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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

2019-12-23 01:23惠潮
西藏文學 2019年6期
關鍵詞:劉娟小艾事情

惠潮,1981年生,陜西安塞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34屆高研班學員,陜西文學院簽約作家。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南莊的困惑》《盲谷》,以及南莊系列中短篇小說。

護士殷珍一大早就叫醒了我,讓我給我母親辦理入院手續。我這才想起按照規定三日內必須辦理的期限已經到了,沒想時間過得如此之快。其實我是心里懶了一下,幻想著到時候即使沒有辦理,他們估計也不會催,又或許他們業已忘記。這樣想著,嘴里嘟囔一句,不想殷珍露出狡黠的笑容對我說,她當護士都快十年了,各種情況都熟悉,還能把這事給忘了。瞬間我才想起自己和這家醫院打交道也已經十年了,那是我父親住院的時候。不過我恍惚和殷珍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母親六十出頭,平時一個人起居。這實在讓我不放心。雖然我時常都會去看她,每當病情嚴重時就領她住院治療。只是我腦子里總是有這樣一個鏡頭,就是當我下一次前去敲門的時候,母親已經死去幾天,并且悄無聲息。這種恐慌彌漫在我周圍,如同影子一樣揮之不去。我總是抱著僥幸心理,即每次見面無論間隔多久,當我前去的時候,她依然在,并且對我微笑。

然而這一次卻大不相同,是她破天荒主動到單位找我,有些戚戚地對我說,她頭疼,感覺開裂似的,不過她還是那種最堅強的人。我一聽這話就知道她實在是受不了才這樣對我說的,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對她說我們去最好的醫院,等我幾天,我把單位手頭的事情處理一下。其實我手頭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還有什么事情能大過她的病痛,即使我不在了,地球也照樣運轉,何況我的那點可憐的本職工作呢!帶著這種悔恨,第二天我便將她領到醫院住下了。

醫院走廊上人滿為患,折疊床一個接一個,病人躺在床位上神態各異。不過床前陪護的人都一個樣,疲憊不堪忙前忙后。大夫總說床位緊張排不上,但是我不明白那些有床位的是怎么排上的,我總是找不見恰當的時候,這或許是我的運氣,醫院的口氣仿佛任何時候都是這樣的。雖然我托了關系,他是我認識的一個領導的朋友,但他幾天后不無遺憾地對我說:“來遲了,早來幾天是可以協調的……”這話我壓根沒當真,后來碰見我的一個同學,他也是陪護他母親,他母親有床位,我問他找什么人弄的床位,他還是和過去那樣神神秘秘,不過說托了關系。我急了,像上學時候一樣罵了他一句。他非但不惱,反倒說:“你還是這么死心眼,打點一下能死人啊,舍得舍得,先舍后得!”我回敬說:“提上豬頭找不見廟門啊,想孝敬也不知祖宗是誰?!?/p>

他說幫我這個忙。上學時他在我上鋪,經常半夜搖床,床咯吱咯吱響,我如同暈船。后來他有了女朋友,又給我們傳授安全套的使用方法,確實讓我們大開眼界。我手里算是有他的把柄。不過后來事情還是沒有辦成,他母親出院時那個床位早就有人捷足先登了。

一夜母親神智很清楚,見我太辛苦,問我住院幾天了,我說十幾天了。她吃一驚,自言自語道:“都這么長時間了,我還以為剛住下呢……”說完這句話,她有些羞澀,覺得對不住我,說讓我到走廊找地方睡。我起初堅決不肯,我怕我一旦離開,她就不慎從床上跌落,到時候就前功盡棄了。

凌晨我分明看見昏睡的母親就是一具尸體,安詳地躺在病床上,等待我最后看她一眼。不過能判斷出她在呼吸,我放心了。坐下來不敢靠近她,這里不知道住過多少病人,死去多少病人,但是一切如故,平靜得如同護士的眼神,和她們都沒什么關系。其實和誰都沒有關系。我坐在這里,母親躺在那里,彼此獨立互不相干。

