，省飼草料，斷奶5 個月后體重可達50 千克，育肥周期比傳統肉羊減少60 天，育肥成本可降低150～200元。東寒F1肉質較好，瘦肉率高，體脂比傳統肉羊降低2 千克左右。經草原宏寶公司測算，東寒F1的養殖收益可比傳統肉羊養殖收益提高250～300 元。因此，在乳用綿羊新品系/種的培育期間，通過公羔育肥即可使相關企業、合作社或養殖場（戶）獲得可觀的收益。

圖2戴瑞羊及其級進雜交后代（蒙天然牧業）

相關技術體系的建立

奶綿羊新品種培育和產業化涉及繁殖、育種、養殖與綿羊奶生產與加工等多個技術環節，與傳統肉羊產業存在較大差異，其中育種和養殖環節幾無現成經驗可依。奶綿羊養殖企業需與高?；蚩蒲袉挝婚_展產學研聯合攻關，研發上述各環節的配套技術并應用于生產實踐，以滿足產業發展所需。

高效繁殖技術

在純種擴繁與級進雜交后代的生產過程中，應全面采用同期發情與人工受精技術，以提高優秀種羊的利用效率并建立完善的譜系。有條件的企業可開展MOET，以盡快形成純種核心群和提高級進雜交與橫交的迭代效率。凍精和性控凍精的使用，推動我國牛乳產業的跨越式發展。然而，目前的綿羊凍精技術體系還不完善，相關高校和科研單位應加快奶綿羊凍精技術的優化與配套應用技術的研發，并在此基礎上研發性控凍精，以提升母羊的生產效率。大部分綿羊品種為季節性發情，因此，還需研發奶綿羊的全年發情配種技術或培育全年發情的新品系，以實現綿羊奶的全年不間斷生產。

內蒙古大學的科研人員已開展奶綿羊高效繁育技術研究，通過對MOET技術的優化，戴瑞羊供體母羊單次超排的平均總胚數超過14 枚，其中可用胚數超過11枚[9]；通過對戴瑞羊精液冷凍曲線的優化，目前可穩定生產活力50%以上的細管凍精，利用腹腔內窺鏡進行子宮角輸精后，妊娠率達65%[10]。

現代育種技術

奶綿羊新品種培育的核心是如何建立一套高效的選育技術，以持續提升群體的目標生產性能，這也將成為相關養殖企業今后的核心競爭力。相關單位需要在建立完善的系譜檔案基礎上，開展產奶、繁殖、產肉、抗病等關鍵經濟性狀的全面測定工作。其中產奶性能的測定難度較大，首先需要建立羔羊早期斷奶方案，其次需要配備可記錄每只泌乳母羊每天產奶量的擠奶設備，還需要對至少2 個泌乳期的產奶數據進行測定。在建立性狀測定數據庫的基礎上，可同時應用傳統育種技術和現代育種技術開展系統性選育。其中后者可利用SNP（單核苷酸多態性）芯片等技術，獲得基因組變異信息并與性狀進行全基因組關聯分析，獲得一系列與關鍵性狀相關的分子標記，以開展分子標記輔助育種；有條件的單位還可以開展奶綿羊中低密度育種芯片的研發和全基因組選擇育種。

健康養殖技術

國外的奶綿羊養殖以放牧為主?；谀壳皣鴥鹊酿B殖條件，全舍飼或舍飼為主是最佳選擇，且可獲得更高的產奶量。因此，建立適用于奶綿羊各群體各階段的飼養標準是當務之急。其中最重要的是建立泌乳母羊的飼養標準和羔羊的早期斷奶方案。草原宏寶有多年的肉羊和奶山羊養殖經驗，目前正嘗試將奶山羊養殖的部分技術和管理規范移植到奶綿羊的養殖上。該公司與中國農業科學院飼料研究所合作開展的奶山羊和奶綿羊羔羊早期斷奶與代乳粉飼喂實驗表明，與奶山羊羔羊相比，奶綿羊羔羊對早期斷奶和代乳粉飼喂的適應性較好。因此，奶綿羊產業的發展有望助推羔羊代乳粉市場的快速增長。此外，舍飼模式下的奶綿羊大概率將面臨與奶牛養殖業相同的乳房炎問題，在提高圈舍環境和飼養管理水平的同時，可借鑒奶牛養殖業的科研成果與經驗，建立一套適用于奶綿羊的乳房炎防治技術體系。