護士殷珍從一個病房出來,看樣子是剛換了藥。她雙手交叉放在胯間,款步過來,儀態萬方。好像是突然意識到是我,轉頭微笑一下,算是和我打招呼。第二次再過來的時候,問我怎么不找人換換,這樣下去好人都成了病人,熬不住的。我笑笑,她又嘆息一下,說好像很多病人都是一個人在陪護,不過陪護時間久了,也就成了習慣,成了一種職業。她語速很快,邊走邊說,到拐角處還在說,只是我沒聽清楚。

不過她還是折身回來了,對我微笑。她似乎不知疲倦,每次我見她都是很明朗的感覺,或許她也是習慣了,白班或者夜班,總是能安排好休息的事情,有規律,不過她也很辛苦,能看出她的忍耐力。作為一個優秀的護士,她同樣具備大夫的心態,能安撫病人的情緒,也能給陪護的人一些清清淡淡的安慰,讓我對她生出很多好感,雖然我認識她不是很久。她原來在急診科,調到心腦血管科不過兩年時間。這樣一來二去我竟然和她成了熟人,每當看到她,我心里總會隱隱生出一種依賴感。

醫院住了一個月,母親情況好轉,我將她送回家安撫好,害怕新一輪的忐忑又開始重復。我想從這一次開始,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和母親分開了。下一步,我會將母親接到我這里來住,在以后不多的日子里,我應該起到一個兒子的起碼作用。

這天大概是早上十一點,是我從客廳的采光判斷出來的。有人敲門,我害怕敲門,尤其我一人在家的時候,我害怕手機響起,當然找我的人肯定沒有惡意,只是我害怕別人想知道我在干什么。是我的同事小劉,說給我打了好多電話,領導要我過去。我一聽神經質地抓起電話,原來是飛行模式,一共有三十幾個未接來電,翻下去看,基本都是單位電話。我便沒好氣地問是什么事,我說我都請假了,我不在單位就不運轉了嗎?他等我抱怨完,說確實有急事,過去一下,新來的人弄不了材料,領導著急,打聽到阿姨已經出院了。我說是出院了,可是我病了。不過我還是過去了,處理了一大堆無聊的文件,又起草了一個材料,望著快要摞到天花板的文件盒,我突然感到疲憊不堪,腳下空空,差點站立不住。我說這工作我干夠了,再這樣下去我必然會抑郁的,即使當乞丐,我也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頭了。

我又請假回到家,想起了我的前妻,說到底不過是我的一個相好罷了,我們并沒有辦理結婚手續。她叫劉娟,身材高挑,瓜子臉,走路絕對讓一般女人羨慕。她穿高跟鞋比我高,這讓我的自尊心多少受到些影響,不過她很照顧我的情緒,和我在一起從來不穿高跟鞋。我和劉娟認識時她是被人拋棄了的,這是我后來才知道的,但這又能算得了什么,好在我們彼此相愛,誰也沒有提及過去的事情。十七歲的時候劉娟被人從遙遠的地方販賣到我們這里,那地方荒涼,她想出來見見世面,不過出來的代價就是被人騙了。后來遇見了一個姓白的油販子,就在兩人好得難解難分的時候,那個姓白的人賭博被人哄了,起先他壓上了油罐車,后來只好把劉娟也壓上了。他賭昏了頭,一夜之間墜入谷底,從此銷聲匿跡。

我就像古時候從青樓給妓女贖身那樣把劉娟從一個人手里贖出來,然后我們結婚了。我從別人手里贖她的錢是我們單位的房子轉讓費,當時我覺得房子太大,投資不起,好在有錢人把房子轉走了。后來房價不斷飆升,但是這和我沒有什么關系,誰讓我是個剛畢業的窮書生呢。我沒有后悔,這事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們和我一樣,關心的只是劉娟的身體、相貌、魅力。

結婚后劉娟就有了,她的乳房很瓷實,我心里一時高興,就什么也沒多想,不過后來的事情證明我確實是生瓜一個,其實在我們結婚的時候,劉娟就懷了別人的孩子,于是從此我不再說話。我倆除了那事,幾乎沒有多余話,一天她突然開口對我說了事實,我什么也沒說,完事后我出門玩了幾天,回家后她已經走了。據說是被她家人接走的,我退了出租房,自己住到了單位宿舍。

我的第二任妻子,嚴格說應該是我的第一任妻子小艾,是個讓人一眼就能喜歡上的女孩兒。我們辦理了結婚證,而我和劉娟沒有辦理結婚證,只能是事實夫妻。但是不管怎么說,我又結婚了。當時我們相愛到??菔癄€的地步,我不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剛剛被婚姻傷過卻又很快就墜入愛河。小艾是個導游,天南海北地飛,總是在飛機落地給我立馬發一條信息,報平安。只是她懷不上,我想起劉娟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懷了別人的骨肉,我不能從她身上得到自己能否生育的事實。小艾總是說她會算,避過排卵期就沒事??墒俏倚奶?,去醫院檢查了,醫生說我的精子質量不高,死精。我一聽有點暈暈的,不信他的話,后來我也學著算小艾的排卵期,有幾次排卵期時候我們是在一起的。她生氣,說她還小,等幾年,好在沒有懷上,她好像很開心。只有我自己清楚,事后我總是很失落,我不知道生命該怎么延續,難道沒有什么辦法嗎?難道這就是我的命運嗎?這事還在糾結的時候,小艾出事了。飛機掉進海里,她再也不會停機后給我發信息,也不會擔心自己提前懷上我的骨肉。

此后我便不再想結婚的事情,也不再想其他女人,幾年里幾乎是個廢人,這倒讓我很坦然。我心里為小艾服喪,三年之后她依舊在我心里,和我朝夕相伴。

過了年我就三十七虛歲了,是我的本命年。應該說到了這個年齡,我的世界觀、我的性格是成熟穩定的時候,可是我依然覺得自己很任性,特別是我常常后悔自己拿錢從別人手里贖出劉娟的事情。一切證明那不過是個圈套,是她和別人的權宜之計,我不過是個上當受騙的人罷了。不過就在我想這些的時候,我告誡自己,過了年,我不再想這件事,因為明年是我的本命年,我已經是小四十的人了。四十不惑,我不想再糾結過往,我想有新的生活,新的生命體驗,就像我上學時,那時候我意氣風發,想到這里我多少釋然了一些。

我相信世界的另一個地方一定和我們活著的這個世界是一樣的,一切都可以從那個地方如你所愿接著再來。只是連接兩個世界需要時間,其他的一概沒有意義。人真的是活著精氣神,沒有了精氣神,僅僅靠血肉之軀是無法維持多久的。我看到從墳墓里挖出來的骨骼,覺得活著的價值真的無需和肉體有關。

護士給我打電話讓我給我母親辦理出院手續,我拖了好幾天。她便不住地打,無奈我掛了電話,直接趕往醫院。接待我的是那個喜歡故弄玄虛的小護士,食指放進嘴里舔了下唾沫,翻開一頁紙,細看一番,對我說:“都好了,你下去結算,多退少補就行?!蔽艺f:“好,感謝!”不見殷珍,想問但開不了口。這個小護士不好惹,但是看見了墻上公示欄里的照片,我心里感覺很親切,好像已經是熟人一樣。殷珍照相很端莊,很職業的感覺。我心里悵悵的,出來見殷珍低頭往上走來,我過去打招呼,她卻不說話,根本不予理睬。我以為是自己自作多情,萍水相逢,這又是何苦,不過殷珍看見了我,欲言又止,最后還是站下了,對我說:“我不是殷珍……”

我一頭霧水,分明是殷珍無疑。我說你開玩笑吧,她緊繃的臉慢慢平緩下來,很認真地對我說:“你沒認錯人,但我確實不是殷珍?!蔽矣l納悶,愈發好奇,她見我搖頭,問我是不是來辦理我母親的出院手續。我說是。她說辦了沒有。我說辦了,正準備離開,看見了你。她遲疑一下,說可否一起坐坐,我說自然可以。