表2牛奶、山羊奶、綿羊奶的營養成分對比

綿羊奶的營養價值與產品形態

國外資料表明，綿羊奶的營養價值要遠優于山羊奶和牛奶[11，12]。內蒙古大學的科研人員采集同一場地舍飼條件下所獲得的綿羊奶、山羊奶與牛奶，并交由第三方檢測機構進行乳成分的檢測。結果顯示，綿羊奶的乳蛋白、乳脂和鈣含量3 項關鍵指標大幅高于山羊奶和牛奶；磷、鋅、鎂、維生素C、維生素B2、維生素B12等指標，也顯著優于山羊奶和牛奶（表2）。該結果與國外放牧條件下的相關數據相符，表明國內舍飼條件下生產的綿羊奶品質優異，可作為高端乳制品的原料。

歐洲和新西蘭等地主要將綿羊奶用于制作奶酪。法國著名的羅克福干酪（Roquefort）與新西蘭知名的Kingsmeade奶酪皆為綿羊奶制作而成。而從我國居民當前的消費習慣和市場需求來看，嬰幼兒配方綿羊奶粉、巴氏綿羊奶與常溫綿羊奶可作為綿羊奶產業搶占高端乳制品市場的主導產品。此外，綿羊酸奶、綿羊奶冰淇淋、綿羊奶粉、綿羊奶片、綿羊奶保健飲料也是十分具有市場潛力的產品。草原宏寶和蒙天然牧業均小批量試制綿羊奶酸奶，與山羊奶酸奶和牛奶酸奶相比，綿羊奶酸奶的口感更加細膩綿軟，風味獨特。綿羊奶的鈣含量很高，綿羊奶粉可作為青少年和中老年人的補鈣食品。綿羊奶酪在歐美很受歡迎，其中美國每年約消費世界上一半的綿羊奶酪。因此，也可開發針對出口市場的高端綿羊奶酪產品。同時，奶酪生產過程中的副產品乳清可制成脫鹽乳清粉，是生產嬰幼兒配方綿羊奶粉不可或缺的原料。綿羊奶還具備山羊奶和牛奶都不具備的一個特性，即在長至一年的長時間冷凍并解凍后，還能保持良好的理化特性，可繼續用于制作高品質的奶酪、酸奶和冰淇淋等產品，可為企業按市場需求調節特殊品類的產量提供一定的靈活性。

結語

近些年來，全球綿羊奶產品市場保持高速增長態勢，但奶綿羊的整體存欄量仍較低。以新西蘭為例，存欄量最大的一家養殖企業也僅有2 萬余只。目前國內的綿羊奶產品以進口的嬰幼兒配方綿羊奶粉為主，奶源主要來自意大利和新西蘭，其市場定位為高端嬰幼兒配方奶粉。我國北方地區具備良好的綿羊養殖基礎，國內相關企業如加快產業布局，有望在2～3 年使奶綿羊存欄量超過新西蘭，初步形成綿羊奶產能；5 年左右，形成全球最大的商品化綿羊奶生產和加工業，搶占國內外高端乳制品市場份額，助力乳業振興。奶綿羊養殖業的發展也將推動飼草料、代乳粉、乳肉產品加工銷售、物流運輸、主題觀光等上下游產業的協同發展，形成區域特色產業集群，全面提升當地畜牧業的整體發展水平。

在奶綿羊產業發展的過程中，要注重本土奶綿羊新品種的培育和基于本地條件的養殖技術體系的建設。相關企業、高校和研發機構應適時成立奶綿羊產業協會，在產業規劃、行業規范、種質資源互換、技術交流、人員培訓等方面充分交流與溝通，共同促進產業的健康發展，避免“炒種”等行為導致種源市場混亂和惡性競爭，進而造成行業破碎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