是殷珍請的我,我沒有謙讓。女人若是真的要請你吃飯,你再謙讓就矯情了。我們點了好幾樣菜,她和我一樣喜歡清淡。是的,我看見她的時候就覺得她是一個清淡、清爽的女人,我在萬人群中一眼便可以認出她,當然這話本身就矯情了,不過在等待上菜的時候我還是對她說:“殷珍……你給我的感覺就是,清如蓮子,清澈見底?!?/p>

“不!”殷珍堅決地說,“你不知道,我不是殷珍,你的評價我受不起,我就是一個替身,一個假象,一個謊言……”

她悲哀得像放機關槍一樣,期間不住地舉手制止我,怕我插話,最后她說完了,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手也在顫抖,端起的茶杯搖搖晃晃,茶水分明摔出來,讓她感到了燒灼。不過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把茶杯放在嘴邊。這時候我一直在看她,一下也沒有斜視,我想把她的心思全都捕捉到眼里,再通過大腦傳遞到我的心里。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叫殷珍,或許她是故意和我開玩笑,再或許是我活在夢境當中,我希望這是一個夢境,這個夢境讓我迷戀,不要醒來。

殷珍輕輕呷了幾口熱茶,手好像很冷,攥住茶杯不動,仿佛要通過微熱的茶杯取暖一樣。

半晌她終于開口了。她先是向我道歉,我微笑以回應,殷珍自嘲地笑笑:“我不是殷珍,我真名叫李盈,我是衛校畢業的,趕上中專不分配,后來出去進修了學歷,在老家的鎮子上開了門診,效益還算好。我也很開心,鄉村牧歌式的生活,不久以后全家都進了城,我還沒結婚,當然到現在我都沒結婚,你懂了嗎?我為什么不結婚,不是不想,是不敢,因為進城后我就不再是李盈,我成了殷珍?!?/p>

我點點頭。她又說:“我親戚照顧了我父親,使得他在城里站穩了腳跟,他的女兒殷珍因病去世,還沒正式來這里上班就去世了,手續都辦好了,但是人來不了,我親戚能量大,就讓我做了殷珍的替身。這一替就是八年,八年來我不是李盈,而是殷珍,所以你看到的我只是一個皮囊。我的靈魂是殷珍,只有皮囊是我本人,是李盈。我的靈魂和肉體是兩張皮,所以我不敢談對象,我不知道該給人家說我是誰,我是誰?我也不知道,說是殷珍吧,騙了人家,以后怎么結婚,說是李盈吧,別人又會笑話我,小看我。所以我談過幾個對象,一旦說到結婚,說到要去辦理登記的時候,我就后退了,致使別人很氣憤,說我是神經病,好端端的怎么說變卦就變卦了,你懂嗎?”

“懂……”我說。

“真的懂嗎?”

“懂你,一切都懂啦!”

“我是強加給你這些,這些很骯臟,后來我父親發達了,我母親去世時沒有回老家土葬,也沒有買公墓,在附近的山上買了塊地,我父親對此很有成就感,但是消息被周圍的居民走漏了,導致被人盜走做了冥婚?!?/p>

殷珍說到這里難過不已,雖然沒有流出眼淚,但是話音分明在起伏挫動。后來的事情她輕描淡寫,她父親生意賠了,一下子又回到了從前,只是和從前不一樣了,從空中跌下來,根本受不了,所以她決定掙錢給父親買個公墓,按照講究還得給父親買副女骨陪葬。

殷珍說:“其實我們的收入并不少,用在生活方面的真的不多,大部分都為我們的虛榮心買單了。我們的使命只是在扮演一種角色,可是很多人角色錯位導致被動生活,都要經歷生老病死,誰也逃不脫,所以我們的疼痛又有什么價值?”

我還是想叫她殷珍。殷珍父親商場失意,和她那個親戚關系密切,是因為他那個親戚官場失意,最后成了階下囚,這是早晚的事情,于是報應來了,殷珍被冒名頂替的事件隨之也曝光了。

殷珍八年來的工資全部被人算出來上繳了,還做了深刻檢查。不過上頭沒有追究她的責任,只是勒令辭職,殷珍四處借貸,按期把工資還上了,不過到現在她不再是殷珍了,她回到了原點,還是原來的李盈。只是這個李盈連她自己也不適應了,不過還好,她的靈魂和軀體終于回到了一起,按她的話說,就是角色不再錯位,至于能不能真的回到一起,這已經不重要了,起碼形式上是這樣。

我和殷珍在飯館里坐到下午,先前說好不喝酒,后來還是要了酒。我喝得慢,她喝得快,總是她搶先提議,然后自己喝了。我之所以不敢喝,是我害怕自己喝醉,害怕她醉后沒人送她,兩個人要是都醉了,那是很危險的事情,加之我們兩個人都在自己最苦悶的時期。

告別殷珍,我突然感覺放下了很多東西,這么多年來我一直感覺自己是負重前行,停不下來,沒有換氣的機會,我在乎太多的事情和身上的標簽。發現這個問題后我感到世界一下子豁然開朗,一切都美好起來,讓我應接不暇。

于是我決定辭職。毅然決然。這是我前后深思了不下五年的事情,自從小艾死后我就不再想上班,我想流浪,起碼想出去走走,去很多的地方靜靜地待幾個月,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我也知道自己的去留不是問題,等待工作的大學生在排長隊,所以組織很快就批準了。這更讓我明白了自己的價值無可無不可。再后來我遇見被開除的殷珍,我更加明白了人生無常,最終讓我付諸辭職行動的還是殷珍的經歷。辦理了辭職手續,我感到渾身輕松,多少年來我一直覺得自己是被人設計的,我活在程序里。我夠了,實在夠了。休息幾日,我就到公墓去看小艾,從山梁上望過去,一排排墓碑錯落有致,在陽光下灼灼生輝,耀人眼目,小艾安居在此已經幾年了。

陽光極好的時候我開始一個人散步,在年關忙亂的人群里信步,我想起羅素自傳里提到的一句話:我七歲時候,常常一個人獨自散步。已經過了四九,寒冷基本過去了,河道里的冰開始融化,中間有水嘩啦啦流過,一只狗拖著傷腿從馬路上左顧右盼,剎車燈都亮了,直到那只狗一瘸一拐地挪到馬路這邊。

遠遠的上空飄著一只風箏,在白云間游動。地上是幾個中學生模樣的人,他們像是在比賽,看來是很專業的。我想起好多年前我也是喜歡放風箏的孩子,但是我一直放不起來,也跑不動,我羨慕別人的耐心和行動力。我記得我和小艾一起放過一次,她最終在她喜歡的藍天上付出了生命,我想她死得其所。小艾其實也是一個風箏,是我放的時候沒有小心,導致斷了線,讓她飄走了。

最后一只風箏飄忽幾下瞬間滑下來,一個學生跑過去雙手接住它,像呵護自己的孩子一樣穩穩地放在了地上,然后開始梳理滑輪上的線。又有人將風箏放起來了,飛得很高很遠,這次的風箏分明是一架飛機,銀灰色的機翼,我的心懸起來,害怕它越飛越高,不由地上的人控制。我想起了小艾,想起飛機失事時她就像風箏一樣,斷了線不由控制。

我不再猶豫,徑自往放風箏的人群里走,我不知道我要過去干什么,但是我必須去。我只想到他跟前提醒他一句:“千萬不要放得太高,放得太高就容易斷線,斷了線怎么辦?”

編輯導語:

每個人都是角色,有時是主動,有時是被動,但在社會里你不得不扮演這個角色,我與母親中的兒子,我與兩個女人時的丈夫,我與單位時的職員,這種社會中的復雜角色讓我精疲力竭。從護士殷珍的角色轉換中,我決定做自己的角色,做個不再被束縛的人。

責任編輯:次仁羅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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